“查查都有谁参与其中,一并处死。”
谢池墨的声音冷厉无情,地上跪着的人愈发忐忑不安,闭上眼, 等谢池墨发话。
这种等死的心, 好比凌迟处死,韦安和温光中多少明白大家的感受,他们和谢池墨打交道, 常常有这种体会,二人低眉顺目,异口同声道,“是。”
谢池墨收起剑,头也不回的走了,背影颀长挺拔,于苍茫的白色间分外打眼,仿若索命的阎王,让人避之不及。
脚步声远去,众人非但没觉得松口气,反而愈发提心吊胆,谢池墨话里的意思,凡牵扯其中的人一个都不能留?
“起来吧,不想死的把事情老实交代清楚。”韦安舒出口气,边掸着肩头的雪,边凝神道。
军营里有敌国奸细是他们心知肚明的事实,二人算谢池墨一手提携起来的,对军营的事情知之甚详,前几年,谢池墨年年都会清查军营里的细作及时处死,三年前,谢池墨突然转了性子,对细作方面的事儿只字不提了,由着敌国安插细作进来扰乱军情,外人只当谢池墨松懈了,实则不然。
谢池墨,只是压着情绪,准备将人一网打尽罢了。
众人微仰起头,脸色白得发青,不再争先恐后抢着说话,而是认真回想今日发生的事儿,他们刚换岗,准备回营帐暖暖身子,何三从里边冲过来说韦副将杀了人,理由是那人知道了世子夫人的秘密,世子夫人是避火图上的女子这事没有大范围传开,军营上下,不是谁都看过避火图的,他们难免好奇,人群里不知谁附和了两句,何三便骂了起来,骂世子夫人恬不知耻缠着世子爷,一个妓.女妄图装大家闺秀飞上枝头变凤凰,何三话语难听,就有人反驳了句,斥责何三过分,避火图上的女子貌若天仙,气质如兰,哪怕雾宁真是避火图上的女子,人美品行好就够了。
何三爱偷奸耍滑,偶尔会瞒着上头私跑出军营,他们都知道何三的把柄,故而,何三多喜欢巴结他们,说话时常常奉迎,今日不知怎么回事,何三一改狗腿子的性子,当场和人争执起来,说着说着动起手来。
军营不靠磨嘴皮子,谁拳头硬听谁的,二人打起来,双方的好友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一个两个上前帮忙,打作成一团。
韦安心里早有猜测,听了众人的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何三想借着这件事扰乱军心,雾宁在军营声名尽毁,谢池墨不可能让她留下受千夫所指,势必要把雾宁送回京城的,若雾宁在中途有个闪失,以此要挟谢池墨,边溪城怕岌岌可危了。
想到这,韦安嗤笑了声,何三真高估雾宁了,谢池墨哪会为了个女人而妥协挣扎,雾宁真落到他们手里,谢池墨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继续做事,国家大事跟前,谁都动摇不了谢池墨的毅力和决心。
温光中不如韦安轻松,问清楚始末,打发他们走了才和韦安道,“这件事交给我吧。”
韦安一怔,继而明白了温光中的意思,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终究化为声无奈的叹息,“好。”
城门之事皆因他马虎大意,又遇宅子失火,温光中是不相信自己呢。
“你和世子爷说说避火图的事儿。”若不是出这么桩事儿,他已把话和谢池墨说开了,不管雾宁身份尊卑,谢池墨心里该有个打算。
韦安叫苦不迭,以他的经验来看,谢池墨绝对不知道雾宁是众人朝思暮想的对象,要知道,谢池墨对避火图厌恶至极,怎会有心思看图册?
然而韦安口中厌恶避火图的人,这会儿正蹲着身子,将几麻袋避火图悉数倒出来,重新翻阅,和往回悸动的心情不同,此刻他肃着脸,眸色阴沉,每翻一本,脸就往下沉两分,几麻袋图册,质量有高低,他找出最好的几本从中比较,真让他找到了三类不同的。
无论是布局,下笔的轻重,还是从图册的装订来看,这三本,出自同一画师,且和书房雾宁正在翻阅的图册一样。
不过每一本图册上都没有雾宁的身影,他们竟然将雾宁和这些女人相提并论,眼睛瞎到阴沟里去了,雾宁可比她们好看多了,一群红眼嫉妒的。
他捡起三本图册,悠闲从容地去了书房。
雾宁坐在桌前,长裙拖地,如葱白般的手夹着书页,不厌其烦的撕着,眉目温柔如水,谢池墨不自觉放轻了步伐,眼前清丽鲜活的人比图册上妖娆妩媚的人漂亮多了,他成亲虽晚,挑媳妇的眼光一等一的好呢。
他闲庭信步的走进屋,掩嘴轻咳了声以引起雾宁的注意。
雾宁抬起头来,见是他,眉梢漾起了笑,“相公回来了......”看他头发湿了,忙站起身,从四脚漆木架上取了棉巾给谢池墨擦拭头发,手刚伸过肩头,被谢池墨躲开了,雾宁顺势挽了他手臂,轻声催促道,“相公去椅子上坐着,我给你擦拭头发。”
言行举止,皆一副贤惠端庄的姿态。
谢池墨纹丝不动,伸手推开了她,见她一脸困惑,佯装板着脸道,“方才外边打起来了,你可知何事?”
雾宁摇头,顺势道,“怎么了?”
她说话的时候,谢池墨紧紧盯着她,万千女子中,她容貌出众,一颦一笑皆带着独有的韵味,摄人心魂,他定力非常都不能逃过,何况外边一群糙汉,被雾宁迷得晕头混吝不堪,竟然拿雾宁做文章,这笔帐,他慢慢和他们算。
“哼,一群癞□□想吃天鹅肉,往后你待在营帐别到处走,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了。”
谢池墨坐在雾宁放在做的位子,任由雾宁取了发髻上的玉钗给他擦拭头发,今日之事倒是提醒他了,雾宁性子软弱,遇事分不清好坏,被有心人利用就惨了,伤他难,伤雾宁却极为容易,只要坏了她名声,往后雾宁就抬不起头来做人了。
言语比利剑伤人多了。
思及此,他微阖的眸子睁开,眼底闪过抹杀意,一瞬间又化为平静,“如果有人说你的坏话,你怎么办?”
他的头发又黑又粗,雾宁将其分成两半,双手托着棉巾,将黑发置入其中,来回左右擦拭着,闻言,眨了眨迷茫的眼,“为什么要说我坏话?”
“嫉妒你,嫉妒我。”谢池墨后仰着身子,看向她精致的小脸,眉目低垂,修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随着她的动作,她发髻上梅花簪垂下的宝石左右轻晃,极为漂亮,他举起手,碰了碰,听她回道,“嫉妒我们吗?”
谢池墨点头,“是啊,一群嫉妒我们的王八羔子。”
雾宁沉思了会儿,温顺恬静的小脸闪过好奇,“他们没有事情做吗,为什么嫉妒我们就要说我们的坏话?”她想起后边小路上发生的事儿,那些人一言不合就打架,明明是练剑的时辰却跑到后边偷懒,真上了战场,输了也是他们技不如人。
如果他们都到练武场练习射箭,怎会有空闲说三道四。
追根究底,都是偷懒惹的祸。
谢池墨没料到会听到这样的回复,忍俊不禁,他们可不就是给闲的?
夫妻两说着话,外边的韦安却站立不安,这种事该怎么开口和谢池墨说,让他将雾宁送回京城?
不可能,谢池墨血气方刚,成亲后才尝到甜头,让他把雾宁送走,身上的火谁来灭?
送走不成,难道把雾宁送到边溪城里去?
雪越下越大,韦安被冻得瑟瑟发抖,心头反复琢磨好说辞,硬着头皮让罗成通禀。
“进来吧。”书房内,谢池墨声音淡淡的,带着几分惺忪的低哑,韦安心头一跳,侧目看向罗成,眼神询问道:世子爷和世子夫人不会是那啥了吧?
这声音,怎么听怎么像是发生过什么的样子。
然而回应他的是罗成冷峻的侧颜,韦安讨了没趣,拍了拍肩头的雪,大步进了屋。
谢池墨坐在书桌前,雾宁坐在他身侧,穿着件桃粉色褙子,桃面粉腮,气质温婉,韦安敛了神,上前给二人行礼,谢池墨有事找他,没让他开口,径直道,“你派人收拾下城里的宅子,该添些家具的添些家具。”
韦安正犹豫着如何开口,万事开头难,没想被谢池墨抢了先,谢池墨十年如一日的住在军营,和士兵们同进同出,没有在城内购置宅子,而唯一能让谢池墨歇脚的宅子,只有一处,不过荒废许多年了,谢池墨偶尔会去那儿小憩片刻,从不让人拾掇,听谢池墨话的意思,是要将宅子修葺番另做打算了?
他心思一转,立即明白了谢池墨的意思,心底涌上激动的喜悦,总算,有一桩事和谢池墨达成默契了,雾宁毕竟是女子,住在军营多有不便,去城内住再合适不过了,他一激动,声音不由自主的高亢起来,“属下这就去办。”
谢池墨见他进门时还一副心事重重,这会儿脸上忽然带着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兴奋,翻脸跟翻书似的,他心中一动,将怀里的三本图册拿出来仍在桌上,“你三本图册你见过吧。”
韦安抬眼看了看封面,脸色一红,这图册他当然认识了,梅老板世故圆滑,可不像李长福拿些假的糊弄他,送他的图册都是原作,不过一代代避火图过一两年就会更替,第一代避火图早没了,说起来,这几代避火图,还是雾宁的最好看,听梅老板说卖得最好,结果问世半年多就没了,真叫人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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