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终于,走了有大半年的时候,她的头发从及肩长到后背心的时候,遇见了一个人。旧时教他们的教书先生,溥先生。
溥先生以前曾跟过李筵一段时间办事,后来不知怎的就自行辞退跑了。如今竟然在这乡村地方当起了大夫。
在溥先生看见微醺的那一刻,他有些惊讶:“六姑娘你…不是已经…”
微醺笑道:“先生已离去是非多时,又如何能得知我甍了的消息?”
溥先生静静地站着,其实背上还背着上山采摘的草药,突然搁下背篓对微醺道:“六姑娘你…赶紧去看看筵儿吧,他为了你…已经快不成人样了…”
溥先生告诉微醺,李筵就独自住在跨一座山头半山腰上的小木屋里。
微醺连夜赶路,终于到达溥先生口中所说的那个小木屋时,已经是深夜了。
屋外搭了一个大木架,架上整整齐齐搁着各种各样的木头雕刻品,看那有条不紊的样子,确实会是李筵所为的。
微醺举着火把,越是靠近那木屋,她心里就越是紧张几分。
终于在快到木屋木栅栏边时,她轻轻吹息的火炬,悄声悄息地摸进了屋中。
起初屋内漆黑一片,她完全看不清摸不着。
静驻片刻后,渐渐,她终于感觉眼睛适应了屋内的亮度。然后,她就看见一个人躺在一张简陋的木床上。
她噙着泪,走了过去,刚好床边开了一个小小的天窗,透过今夜尚算皎洁的月色,她看见床上躺着那个消瘦的人,虽然瘦得脸皮和眼睛都微微凹陷,胡茬都冒了出来,却依旧清俊,那个人,正正就是她的李筵!她的颜夕!
她捂着嘴,无声地哽咽着。
然后,她就听见床上的人梦呓般开口了:“醺儿…醺儿…你又来看我了吗?来,过来我身边…”
她看见床上那人挣扎着起来,双目呆滞无神,仿似依旧在梦中,微笑着朝她招着手。
她一步一步极缓慢地走过去,每走一步,泪光中,就看见他更憔悴一些的样子,微微睁开的黑眸里,已经少了旧时那澄澈的光泽了。
微醺突然觉得心绞痛如同刀割。她小心翼翼抓起他消瘦修长的手掌,两手轻轻包裹着。
他…他的手很凉…在这夏天炎热的气候里,他的手居然凉得如同深秋的水!
她的泪开始一滴一滴砸落下来。
“你别哭…别哭…我再也不会伤害你了…”他精神恍惚,紧张地道,顺带地把哭泣的她紧搂进怀里。
微醺只觉那一刻心痛得那么厉害,都快要窒息了,可她只能一个劲地搂着消瘦的他不停不停地哭。
“别哭…真的…”他的嗓音依旧低沉而极富磁性,虽然带了几分病虚的嘶哑。
他似乎怕她不相信,把她拉开了一点,给她看他右臂上的划痕。
“你看…你看…以前我每伤害了你,我都自己补上一刀的,我都记着呢。”他指着那些已经结了痂的赫赫入目斑迹累累的伤痕,认真耐心地一条条刀疤指着道:“这一刀,是新婚夜,我害你哭了一夜留下的…”
“这一刀,是初次要了你,令你疼痛而留下…”
“这一刀,是我把你衣服强自撕坏,让你尴尬难堪留下的…”
“这一刀,是你看过大夫后发现没有怀孕,却不知为何我又惹你生气伤心留下…”
“这一刀,是我在酒意园的瀑布下对你施|暴,差些把你冻坏…”
……
“下面这十刀…是你跃下了悬崖…我再也伤害不了你…而一次性补齐的…”
说到最后,他颤着声音哽咽了,“而你…而你却狠心地再也不给我补救的机会了…”
微醺听着他一刀一刀地数落着,心早已血肉模糊,疼得张嘴哭不出声音。
“颜夕…颜夕…颜夕…我回来了…回来了…回来了…”
整整一夜,她就只能这么搂着他,一边哭着,嘴里不停地说着这些话。
差不多天亮的时候,头靠着她肩膀的病虚男子终于沉沉地睡着了。
她按了按肿得厉害的双眼,把李筵放下盖好被子,独自一人到屋外的小河找些清水冲洗下眼睛。
捧起清冽的溪水,微醺闭上眼轻轻地拍了拍。释缓一些的时候,金黄软和的太阳光线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从那些罅隙投射进来,林间的草木花叶又恢复了色彩鲜亮。
微醺嗅到一些芳香甜郁的果子味从近旁的林间传出,顿时心情大好,打算走进去采摘一些果子回去。颜夕那副模样,得多进补些营养才是啊。
想到这里,她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溢出几抹笑容。
这一进林子,这儿果子鲜亮饱满,那块儿地果子硕果累枝的,乐得微醺托着一进满衣裳的果子,一会儿往东,一会儿往西的,乐不思蜀。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等微醺想起来要回去时,太阳已经几乎在头顶上方了。
可当她回去小木屋时,却发现屋内空荡荡的,门是大开着的,李筵已经不知所向。
微醺吓得连忙把满身的果子放到木桌上,奔了出去找人。
可这时候李筵他会去哪里呢?
“颜夕!颜夕!”她卯足了劲儿地喊,却始终得不到回应。
到底是怎么了?他上哪儿去了?昨夜还好好的…难不成…难不成是睡醒后不见了她,找她去了?
还是说,他怪她一走就扔下他好几年不回,如今气得想躲起来不理她?
微醺慌极了,一个人像迷途误入了迷障中的蝴蝶,四处张寻着,却始终寻不到出路。
李筵他…会不会在着急找她的时候,一不小心滚下山崖?
会不会…突然间就体力不济…昏倒在树林里?万一这儿有猛兽出没…那…
微醺的心焦极了,可她又寻不到,一个劲儿往密林深处乱窜乱钻,身上、脸上没少被那些垂坠下来的枝条划伤。
走着、走着,她终于累了,瘫倒在地上…
她抓着地上那把混合着草灰的泥土,眼泪再次一滴一滴落下,双手被湿润的灰土黏糊了。
“颜夕…你又上哪去了呀…”她低声哽咽道,双肩一耸一耸的。
“呲嚓呲嚓…”突然,静谧的林里,她听见了有人用铁锯锯木的声音。
“咔!咔!咔!啪——沙沙沙——”是树木被砍倒下来的声音。
“呲嚓呲嚓…”
微醺站起来,用手背抹了把眼泪,往那声音的方向走去。
“呲嚓呲嚓…”声音越来越近…
透过枝叶耀目的光亮,她看见一个高大而略显单薄的背影隐在灌木丛中。
他执着一把铁锯,把那粗壮树干上的枝卡都剃掉。
手边扬起了细细碎碎的屑末。
这时天边飘来了一朵云,把太阳炙烈的光线掩盖住。林间阴暗清凉起来。
那人擦了把汗,抱起那些木块直起身,准备往回走。
在他转身的瞬间,本来淡漠的表情一下子被冲垮掉。眉心越拧越紧,终于,手边的木块一下子就“咵啦咵啦”掉落下来,砸到了脚都不知道痛。
然后,他苍白瘦削的脸上出现了不可置信的表情,眼眶开始呈现了水润的亮光点点。
微醺看得有些心疼,连忙跨出了草丛,轻唤了他一声:“颜夕。”
他怔怔地茫乎地慢慢向前迈开脚步…
可走了几步,他就突然由于过烈的情绪霎时间喷涌,血气贲张上涌而身子支撑不住,脸呈痛苦状,拧着眉,捂紧心口的位置。
“噗!”一声,殷红的鲜血从口中喷溅出,晕红了他原来苍白的薄唇。
“唰啪”地一声,他单膝坠倒在落满枯枝叶的泥土里,痛苦地跪倒在地,微醺连忙快步往前跑去…
“沙——沙——沙——”
“蛤…蛤…蛤…”微醺一边喘息着,一边紧张地往前,脚步都深深埋进深落叶里,又迅速而艰难地迈出。
李筵痛苦地挣扎向前伸出一只手,还溢着鲜血的嘴微微开启,眼中溢着不敢置信的泪光低声嘶哑道:“你…你…真的是醺儿吗?”
“你…真的是醺儿吗?”他最后带着哭腔这么说,眼泪不可抑制地从眼眶边掉出。面色因为激动和哭泣而渐渐泛红。
“你…真的是醺儿吗?”他颤抖着手指着,试图想要触摸她的脸庞,却终是身子倒在枯叶土里寸步难移,最后微醺抑制不住地哭着飞扑进他怀里,紧紧地久久地搂着他。
“颜夕!我是醺儿!是醺儿!是醺儿!我回来了!回来了!回来了…”
树林间枝叶交错旋合,整座树林都在沙沙作响地旋动着…旋动着…一直一直回响着这两个声音:
“醺儿…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颜夕,是我!我回来了…”
第141章
那夜,两人相拥在那个逼仄的小木屋里,屋外雷声响起,雨声毫无预兆就“哗啦啦”倾倒而下。
夏季的天气,白天明明还明媚灿烂,到了夜里就暴雨倾盆。
微醺被紧紧地拥在怀里,今天一天李筵才吃了几个果子。
她想推开他,可无奈才刚刚推开一点,立马就又被他死死搂紧了。
她有些无奈:“呃…颜夕…你真的不饿么?好歹过去吃点东西…再抱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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