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繁花说,不怕。
那婆子就不多嘴了,但下次碰到,还会絮叨着别的事。
连续住了三个月,婆子们也连续打扫了三个月的庭院,虽然只有宋繁花一个人住,可这个院子大,里里外外要打扫的地方也多,这个女主人好像对院中的每一处卫生都要求比较严,每天都得来扫落叶,三个婆子私下里想,这个女主人不喜欢看落叶,大概是看到落叶就会伤感,她们自发自动地把宋繁花看成了被某个男人抛弃的可怜的人,是以,见不得可怜的落叶,但其实,宋繁花是不想让段萧哪天回来了,见到不干净的庭院,认为她过的不好。
住了三个月,没有一个人上门。
但就是在这一天,有人上门了,还不是一个人,而是五个人。
今天三个婆子还是分工明细,各自负责各自的区域,在门口打扫的是一个姓姜的婆子,姜婆子听到敲门声,以为耳朵幻听了,毕竟,这么长久了,这家宅子的门从没被陌生人敲过。
姜婆子没有立刻去开门,就拿着扫帚又听了一会儿,见敲门声持续而长久,不像是搞错的样子,她略为好奇地将扫帚放在一边儿,拍了拍手,去开门。
门一打开,就看到了站在门外的男人。
第一眼,很英俊。
第二眼,很冷酷。
第三眼,腿就开始打颤,这男人的眼神像她家那老不死的磨刀石一般粗砺,又像那刀刃一般锋利,整个人的气度更让人哆嗦害怕。
姜婆子手心一抖,暗想,这男人是谁?敲错了门吧?
正这样想着,门前的男人瞅了她一眼,抬步就要进门,结果,刚迈出一步,他就停住了,似乎在犹豫,又似乎在踌躇,半晌后,他叹了一声,很轻很轻的一声,还是让姜婆子听见了。
姜婆子终于回过神,警惕地盯着他,问,“这位公子……”
话没说完,男人从袖兜里掏出了一物递在她面前,姜婆子垂眸看一眼,是一张白纸,折叠着,看不到里面有没有字,纸面泛了黄,边缘带了糙意,明显是有了一些年代的。
姜婆子没有接,那个男人道,“把这个给她。”
姜婆子终于出了声,“她?”
男人道,“请你们来打扫庭院的那位夫人。”
姜婆子哦一声,心头好奇的要死,却不敢问,接了纸就将门一栓,连走带跑地去了白鹭院。
段萧看着那道门,目光掠向花萧府门匾上的那三个字。
无方走上前问,“少爷为何不直接进门?”
段萧踟蹰,半晌,捏了捏手心,低声说,“我怕吓到她。”
无方一愣。
沈九笑了,“少爷怕的不是吓到少夫人,是怕少夫人怨你恼你,把你轰出门吧?递个纸,先探探态度,若少夫人不怪你,她会亲自跑到门口来迎你的,少爷要的其实是这个吧?”
七非和夜辰也觉得以他们家少爷的腹黑心思,绝对是用那张纸略施了一回小计。
段萧轻咳一声,怒瞪沈九,“闭嘴。”
沈九乖乖地将嘴巴闭了,眼睛却笑眯开了。
无方抚额,心想,少爷,你就这点出息,若是少夫人看了那张纸不出来呢?你不还是会闯进去,不管她是气是恼是怨,你总会想尽办法哄好的,何必搞这一出?
属下们不懂段萧的心。
段萧交给姜婆子的那张纸不是宋繁花叠给他的四不像玩意,是他在衡州上宋府提亲走的时候宋繁花让环珠给他的白纸欠条,那是他娶宋繁花的凭证。
如今,他递上凭证,宋繁花就决不会把他关在门外。
当然,他确实施了一点儿小心机,因为他也很忐忑啊。
姜婆子进了门很久,一直不见回来,那门也一直不再有动静,段萧在门外焦躁地等了很久,实在等到心头爬满了不安,就打算翻墙。
结果,墙还没翻,那门忽的一下被人拉开。
宋繁花站在门口,白衣,黑发,风轻轻摇摆起她的幅裾,那眉眼似画,身子似柳,端静温然地立在那里,那一刹间,段萧看着她,眼眶忽然一热,很想飞奔上去把她揉进怀里,可脚就像扎了钉似的,愣是抬不起来,他静静地看着她,慢慢的嘴角染了笑,眼神温柔的要化了一地的冬雪,四目相对,他的心跳加速,完全不受控制,这三年来压抑的思念如潮水一般淹没了他,他感觉有好多话想说,有好多思念要诉,可最终,所有的思念,所有的话语,所有的爱,汇聚成了一句话,他说,“我来接你上花轿。”
这也许是世间最美丽的情话,我等在这里,等你接我上花轿。
可,他们本来就是夫妻了,成过亲的。
宋繁花没感动,忽地一下又将门一关。
段萧脸色大变,在门即将关上之时立马如风一般飞了过去,一脚伸进门内,两手撑住门扉,阻止宋繁花将他关在门外的意图,他双目紧紧地锁住这个“无情”女人的面容,低低地喊一声,“软软。”
宋繁花瞪他,“脚拿开。”
段萧道,“不拿,我一拿开你就要把我关门外了。”
宋繁花伸手就去推他,段萧攥住她的手,不管三七二十一将她扯进怀里,狠狠抱住,单脚往后一蹬,将门关上,他抱着她,手指穿进她的发丝里,深沉爱恋地抚摸,他想给她一点儿时间缓冲,可闻到她的香气,摸到她柔顺的发,感受到她柔软的身子,他像一个被蛊惑的信徒,兴奋地、虔诚地,用尽热情吻住了她。
三年的思念,在这个吻里,得到了发泄。
段萧把宋繁花按在怀里,又压在门上,疯狂地吻了起来。
宋繁花伸手锤他,拿腿踢他,可这没法让段萧停止,她越是挣扎,他的身体就越是叫嚣。
终于,段萧忍不住了,错开唇瓣,烫人的呼吸喷在她的唇边,他低沉嘶哑地说,“软软,乖,安静地让我抱一会儿。”
宋繁花气息微喘,带着哭腔的音,“我为什么要让你安静的抱?你都不管我了,我还让你抱,我看上去那么好骗吗?”
段萧在心里叫苦,心想,她果然惦记上他背着她去问鼎峰一事了,他不能解释,越解释越浇油上火,他揉着她的脸,略是无奈又略是好笑地说,“你是我的妻子,我怎么可能不管你。”
宋繁花控诉道,“我是你妻子,你却瞒着我去决斗,你置我于何地?”
段萧抱紧她说,“你在我心中是何种地位,你不知道?”
宋繁花抬起泪眼看他。
段萧看着她的泪,伸出舌尖去舔,慢慢的,那舔就变成了吻,最后濒临失控的边缘,他一边越发搂紧了她,一边艰难地吸气,不停地唤着,“软软,软软……”
在这么一刻,他想把她揉到自己的骨血里去,与自己骨肉相连,血脉相连,永不分离。
宋繁花伸出双手,环住他的腰,心甘情愿地任由他的吻袭卷着自己。
这个世上,有一个男人,与你并肩,与你携手,与你一路兼程,他也许没有走尽千帆,没有历尽万难,没有上过刀山,没有下过火海,可他因你生而生,因你痛而痛,因你欢而欢,他踏着仇恨走来,明明一身风雨,却驱走了你心中的阴霾,他用他自己燃烧了你的生命,让你看到了生命的光和热。
段萧给宋繁花的,不仅仅是一个妻子的位置,更是生命的位置。
你在,我在。
你生,我生。
你之于我,是我生命的主宰。
宋繁花吸吸鼻,伸手抚摸着段萧的脸,心疼地说一句,“累吗?”
段萧抱起她就往白鹭院大步走去。
姜婆子其实一直在角落里偷偷地看着,偷偷地听着,当听到那句“我来接你上花轿”时,她心想,原来不是被抛弃的,又听到这二人的后面对话,她又糊涂了,等段萧抱了宋繁花往这边走来时,她醋溜一下跑开了。
只是,没能跑远,那个男人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把门打开。”
姜婆子往四周看了看,没有人,那么,是在跟她说?
姜婆子往后瞄一眼,正瞄到高大男人的背影,那么结实,如山一般,让人无法忤逆。
姜婆子去开门。
门一开,无方、沈九、七非、夜辰就走了进来,他四人走进来后,将马也牵了进来,牵进来后就熟门熟路地找到马厩,去喂马了,喂完马,四个人又熟门熟路地去别的院子休息了。
姜婆子打扫完卫生,与另外两个婆子往外走的时候议论起这个男人,另两个婆子没有看到段萧,却看到了无方、沈九、七非和夜辰,只单看到这四人,她们就油然而生一股惧怕之意,更别说那个很可能是男主人的男人了。
三个婆子私下议论着,出了花萧府,却只字片语也不再提。
段萧抱着宋繁花回到白鹭院,把她放在床上,吻着她,三年的思念在这一刻彻底暴发,从白天到晚上,段萧不知疲倦,一次又一次地带领着她攀上巅峰。
鸡鸣叫之前,段萧拥着怀里与自己一样喘着气浑身滚烫的小女人,满足地蹭着她的发丝,沉暗着嗓音说,“睡吧。”
段萧累了,连续赶路,又在床上与她疯狂这么久,饶是他体力再好也有点儿吃不消了,他吻吻她面颊,肌肤贴着她的肌肤,闭上了眼。
这一觉睡的很沉,自然也睡的很香。
再睁眼,已经是下一个白天了,怀中没了柔软的身体,段萧一惊,胳膊撑着床铺起身,起到一半,薄被滑落,露出他精瘦却吻痕遍布的胸膛,天光大亮,他只轻轻一个眼神的滑过,就看到了身上疯狂的痕迹,他看着那痕迹,久久的没有动,在这三年的血腥里,他有很多次浅眠的夜晚,也有短暂的一睡睡到天亮的漫长的夜晚,而在那仅有几次的漫长的夜晚里,宋繁花都与他在一起,在他怀里,在他身下,可睁眼,床上只他一人,两手边的位置是空的,温度是凉的,那与她欢爱的美好全都是一场梦,睁眼即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