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繁花虚弱地道,“肚子……疼。”
疼字刚说完,宋繁花就感觉腿间一湿。
云苏却是脸一白,肚子?
他往她的肚子下面看,正看到那血流出来,他大惊,脸色大变,立刻慌乱地抱起她,冲门口大喊,“来人,来人,快来人!”
云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宋繁花抱到房间的,他只觉得眼前都是血,她的血,不,她不能出事,孩子更不能出事。
他伸手捂住脸,痛苦地红了眼眶。
秦暮雪在屋里面,琼州所有厉害的大夫都在第一时间被召了来,当然,都是女大夫,女大夫给宋繁花看了情况,原以为会很严重,因为进来的时候看到云苏的脸都是赴死一般的绝望,女大夫们其实还有点害怕,怕治不好,人头不保,但幸好,床上的女人不严重,就是出了点血,这是受到了刺激,怀孕的女人,情绪波动大是正常的,受了刺激只要没摔着,也不会出血,可这个孕妇,却出了血,往后就得注意了。
女大夫们看完宋繁花出来,云苏艰难地问,“她……”
一个女大夫说,“夫人没事,幸好出血少,又医治的及时,没伤到身体。”
云苏喉咙滚了一下,低声问,“孩子呢?”
另一个女大夫说,“孩子也很健康。”
云苏缓慢咽了一口气,双手绞紧,克制着把眼中的滚烫压下去,要是宋繁花真出了什么事,孩子出了什么事,他要怎么办。
想像着失去了她的感觉跟真正面对的时候那完全是两个概念,原来是这般的恐惧。
是,恐惧。
从小到大,他从没恐惧过任何人任何事,可刚刚,他觉得他要被恐惧淹没,那种害怕失去的感觉紧紧地揪着他的心。
云苏沉默地缓和着情绪,很久之后他问,“开了药没有?”
一个女大夫说,“我们准备下去写药单。”
云苏喊,“墨砚。”
墨砚应声,“王爷。”
云苏道,“带她们下去写,写罢收拾院子让她们住下,日日来号脉。”
墨砚嗯一声,女大夫们不想住下,可迫于他王爷的龙威,只得住下来。
云苏进屋,去看宋繁花。
宋繁花闭着眼,脸还白着,秦暮雪拿着帕子再给她擦脸上的汗,擦到脖颈处,光亮被高大的阴影覆住,她转头,看到云苏,责备地说,“你怎么惹到她了?把她气的动了胎气,都流了血。”
云苏皱眉,“我……”
他好无辜,他哪里舍得气她,还不是她以为他要害她大哥,害她们宋府。
因为上一世他害了她,害了宋世贤,害了宋府,所以这一世,她看他做什么事都有害她们的意图,云苏撇嘴,心想,小肚鸡肠的女人。
他夺过秦暮雪手里的帕子,对她道,“你去看看她们开了什么药,煎的如何了,那药如果苦的话,弄些蜜枣来。”
秦暮雪抚额,“你倒把我当丫环使起来了。”
云苏道,“别人我不放心,我就对你放心。”
秦暮雪笑,“好了,你别恭维我了,我知道你不想让我打扰你跟宋繁花的独处,哎,我这命苦啊……”絮絮叨叨的出了屋。
云苏听着秦暮雪故意哀叹的话,笑了笑,转头,就看到宋繁花睁开了眼。
他脸上的笑刹车般急促地收起,手里攥着帕子,紧张的要死。
宋繁花看他一眼就不再看,眼睛盯着陌生的帐顶,想到刚刚自己情况,伸手摸了一下肚子,随着她的动作起,云苏小声地说,“孩子没事。”
宋繁花不搭理他,只问,“我的丫环呢?”
云苏说,“在外面。”
宋繁花说,“让她们进来,伺候人这种事,王爷来做不合适。”
云苏垂着眸,固执地不喊那两个丫环进来,伸出那只拿帕子的手,要给她擦脸,擦额头,还有擦手。
宋繁花抬起手臂就打他,“滚。”
云苏拽住她的手臂,一点一点地强硬压下来,逼视着她的眼睛,“我们好好说话,你别激动,小心又伤了身子。”
宋繁花胸口起伏地说,“我没办法跟你好好说话。”
云苏道,“我不会害你的家人,更不会害你。”
宋繁花看着他。
云苏也看着她,缓缓,他说,“你不能拿上一世的罪孽来衡量我的这一世,是,一刚开始我确实是想杀你,想毁了宋府,想得宋府财富,可最终,我没有做成,后来也没那心思了,你历经两世,又这么聪明,不可能看不出来我对你的心,我只想你好,怎么会想你疼?”
宋繁花眼眸大睁,结巴地道,“你,你怎么知道上一世?”
云苏道,“段萧跟我说的。”
宋繁花瞪着他。
云苏道,“真那么恨我吗?恨得非要我死你才会解气?”
宋繁花闭了闭眼,双手撑着床铺坐起来,要下床,要离开。
云苏抱住她。
宋繁花疯狂挣扎,一个劲地抡着拳头,“你放开我!不许碰我!”
云苏没松,一只手紧紧搂着她的腰,一只手顺着她的气,一边说,“如果你非要我死才解气,那我给你手刃我的机会,但是,你得在这里住几天,不用住很久,就养身体的这几天。”
说完,也不管她同意不同意,松开她,抽出腰间薄刃,递在她手上,“第一次衡州初见,你抽出了它,我很惊讶,那个时候我与你素不相识,可你知道它的位置,精准地抽出了它,虽让你逃了,却也伤了你,今天,你用它来结束我前世的罪孽,你这两世的痛苦,以及,我的命。”
云苏拿起她的手,让她握着剑柄,然后剑尖直抵自己的心脏。
宋繁花全程没有反驳,就在剑尖割开了他的衣服,抵上他肉的时候,她顿了一下,但也只是顿了一下,猛地刺穿了他。
云苏疼的咬紧牙关,却没动,等剑尖从身前穿到身后,彻底割破了他的心,他额头的汗一层一层地往外渗,唇色发白,鲜血汩汩往外冒,他却不管,只问她,“这一剑过后,恩怨了结了吗?”
宋繁花闷声说,“了了,你走。”
云苏果断地站起身,踉跄着走了,因为心口太疼,这一剑宋繁花真没客气,是真的穿了他的心,他觉得眼前发黑,感觉生命要到了尽头,每走一步血就滴在上面,到后面,他完全看不见路了,只觉得浑身发冷,他想,宋繁花上一世死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种感觉?冷的刺骨的感觉。那是他给她的末路,如今,他也尝到了那个滋味,真的很不好受,他想笑,可笑不出来,刚跨出门槛,高大的身子就猝然栽倒了下去,鲜血淋成滩,惊了整个苏府。
可云苏没死,在墨砚大惊失色抱起他的时候,他还知道理智地说,“找韩稹,快点。”
……
这个世上的任何事都不是无风而起,任何债都不是无缘而来,任何恨都不是无根而生,我欠了你什么,就以什么还你。
我欠了你命,我就还你命。
第294章 滴血认亲 含钻满7400加更
云苏在最后一刻眼黑赴死之前,没有一丁点对死亡的恐惧,相反的,他很高兴,宋繁花说恩怨了结了,那么从此以后,她是不是就能心平气和地跟他说话了?不再把他当仇人,哪怕不是爱人,也能像正常朋友那样亲密往来,就像姚宴江,就像韩稹。
韩稹赶来的时候云苏紧闭着双眼,呼吸几乎快没了。
整个苏府的下人们都跪在外面哭,墨砚一张脸上全是挂不住的深深的担忧还有悲痛、急切、憎恨、杀意,仔细看去,能看到这个堂堂正正的男人眼中的红泪。
秦暮雪坐在云苏的床头,不停地给他输入真气,护住他的心脉,却不敢接近他心口的位置,因为那里现在非常脆弱,弄不好就真的一命呜呼,到阎王殿报到去了。
韩稹一来,她连忙让开位置。
韩稹在路上已经从墨砚的嘴里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清楚云苏是中了穿心一剑,那么,想要救活他,得补心。
这其实很难。
因为心脏不是任何儿戏的地方,稍有差池,就是生与死的界限。
韩稹浓眉紧蹙,一近床畔针贴就离了手,时间紧迫,他也没空去赶屋里面的人了,九针飞起,以乾坤十八穴之阵单针锁阴阳,一针阴一针阴,正反双面,眨眼间就没进了云苏的体内,韩稹对医术有着相当热衷的爱好,在衡州,无事的时候他都是锁在府上捣鼓药人,再用那些药人来练医术,不说心脏破了,就是心脏死了,他可能都救得回来,他的手很稳,虽然面色凝重,可分毫不见慌乱,从容地以气御针,韩稹被称为医术鬼才,鬼之一字,来自于吕府一族的巫族之力,救一般病人,用不上巫族之邪力,但救像云苏这种濒死之人,巫族邪力自然要加进来,这也是为何去年在衡州救濒临死亡的宋世贤时,他要把所有人都赶出房间的原因。
有韩稹的紧急施针,云苏最终保住了一命,但昏迷了三天,第四天才醒,这已经是最快的恢复速度了,云苏实力强大,不然,以韩稹的话说,至少得昏迷七天才会醒来。
玉京阁院外的苏府佣人们都被秦暮雪打发着各自干各自的事情去了,这几天的药全是墨砚亲手煎的,秦暮雪亲手喂的。
而在云苏昏迷的这三天时间里,韩稹寸步不离地守在了云苏的床前。
云苏不醒,他自然不敢离开,就怕中途有个闪失,这个未来天子就没了。
等云苏醒了,韩稹终于松了一口气,提起裤摆,坐在床头,看着毫无一丝血色,脸色和唇色俱是白的透明的男人,打趣地说,“这么敢拼?一剑穿心都敢,要是我救不活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