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萧看着她,好半天才咬牙地吼一声,“宋繁花!”
宋繁花瞪他,“你吼什么吼,那天逞完凶你拍拍屁股就走了,我还没找你算帐呢。”她看一眼他的手,立马就火气上来了,“你松开,不许抱我,我还在生你的气。”
段萧气闷,一把捏住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认真地问,“为何要喝避子汤?”
宋繁花道,“不喝避子汤怀孕了怎么办?”
段萧抿抿嘴,“怀孕了就生。”
宋繁花瞪他,“怎么生?我们还没成亲,这时局这么乱,还有那么多事没做,柳纤纤也还没死,你让我怎么安心生孩子?你能放弃现在的局面陪我吗?”
段萧一噎,被呛的无话反驳。
是,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他不可能放弃。
宋繁花说的也对,他们还没成亲,就算成亲了,现在生孩子也是累赘。
可,即便知道是这样,心里还是不舒服。
因为这抹不舒服,段萧在后来都不与宋繁花真枪实弹地滚床单了,每每克制不住的时候他就会想到她喝避子汤的事。一来段萧不知道那避子汤喝多了对身体是不是有害,二来他也不愿意宋繁花抹杀他的孩子,是以,往后的缠绵里,他小心翼翼了许多。
段萧看着宋繁花,微微叹一声,胳膊压住她的腰,把她压在了怀里。
宋繁花似乎是感知到了他的心绪,趴在他的怀里也不出声。
二人静静地拥抱了一会儿,段萧又拿起药碗,宋繁花一看到那药碗就又开始大吼大叫起来,死活不喝,段萧哄劝了好久都哄劝不过来,气的直接喝一口压住了她的嘴。
一口一口强硬地喂给她,等喂罢,宋繁花就哭了。
段萧一边用指腹擦着她的泪,一边快速地从袖兜里将刚开始进来的时候听到她说苦又跑到厨房讨要的蜜饯给拿了出来,塞在她嘴里。
宋繁花含住那抹甜,眼泪止了一止。
段萧揩掉她的泪,轻声道,“好了,不哭了。”
宋繁花哽咽地看着他,“冬青说了,这药不能吃甜的,不然药效会被冲散。”
段萧拥住她,吻吻她的额头,说,“反正喝了六七的药也不见好,也不差这一天。”
宋繁花挂着一汪湿润的眼睫好不委屈地瞪着他,“那你还让我喝。”
段萧摸摸她的脸,不知其意地嗯一声,抱起她,将她放在床上,扯过被子将她包裹住,说,“你先睡,我出去一下再回来。”
宋繁花问,“你不走了?”
段萧道,“走的。”
宋繁花便什么都没说了,侧过身。
段萧走出房间,一出去满脸的温柔就变成了满脸的冷寒,他将冬青唤过来,问她,“宋繁花是怎么病的?”
冬青惭愧地道,“是奴婢没伺候好六小姐。”
段萧冷漠地盯着她,“你伺候不好,那就换人伺候。”
冬青脸上一慌,立刻抬头解释,“段少爷,那天,奴婢……奴婢被温公子留下了,所以没能伺候在六小姐床前,以至于让她受了风寒。”
段萧眼眸一眯,“也就是说,她染病那天你不在现场?”
冬青小声点头,“是。”
段萧双手交叉往后面一背,通体黑衣印在檐壁下昏黄的灯笼里,模糊出一片冷色调的寒意,夹挟着初冬未尽的北风,冷的碜人,让冬青忍不住的就瑟缩了一下。
段萧看她一眼,冲她摆摆手,“下去吧。”
冬青立刻跑了。
段萧又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掀帘,推门,进了屋。
他进屋之后脱了那件黑色的外裳,想了想,还是传唤无方过来,让他打桶热水,等热水提进来,段萧给自己清洗清洗,让无方拿一件温千叶没有穿过的里衣过来,换上,换好之后他就走向床铺,拉下床幔,躺了进去。
宋繁花因为生病的缘故,每天都在睡觉,时间差都有点颠倒了,时常是深夜睡不着的,她并没有睡,所以段萧一躺进来她就察觉到了,她扭过头,段萧冲她脸颊吻了吻,说,“睡觉。”
宋繁花问,“你今夜不走了?”
段萧嗯一声,伸手搂住她,把脸埋进她的颈窝,很快就睡着了。
宋繁花盯着帐顶,想着段萧刚刚提起的九霄盟,想着想着也慢慢入睡,等再次睁开眼,已是天光大亮,侧头去看,身边的床铺空了,段萧不在。
宋繁花怔了那么一秒钟,心想,她昨晚是不是做了梦,梦到了段萧?
正这样想着,门帘掀起,冬青走了进来。
宋繁花问她,“段萧昨夜回来了?”
冬青惊讶,“昨夜段公子是在小姐的房间留宿的啊,难道小姐不知道?”
宋繁花哦一声,指着自己的头说,“我不发烧了。”
冬青笑道,“段公子说今日不给你喝药了。”
宋繁花挑眉。
冬青去近前伺候,边伺候边说,“段公子说你连喝了六七天的药都不见好,那不是你有问题就是药有问题,既然有问题,喝了也白喝,还遭的不是罪,就不让奴婢给你熬药了。”
宋繁花撇撇嘴,哼一声,“他倒是会做人。”
冬青笑道,“段公子是心疼六姑娘呢。”
宋繁花没应声,但想到昨日段萧给她吃的蜜饯,心里还是微微地悸动了下,她问,“段萧人呢?”
冬青道,“在书房,一大早就去书房了,交待奴婢今日给你穿起来,说是等会儿要带你出去。”
宋繁花哦一声。
冬青去给她打了水洗澡,又给她换上厚衣,披了件斗篷,考虑到宋繁花刚受寒恢复的身子,又拎了一顶暖炉出来。
宋繁花躺在房中多日,终于出来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备感清爽。
段萧在书房,交待温千叶各项事宜。
温千叶一一记下,说,“你要带宋繁花去三元湖?”
段萧道,“嗯。”
温千叶问,“她去吗?”
段萧缓缓将自己倚进椅背里,抬头轻轻笑了,笑罢却没回答温千叶的话,而是道,“柳纤纤被降为宦妇,云苏不要她,那她的出路就只有一个了。”
温千叶道,“死?”
段萧低笑,“不。”
温千叶“嗯?”一声,问,“那是什么?”
段萧伸手敲着桌面,万事皆掌于心的从容姿态,分析说,“京都宦妇只有依附大臣才能活,柳纤纤第一个想进的府邸自然是九王府,不过九王府不要她,那么,以她的聪明劲,她第二个要选择的,”他抬头看着温千叶,说,“就是你。”
温千叶拧眉,“她不可能选我。”
段萧道,“会的,因为宋繁花住在你这里。”
温千叶恍然拍了下额,“我都忘了,她是冲着宋繁花来的。”
段萧冷笑,却说,“不仅仅是冲着宋繁花,还有你我,这个柳纤纤你千万别小瞧了,哪怕她跌进了尘埃,只要没到死的那一刻,哦,不,就是到了死的那一刻,她或许还能折腾点别的事儿出来,所以,她冲你状元府来的目地,一是宋繁花,二就是我,但我与宋繁花都不重要,最重要的,还是你,因为你能帮她重获恩宠。”
温千叶道,“她都这样了,皇上还能要她?”
段萧反问,“为什么不要?”
温千叶问,“为什么会要?”
段萧低低地笑了,“因为肖家一出动,势必要拦在皇上前面,云苏的正武军对上肖家,大概是一场恶战,而皇上,他不会傻到乖乖呆在皇城让云苏来手刃,所以,他会安全离开,而离开之时,他会让你,陪同左右。”
温千叶道,“即便是这样,柳纤纤也翻不了身了啊。”
段萧用指尖捏着笔筒里的笔,一根一根地捏,一根一根地换,换到最后一支,他抽出来,慢慢把玩,淡淡道,“云淳离宫,只是权宜之计,他很清楚肖家的实力,或许,肖家真正低调不出政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是云淳最后的筹码,被封太师,掩去杀戮,肖家冠冕堂皇地坐落在了京门四尊中,云淳将我召回来,又给我九霄盟的盟主令,这不是赏识,也不是重用,而是布棋,一来九霄盟的这块盟主令用不了,到了我手上也起不了作用,二来云苏讨伐云淳的真正目地就是为了寻回他母亲的遗物,也就是这块令牌,所以,令牌在我手,云苏要征讨的对象就变成了我,云苏转换了讨伐对象,云淳就有了喘息之机,帝王座一日不落,他便还是帝王,柳纤纤选了你,自然也会跟在云淳身边,如此一来,她想重获恩宠,岂非就轻而易举?”
温千叶听的啧啧惊叹,“好惊心的布局。”
段萧笑了一笑,倏地将笔杆一弹,笔杆在半空中抛出一道弧度,稳稳当当地落进笔筒里,他拍了拍手,支额笑道,“可是呢,皇上大概不知道,这世上除了云苏之外,还有一人,能使九霄盟的盟主令死而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