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时间,王佑卿也该参加秋闱了,不知道这人的命数究竟如何,能不能像上辈子一样,连中三元。
走到桌前,她看着五人刺青的成果,发现只有两人的手艺不错,剩下三人技艺有些生疏,万一真将春山黛用在了女客身上,恐怕会砸了颜如玉的招牌。
心里这么想着,薛素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让春兰取了红封,每人给了一两纹银,之后才将一老一少两位女师傅留下了。
“二位刺青的手艺不错,可愿意留在颜如玉中,给女子纹眉?”
说话时,薛素仔细打量着,发现她们两个相貌生的有些相似,难不成是亲戚?
年老的妇人福了福身,声音嘶哑道,“承蒙夫人不弃,我与女儿愿意留在私馆。”
竟然是一对母女。
薛素点了点头,让春兰收拾出两间厢房,将人安置好后,这才回了侯府。
刚一走到正堂,她就看到莲生站在廊下,小姑娘瘦了不少,面颊凹陷,腰身也细了些。
一看到薛素,她眼神变得瞬间变得警惕,浑身紧绷,不情不愿的唤了一声婶娘。
“你来找我有事?”边问她边往屋里走,端起茶盏慢慢喝了一口,她抬眼看着莲生,态度明显有些疏离。
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薛素能原谅莲生一回两回,却无法原谅她三回四回,明明都在同一屋檐下过着日子,却跟陌生人没有两样。
“婶娘,我在家里呆了这么久,能不能出门一趟?”
“你又要去哪?”
“您不让玉琳进府,侄女直接去顾家拜访还不成吗?她是翰林家的小姐,家风端正,绝不会有害人之心。”
看到莲生这副信誓旦旦的模样,薛素忍不住嗤了一声。
小姑娘还是太小了,以为顺着她的就是好,逆着她的就是恶,顾玉琳虽然温柔顺从,但一颗心老早就黑透了,否则怎么会带莲生在护国寺私会外男?这么简单的道理她都想不明白,真跟傻子没有任何区别。
“你是想去见周振?”
茶盏放在桌面上,发出咯噔一声响。
莲生身体一颤,不敢置信的看着薛素,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会知道周公子。
“别这么看我,周振家世的确不错,但他母亲却是妓.院的清倌儿,要是你乐意找个妓.子当婆婆的话,就尽管去见,反正我是丢不起这个脸面。”
莲生拼命摇头,她只以为自己听错了,周公子那样清雅不凡的人,根本不会是妓.女的儿子,一定是薛素骗她,她在撒谎!
小姑娘脸上露出明显的怨毒,死死盯着薛素,恨得咬牙,“就算婶娘不想给我定下一门好亲事,也不必口出恶言,污蔑周公子。若他的身世真那么不堪,根本不会娶护国寺听梵音。”
薛素忍不住拍了拍手,轻笑一声,“要是你真看上了周振,就直接跟侯爷说,我绝不阻拦,反正辅国侯府在世家大族眼里本就没有名声可言,你自甘堕落,要嫁给妓.女的儿子,也怨不得别人。”
“你叔叔就在书房,去啊!快去!”
薛素一瞪眼,将莲生吓了一跳,她两腿发软,心中也有些没底。
难道她说的是真的?不!不可能!
春兰端了一碗酥酪过来,女人手里拿着勺子,将轻轻颤动的奶块儿送入口中,微酸的滋味让她不由眯起杏眼,就跟偷了腥的猫似的。
莲生杵在原地,半晌都没动弹。
丝丝缕缕的冷汗从身上渗出来,她脸色发白,额角迸出青筋,这副狰狞的模样十分瘆人。
“你不是嫌我禁足吗?从今日起,你爱去哪就去哪,反正在你眼里,周公子听梵音画佛像,这般品行高洁,绝不是无耻小人。”
说到此处,薛素做了个呕吐的表情,显然是半点看不上周振。
仔细想想,周家在朝为官,也算是高门,偏偏周父看上了个清倌儿,将原配活活气死,把周振她娘娶过门,这样的人家,后宅里尽是龌龊,像莲生这种半点心机都没有的直肠子嫁过去,怕是会被人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我、我……”吭哧了好半天,莲生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她心底发虚,突然转头往外冲。
春兰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叨念着,“小姐要是去跟侯爷告状可怎么办?”
“没事,你家侯爷也不是傻子,根本不会由着她胡乱折腾,莲生要真是个不惜福的,干脆由着她便是,脚上的泡都是她自己走的,万般怨不得人。”
莲生从正堂中冲出来,快步跑到了书房门口。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守门的侍卫看到她,赶忙进去通报,“侯爷,莲生小姐在外头。”
楚清河放下手中的兵书,摆手道,“让她进来。”
书房里并没有太多摆设,看起来十分简朴,甚至能称得上粗陋了,不过楚清河常年在外打仗,根本不在意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薛素了解他的性情,书房就一直没改。
莲生来这里的次数不多,她抬眼看着叔叔威严的面容,声音打着颤儿,“叔叔,侄女想求您一件事。”
“什么事?”
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喊着道,“我想嫁给周家的公子周振,还请您帮帮我。”
第85章 侯爷同意了
除了小妻子以外,楚清河看见哭哭啼啼的女人就觉得厌烦。
此刻莲生被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扯着嗓子哀嚎着,这副德行跟市井泼妇没有任何差别,哪里像是辅国侯府的小姐,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了!
带着糙茧的手指在桌面上轻叩几下,楚清河面色一片平静,让人猜不出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你想嫁给周振?”
莲生低着头,眼泪掉的更凶,“叔叔,侄女自幼没了爹娘,只有周公子重情重义,以礼相待,还请您成全了我。”
“以礼相待?”
俊朗面庞上露出一丝讽刺,即使楚清河是粗人,也知道外男应该守规矩,不应在私底下跟女儿家相会,男女七岁不同席,在大虞朝,万一女子被毁了名声,日子肯定会过的极为艰难,偏那周振不管不顾,明显不是什么好东西。
“莲生,我曾经见过周振一回,那只不过是个心思深沉,惯会装模作样的伪君子而已,你年纪还小,一时糊涂也是有的,今日这话我就当没听见,你回去吧。”楚清河摆手道。
莲生拼命摇头,她仍跪在地上,膝行至男人面前,伸手死死扯住袍脚,在衣料上留下一道道皱褶。
楚清河鹰眸中流露出一丝不虞。
这件外袍是小妻子亲手缝制的,近来她怀了身孕,不能再动针线,因此他分外珍惜这件衣裳,眼下布料好悬没被莲生用指甲戳出个窟窿来,他肉疼极了。
“站起来,别忘了你的身份,放赖撒泼像什么样子?”
听出叔叔语气中带着的浓浓怒意,莲生不由有些发慌,身子先是一抖,之后才手脚并用想要从地上爬起来。
但由于跪得时间太长,她两腿发麻,一时半会根本站不起来,来来回回摔倒,即使隔着一层衣料,膝盖撞在地上,带来针扎一样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哀嚎出声。
“侄女知道自己错了,但周公子颇有才学,出身也不差,他对我极好,绝无半点不堪的心思,我保证!”说着,她做起誓状,以此表明自己的心意。
有的人本性固执,简直是不见棺材不下泪,不撞南墙不回头,面对这样的莲生,楚清河头疼之余,心底也不免生出阵阵厌烦。
一个人的忍耐总是有限度的,他就算答应了余泽,会好好照顾他的骨血,在莲生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折腾下,腹中也不免积了些火气。
“此事你可跟素娘商量过?”
莲生眼神一闪,不由自主的撒起谎来,“婶娘自然是知情的,她说只要您应允了,她就同意这桩婚事。”
在战场上拼杀多年,楚清河什么阴谋诡计没见过?一眼便看穿了莲生的谎言,但他也不戳破,低声开口,“跟周振定亲你真不后悔?他娘是勾栏里的清倌儿,周家后宅同样污浊不堪,你要是嫁过去,肯定会吃亏。”
吃不吃亏的,莲生倒是不在乎,反正叔叔是堂堂的辅国侯,权势极大,周家根本不可能让她受委屈。
这么一想,方才心底升起的慌乱霎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她脸上露出笃定之色,冲着楚清河盈盈下拜,“侄女绝不后悔,还请叔叔成全。”
“好,我应了你便是。”
楚清河眼皮子抬都不抬一下,心头一派冷漠,此时此刻,他对莲生最后一点亲情也消失殆尽,反正只要周家磋磨不死她,辅国侯府就不会插手。
不知为何,在看到男人平静无波的面容时,莲生突然升起不祥的预感,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不过想起容貌俊美才华横溢的周振,她又不忍心错失这个机会,呐呐闭口不言。
从书房走出来,小姑娘面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眼角眉梢带着喜意。
伺候在她身边的赵嬷嬷和芍药见状,不免有些发憷,急急忙忙赶到正院,将小姐的异常之处禀报给夫人。
薛素歪在软榻上,近来她怀了身孕,在穿戴打扮上依旧没有懈怠。世人都喜欢美好的事物,要是她整日蓬头垢面不修边幅,即使夫妻之间的感情深厚,相处时也有些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