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阙虽非生父,可生恩养恩皆是大于天!
苏瑜凝着赵衍的目光,徒然一厉,“想来自从你成亲,日子过得分外自得吧,以至于竟是糊涂了,我父亲是陛下钦点的护国柱石,若是不过尔尔空担虚名,也就是你在指责陛下目若鱼珠了!”
说着,苏瑜凌厉一笑,“谁能想到,堂堂皇子,居然深更半夜,使出这样的龌龊卑鄙手段,对镇宁侯府的大小姐下毒手?只怕更无人能想到,举国皆知的英雄,在你赵衍心中,居然是不过尔尔!这些话,等到陛下问及,我必定一字不落的替你转达!”
苏瑜居然直呼他的名字!
赵衍心头蓦地一缩。
自从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知道苏瑜的真实身份,赵衍在苏瑜面前,除了警戒提防外,总带着不自觉的畏惧。
害怕她突然哪一天就知道了,她才是真正的金枝玉叶,而他,不过是个冒牌货!
苏瑜此时直接呼了他的名字,是不是苏瑜就已经……再联系这些日子发生的那些事……赵衍一张脸,就又白了一分。
扶在扶手的手,死死的攥着扶手,手背青筋,一跳一跳,苏瑜言落片刻,沉默的赵衍,忽的张口,带着阴戾的蔑笑,道:“苏大小姐真是天真,莫非你以为,今儿还能活着走出去?”
言落,紧绷的手背一松,赵衍面色舒缓下来。
不管苏瑜到底知道了什么,只要她死了,一切就无事了。
顾淮山已经被判了死刑,离死不远了,死前,他当然不会供出那桩秘密。
至于顾熙……想来现在已经死在陆清灼的手里了吧!
至于顾熙的母亲,顾淮山的发妻,他的……今儿一早送去的那包桃花饼,足以让她含着蜜糖咽气了!
都死了,就干净了!
他就是真正的皇子,嫡出皇子!
“莫非你以为,我来你祖宅,只带了那三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也太小瞧我!我要做的事,必定是势在必得。”
说着,赵衍又一笑,笑声凄厉又无比自负,宛若夜半惊鸦。
“你可是镇宁侯府的大小姐,我要对付你,怎么会只带三个人,如此,也太小瞧了你和苏恪的本事。”
“苏大小姐大可出去看看,这苏家祖宅,早就被本王封死,除非苏恪引了千军万马来,否则……更何况,这室内唯有你我!”
赵衍阴冷的声音一顿,看着苏瑜的眼睛,泛上刻毒的笑:“苏大小姐既是思念父亲,本王就成全你们父女泉下相聚。不过,一件事,本王很是好奇,苏大小姐为何……”
苏瑜嘴角微动,冷笑一声,不及赵衍言落,阻断了他的话,道:“我是该叫你赵衍呢,还是该叫你顾衍呢?”
苏瑜一语,犹如雷裂当头。
才做了破釜沉舟的决定,刚刚还一脸平静的赵衍,闻言,眼底瞳仁骤然紧缩,巨大的惊骇下,嗓间发出粗重的倒吸冷气声。
阴鸷的眼底泛着腾腾杀气,“你果然知道了!”
苏瑜点头,轻巧一笑,“是啊,我果然知道了,而且,知道的更多!”
“你如何知道的?”盯着苏瑜的双目,恨不能直射出刀子来,背心却是不自觉的浸出冷汗。
“顾淮山入狱,被判的是死刑,你却见死不救,这案件又重新落到二皇子殿下的手中,二殿下早就对你的身份有了怀疑,得了这个机会,岂能不好生利用。”
寒凉的声音虽然不高,却是带着浸透骨髓的威势。
赵衍只觉周身一层薄汗被透窗而过的夜风吹得瑟瑟发抖。
“是顾淮山说的?”尽管竭力克制,声音还是不由自主的颤抖。
“顾淮山?你怎么也直呼其名,难道你不是应该称父亲?”苏瑜低头,掸着纤尘不染的裙面,语落,抬眸,看向赵衍。
“哦,我差点忘了,你为了遮掩身份,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要杀,还顾及什么父子之情。好在你们父子一脉,你既是不保顾淮山的安危,又对顾熙动了杀心,顾淮山心头恨你,自知自己必死无疑,临死也不愿让你好活。”
随着苏瑜话起话落,赵衍颤抖的气息,越发粗重。
苏瑜怎么知道他要杀顾熙!
她到底怎么知道的!
“是陆清灼告诉你的?还是顾熙告诉你的?还是……”说着话,赵衍脑中,忽的想到那个万年面无表情的宋嬷嬷,眼底泛上刻毒的狐疑,“宋嬷嬷告诉你的?”
苏瑜冷冷一笑,道:“你杀顾熙,本就是出自我的安排,何须旁人告诉!”
“你的安排?”黑暗中,赵衍微微眯起的眼睛,如同山鹰,透着凶光,“你说,你安排了本王如何动作!”
第九十七章 威胁
“若非安排,殿下怎么就娶了自己的亲妹妹做王妃呢?若非安排,殿下怎么就原本不过利用陆清灼却偏偏又纳了她进府呢?若非安排,顾淮山一年前被隐瞒的风丝不透的案子,如何被揭出来呢?若非安排,顾淮山的案子,怎么会两次都落到二殿下手中呢?”
背着月色,看着赵衍,苏瑜幽幽道:“难道这些日子,殿下就没有过的如若针锥,煎熬难耐?”
赵衍只觉夜风透窗,吹得他浑身打颤。
果然……果然这些……果然这些日子以来,他所有的怀疑猜忌,都是对的。
心头像是被钉入粗壮的木钉,阻断了赵衍浑身的血流,木钉被拔出,露出一个无底黑洞,有不知从哪来的嗖嗖冷风阴阴狂卷。
若说之前日子,那只是煎熬难度,可现在,确实得知,自己的一切,都是被人戏耍设计,那种滋味涌上,赵衍被堵得连一口气都喘不上来。
阴毒的目光盯着苏瑜,赵衍道:“你说,一切真相,都是顾淮山入狱告诉赵铎的,可本王娶了顾熙,纳了陆清灼,却是在顾淮山入狱之前!”
苏瑜嗤的一笑,“我早说了,二殿下一早就对你的身份有所怀疑,明察暗访许久,顾淮山不过是给了他验证心头猜疑的机会罢了,就算没有顾淮山,莫非你以为你们混淆皇室血脉,还能瞒一辈子!”
“赵铎既是都查明了,为何只是告诉你,而不是直接上达天听!”一瞬不瞬,如铁钩一样的目光死死锁定苏瑜,赵衍道:“你一个闺阁弱质,他怎么会同你谋事,今夜你们把本王诓骗至此,有何意义。”
苏瑜嘴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看赵衍,“有何意义就不劳烦你操心了!还是省些力气留着去御前分辨吧,还能多活几刻钟。”
赵衍只觉周身的血液在冰火两重天里来回逆流激荡。
月色下,赵衍面色灰白,“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
赵衍没有说完,只觉一股气凝在胸口嗓间,说不出话来,双目瞪着苏瑜,眸光刻毒。
“从皇后娘娘宫宴开始,从你娶了陆清灼开始。”
赵衍一颗惊骇不安的心,骤然缩紧,脑中飞快的千回百转,胸口却是犹如巨钟猛击。
没错,一切的异常和变故,都是从陆清灼那件事开始的。
“明知陆清灼对我不坏好心,我还要在陆清灼的生辰宴席上为她公然出头撑腰,莫非你当真以为,我是要让陆清灼上位,将顾熙取而代之,以此好让镇宁侯府借你三皇子殿下的势?就算借势,难道大皇子的势不比你三皇子的势更好!”
赵衍嘴角一颤,“那两个御史,是从你这里提前得了消息,进宫弹劾我的?是你让人散布谣言,把我和熙儿的事,闹得满城风雨?宴席上,你是故意刺激引诱熙儿对你发怒?”
问题问出,赵衍心头却是早就有了答案。
赵铎和苏瑜都能设计安排让顾熙嫁给他,当然也会谋了之后的种种诡计阴谋。
苏瑜点头,“不如此,如何让你的真面目被顺理成章的揭穿呢!”
赵衍心尖狠狠一缩,怒极拍案,豁然起身,“苏瑜!你好毒的心肠!”
谣言四起,满城风雨,等到他不是皇室血脉的事情被揭穿开来,民间百姓也好,皇室宗亲朝臣文武也罢,反应只会是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而绝非有人会震惊竟是如此!
这样,他竟是连申辩的机会都没有,后路被堵得死死的。
面对赵衍涌动着腾腾杀气的面孔,苏瑜嗤声一笑,“怎么?我这叫狠毒?比起你来,怕是万分之一都不及呢!你不狠毒怎么自己的亲生父亲入狱你都不肯相救,你不狠毒,怎么还要让陆清灼毒死自己的亲妹妹,你不狠毒……”
苏瑜语气一顿,骤然凛冽,幽潭一样的眼底透着寒冰一样的光泽,“当日皇后设宴,你为何要在碧翠阁谋害大皇子殿下!”
苏瑜提起此事,赵衍顿时只觉头顶如雷轰炸,五脏六腑,都像是被烧焦,“你知道这件事?”
这事,他做的隐秘至极,苏瑜怎么知道!
苏瑜冷哼,“当然知道,不然,大皇子殿下怕是含冤而死都不敢呼一声冤!”
苏瑜语落,赵衍原本惶恐极怒的面色,忽的泛起诡谲阴森的笑,“你为了各归各位,居然和赵铎相谋,难道你不知道平贵妃母子恨毒了皇后?难道你不知道,赵铎做梦都想入主东宫?怎么?你要在陛下面前揭发本王并非皇子?你就不怕你这一揭发,皇后被你的愚蠢彻底连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