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铁青的脸上,涌动着巨大的震惊,手中一方绣着红梅的丝帕猛地一捏,“你这消息,可是准确?”
声音颤抖的不像话。
那日大皇子赵彻没有赴宴,虽后来赵彻亲自在皇后面前解释了这件事,可皇后心头,始终不安,到底还是派了贴身宫婢去打听。
却是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打听出这样的结果来。
迎上皇后刺痛而难以接受的目光,那宫女点头,语气颇为心疼,“可信,碧翠阁一个洒扫宫女,亲眼瞧见的,那宫女吓得什么似得,若非奴婢使了些手段,她断然不肯说。”
她使了什么手段,皇后不想知道,她要的,只是结果。
可这结果……
就在皇后心头情绪磅礴翻滚之际,宫女咬了咬唇,羽睫微颤,看着皇后,又道:“另外,青贵人那里,听说青贵人一早收到了帖子,原本是要去碧翠阁的,只是临时腹痛,才取消了行程。”
皇后闻言,顿时脸色煞白,蹭的立起身来,“什么?”
浑身发颤,满目震骇惊愕,朝贴身宫女看去,浑身的血液,一瞬间,凝固。
她在宫中摸爬滚打数年,宫婢这一席话意味着什么,她再清楚不过。
被下了药的彻儿……青贵人……她设下的宫宴……
若非彻儿跟前平安一直守着,若非青贵人忽然腹痛没有去碧翠阁……只怕现在,彻儿早就……
就算查清,彻儿是被人下药,才做出狂悖之事,可皇上那里……更何况,若真要查清,只怕查来查去,只会查到衍儿头上去。
皇后一颗心,如同被人狠狠拧了一把,疼的喘不上气来。
衍儿他……他怎么能这样往死了害彻儿,那可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哥哥,他设下的这个局,根本就是个毫无回转之地的必死之局。
这件事,皇后越想越是心惊,越想越是心头震骇难耐,灰白的面上,悲恸铺天盖地的卷来,膝头一软,身子瘫倒在身后床榻上。
“娘娘……”贴身宫婢眼见皇后如此,纵然万分担心,却是说不出一个字的安慰来。
如何安慰!
正在此时,宫婢通报,皇上正朝寝殿方向过来,贴身宫婢闻言,朝皇后道:“恐是为了三殿下的事。”
皇后气若游丝摆摆手,声音暗哑,声若蚊呐,“告诉陛下,我不舒服,歇下了,至于衍……至于他的事,陛下按着规矩处置就是。”
赵衍对赵彻下了那样的死手,纵然是亲生母亲,一时间,皇后心头,对这个儿子,也是恨的咬牙!
瞧着皇后肝肠寸断的模样,贴身婢女满眼心疼,吸了口气,点头应诺,转身出去应对皇上。
她才从皇后内室出来,皇上便提脚踏过门槛,行过大礼,那婢女恭敬道:“启禀陛下,娘娘本就中了些暑气,因着三殿下的事,又添了一场气,身子有些不适,昏昏睡下了。”
皇上见她眼角带着泪珠,一脸的憔悴,心中不生他想,骤然着急起来,“怎么样,可是请御医了,大热天怎么又出去了?怎么就受了暑气,跟前人怎么服侍的……”
焦灼之下,皇上抬脚就朝皇后内室走去。
那宫女眼见如此,不顾大不敬之罪,身子一横,将皇上拦下,“陛下,娘娘说,现在衣冠不整,披头散发,姿容有损,实在是……还望陛下体谅娘娘。”
皇上提起的步子便一顿。
眉心窜起莫名的火来,可满眼的心疼和焦灼,却是又让他竭力克制了那股怒火,“皇后是……”
那婢子乖觉,知道这些日子皇后在和皇上赌气,立刻便道:“陛下,娘娘心中爱慕陛下,所以不愿陛下看到她现在憔悴的模样,恐陛下生了厌恶,求陛下成全娘娘。”
言辞诚恳,皇上凝了她一眼,眉心一松,像是放弃什么一般,丢下一句沙哑的“好生服侍。”转身离开。
出了皇后寝宫,皇上一脸怅然,满面的心事呼之欲出,渐落的夕阳将他的身影拉的细长。
内侍总管觑着皇上神色,在一侧道:“陛下现在去哪?要不,去平贵妃娘娘处?”
皇上回头瞧了一眼皇后的寝殿,摇头,“罢了,回养心殿吧,她病着,朕若去了旁出,她知道了,又要添几分病气了。”
沉沉一叹,捏了拳上辇,坐定之后,又吩咐道:“瞧瞧今儿是谁给皇后诊的病,让他一会来见朕。”
内侍总管立刻应了。
轿辇启程,皇上满目不舍,又瞥了一眼皇后的寝宫,心头重重一叹,“另外,皇后病着,她的汤药,你着人亲自煎熬吧。”
此语一出,内侍总管顿时心跳如雷,生出一背心的冷汗来,“陛下是怕……”
皇上却已经将帘子放下。
内侍总管只得住口,揣着惴惴的心,一路向前。
而此时,镇宁侯府,苏瑜从赵衍府邸回来,便被王氏叫去说了半天的话,眼见她的确是一点亏没吃,毫发无损的回来,王氏这才放心,放了她回梧桐居。
一番洗漱,换过家常衣衫,苏瑜才半倚靠在床榻上歇着,吉月便上前来回禀,“小姐,今儿您和舅太太出门不久,老太太就去了猫耳胡同。”
第六十二章 高兴
苏瑜闻音,顿时心头一个冷哼。
这么快就有动作?
原本以为,她去一趟猫耳胡同,窦氏和萧悦榕就能有所忌惮,毕竟,她那般和那姑娘说话,便是证明她都已经知道了她们的打算……
现在看来,她还真是低估了这个外祖母。
不仅陆徽的死没有击垮她,现在,就连陆徽的遗腹子,也羁绊不住她了吗?
真是再一次刷新了她对她的认知,害起人来,当真是永无下限!
你既是迫不及待,那我就成全你好了!
“让高全盯着点那边,有什么举动,及时送过来就是。”苏瑜眉眼微凉,淡淡道,语落,停顿一瞬,又道:“三殿下府邸那边,有消息了吗?”颇为关心。
吉月便道:“三殿下请奏封了清姨娘为侧妃,陛下已经恩准,另外,陛下派了宋嬷嬷到三殿下府邸,说是去调教王妃娘娘。”
陆清灼被封侧妃倒是在苏瑜意料之中,闹出这么大的事,赵衍若是不拿出点像样的诚意来怎么行。
却是没想到,陛下居然派了宋嬷嬷到赵衍府邸。
宋嬷嬷可是伺候了太后娘娘的,一双眼睛凌厉若刀子一般,顾熙和赵衍至今尚未同房,宋嬷嬷怕是不过三日就能看出。
到时候……
倒要看看赵衍是要同顾熙同房呢还是要把顾熙休了另娶!皇子休妻,非同小可,可不是那么容易,说休就能休了的。
只是……皇上派了宋嬷嬷过去,是什么意思呢?绝无可能仅仅是因为御史弹劾赵衍至今未与顾熙圆房。
难道是皇上已经察觉,是顾熙派了人暗杀京兆尹方诀,想要用宋嬷嬷来试探雍阳侯府的残损势力?
君心难测,苏瑜蹙眉思量半天,也没有理出个头绪来,干脆将其拨至一旁。
不管怎么说,今日宴席这件事,只要赵衍对顾熙有但凡一点宽纵,便会在大家心头,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雍阳侯府已经倒台,顾熙至今还是完璧的消息,宴席一散,早在京都满天飞,这种情况下,赵衍没有任何理由宽纵顾熙。
更何况,他素日还那样明显的表现出,想要和镇宁侯府交好。
满朝上下,不乏心思通巧之人。
当家主母惩治府中妾室,就算手段失当,也不过是落个不好的名声,可顾熙,却与一般的当家主母不同,
一个失去母家庇护又至今尚是完璧的王妃,却偏偏在当众犯下那样大的错误之后,没有得到严厉的惩罚,那岂不是太奇怪了。
就算旁人不疑心,赵铎也一定会疑心的。
再有,雍阳侯顾淮山倒台之前,赵衍可是同他关系匪浅,怎么娶了他的女儿却连房都不肯和人家圆呢?
这件事,赵铎势必上心,以他的能力,一旦入了心,想要追查出蛛丝马迹,就只是迟早的事了。
她要做的,不过是在恰当的时候,添把柴禾。
吉月见苏瑜眉心微展,便又道:“晚饭前,三殿下派人给侯爷送了厚礼,不过,侯爷原封不动又退回去了。”
苏瑜点头,这个她在三婶处,已经听说。
她和三叔早就说好,对于赵衍,三叔保持适当疏远,她则用陆清灼来传递出亲近之意,如此,才能让赵衍生出各种心思来。
“王妃呢,可是传出,三殿下如何处置了王妃?”
吉月摇头,“尚无。”
正说话,吉星来禀,“小姐,舅太太回来了,一脸喜色,进了秋香园。”
陆清灼的肚子顺利解决,还被封了侧妃,萧悦榕怎能不一脸喜色。
“给我更衣吧。”苏瑜嘴角蓄了一缕笑,吩咐道。
陆清灼被封侧妃,对窦氏和萧悦榕而言,自然是天大的喜事,可侧妃的日常开销,却是要比姨娘多出不知几倍。
陆清灼的嫁妆里,并无店铺庄子这样有收益进项的,不过当日出阁带去的一些银两,哪里够支撑一个侧妃的开销。
至于赵衍府邸的月例,那还不够她自己的小厨房贴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