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瑜嗯了一声，须臾，又道：“昨儿来，怎么也不见原先侍奉常德公主的那些婢子们？”
慧安一愣。
赵瑜之前从未来过静慈庵，当年常德公主带着人住进来的时候，赵瑜估计都还没出生，她怎么知道哪些婢子是当年跟来的。
略思忖一瞬，慧安道：“许是昨儿屋里药味浓，公主一时没瞧清楚，外间端茶递水的那个，正是当年陪同常德公主一起来静慈庵的，常德公主喜静，当年来了那么些人，也就留了这一个在身边，其余的，随着常德公主渐渐长大，零星都发散了。”
“发散了？这可都是宫里的人。”赵瑜有些惊讶。
慧安话音抖了一下，随即笑道：“宫里的规矩，贫尼不大知道，就知道这些跟着常德公主来的人，后来都离开了静慈庵。许是太后同意了的吧。”
赵瑜微微蹙眉。
太后之所以派了这么多人来，就是怕常德公主在此受了委屈，结果常德公主就留了一个人，其余的都派散了。
可……
她留下的那个，昨儿瞧来，怎么感觉她还没有常德公主大呢？
常德公主当年年幼不懂事，派散了比她年长的，只留下一个比她年幼的作伴倒也说得过去，可太后作为母亲，既是给常德公主精挑细选的婢子，按理说，应该基本都是年长一些的，为什么会有这么小的婢女。
那婢子，看上去，起码比常德公主小七八岁。
最少了。
可常德公主住进静慈庵的时候，也就是十二三岁的这样，太后从哪给她选了个比她小七八岁，当时也就五六岁的宫女呢？
这太可笑了！
慧安的话，一定有问题。
现在问，也问不出什么，等这红梅挖完，露出底下的东西，再一并问好了。
敛了心思，赵瑜没再多言。
一旁，慧安轻轻吁出一口气，挑了挑眉梢。
转眼，一群尼姑抬着一颗根部带着一坨泥土的红梅出来，她们身后，跟着面色微沉的吉月和紫苏。
赵瑜顿时奇怪，难道什么也没有发现？
若说吉月一人判断有误，方才她特意派了吉月和紫苏一起去梅林，就是让她们两人商量一番，可见紫苏也是认同吉月的话的。
两人都如是判断，却一无收获？
是判断失误还是哪里出了偏差……
压着心头的思绪，赵瑜笑着朝慧安道谢，提脚离开。
那株红梅被安置到静慈庵门口的马车上，赵瑜转头朝慧安道：“听闻静慈庵的素斋很好，不知可否带些回宫？”
慧安眉开眼笑，“公主喜欢，那是静慈庵的荣耀，公主稍后，贫尼这就去亲自安排。”
赵瑜睇了吉月一眼。
吉月拿出一个红封，“一点香火钱，算是公主感激主持的红梅和素斋，主持收好。”
慧安看了一眼那红封的厚度，笑得越发浓，“贫尼一定多在菩萨面前替公主祷告祈福。”
赵瑜抿唇一笑，没说话。
待慧安离开，紫苏立刻回禀，“公主，奴婢和吉月都肯定，那红梅树下，一定有大批量的尸体掩埋，并且，奴婢和吉月选定的那株红梅，血腥气最浓，可见是刚掩埋了新鲜的尸体。”
然而，红梅掘出，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要么就是尸体掩埋的足够深，要么……
思忖一瞬，赵瑜问紫苏，“那这株红梅，现在还有气味吗？”
紫苏摇头，“并无。”
赵瑜和紫苏对视，在紫苏的眼底看到了自己心头想到的答案，“你觉得，红梅林下，是个密室？”
紫苏点头，“或者说，是个万人坑。”
赵瑜……
赵瑜不出一言，紫苏继续道：“奴婢和吉月推测，按照我们所闻到的气味的浓烈程度，红梅林下的尸体，最少有四五十具，否则，达不到这样浓烈的程度。并且，这四五十具中，大部分没有腐烂。”
没有腐烂，也就是才死不久。
赵瑜想到常德公主的病和她那些失踪不见的侍奉宫婢，皱了皱眉头。
四五十具……
当年常德公主离宫，太后舍不得女儿受苦，送她来静慈庵，差不点也点了这么多数量的宫婢。
还专门带了一位厨娘，由那厨娘伺候常德公主饮食。
想及此，赵瑜回头朝静慈庵里看了一眼。
按照慧安的说法，常德公主遣散了那些人，难道连厨娘也遣散了？
赵瑜转头朝一个小姑子看过去，笑道：“这位小师傅，本宫向你打听个事。”
小尼姑立刻双手合一，“阿弥陀佛，公主请讲。”
“静慈庵的这些素斋，都是那位从宫里来的厨娘做的吗？”
小尼姑一脸茫然，“静慈庵里，并无从宫里来的厨娘啊。”
赵瑜笑道：“小师傅是不是忘记了，当年常德公主来，是带了个厨娘的。”
小尼姑立刻念了一句佛，“公主见谅，小尼是十年前才来的静慈庵，对常德公主的事，知道的不多。”
第五百四十章 吩咐
赵瑜笑眯眯道：“无妨，这点银子，小师傅帮我点了香火吧。”
赵瑜语落，吉月递上一个小荷包。
普通料子，寻常花色，一瞧就是外面铺子上买来的荷包。
里面的银子不少，提着沉甸甸的，那小姑子犹豫一下，飞快的扫了一眼静慈庵里面，然后接下，将荷包藏拢到衣袖中，一脸忐忑。
赵瑜有些好奇的看着她。
像她这个年纪的姑子，能在静安面前走动的，应该都是有些地位的，对封口费这种小恩小惠，应该见惯了，毕竟这里是皇家寺院，常有京中达贵家的妇孺前来。
怎么她反倒像是第一次。
眼见赵瑜看过来，那小姑子吸了口气，道：“公主，贫尼是昨日才被调到主持身边做事的。”
赵瑜顿时了然，“那你之前的那人呢？”
寺院里的人事安排也好，宫中的人事安排也罢，基本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这个人来了，必定是因为那个人走了。
赵瑜语落，那小姑子道：“圆通师傅昨日圆寂了。”
赵瑜……
圆通应该就是她之前位置上的人。
昨儿死了？
“是生病还是意外？”赵瑜问道。
那小姑子咬了咬嘴唇，眼底有雾气氤氲，像是要哭出来一样。
赵瑜等她情绪流转，默不作声。
“圆通师傅，是下山卖东西，不慎脚滑，滚落下山，撞到树上，撞了头。”
“你和圆通师傅，素日感情很好？”赵瑜问道。
小姑子点点头，咬唇道：“圆通师傅，是我表姐。”
赵瑜……
“师傅节哀。”同情的看着她，赵瑜道。
小姑子眼底的泪没憋住，吧嗒落下一滴，忙抬起袖子擦了，抬眸之间，看到慧安远远走来，慌忙嘴皮一抖，吓得脸白了几白。
赵瑜看着她，心头浮上狐疑。
一个尼姑庵的主持，竟是让跟前人怕成这般模样？
这个小尼姑的表姐，圆通师傅，真的是不慎脚滑，滚落下山撞树撞死的？
“让公主久等了。”慧安亲自提了一个食盒，赶出来。
让一个公主立在静慈庵的大门口等着，的确是非常不合规矩，可赵瑜执意如此，谁也没办法。
吉月接过食盒，转头放到马车里，赵瑜朝慧安道了一声谢，离开。
正走两步，忽的回头，回头就看到那小姑子瑟瑟发抖立在那里，慧安阴着脸看向她，见赵瑜回头，慧安立刻一脸笑容，“公主还有何吩咐？”
赵瑜面无异样，笑道：“不知道陶大人案子如何了？”
慧安笑道：“陶大人半个时辰前就走了，贫尼听下面人说，陶大人并未找出什么藏匿的犯人，可见是误会了。”
赵瑜点点头，没说话，转头上车。
路过山下的茶水铺，赵瑜有些意外，茶水铺今日歇业，并未开张。
马车辘辘，一路直抵皇宫。
赵瑜回去的时候，胡巍耘早就离开，王幼仪回禀，胡巍耘前脚一走，九皇子殿下便离了寝宫，直接去了婠贵人处，求婠贵人想法子让他见一见大皇子殿下。
婠贵人应了他，说是安排明日晌午过去。
赵瑜点头，“天牢那里，你安排个人盯着点，别闹出什么事来。”
王幼仪领命。
才说完，陶予就求见。
不及换衣裳，赵瑜直接宣了陶予进来，“今日查案，如何？”
陶予一脸笃定，“公主，臣肯定，这个静慈庵，有问题。”
赵瑜挑眉，喝了一口茶，道：“何出此言？”
“臣的人亲眼看到昨日那一男一女进了静慈庵的大门，今儿一早从静慈庵出来，但是静慈庵里的姑子，无一例外，全部否认，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有问题。不止静慈庵有问题，那个茶水铺，也有问题。”
“茶水铺今日关门歇业了。”
陶予道：“是臣把人抓了。”
赵瑜一愣，“你把茶水铺的老板抓了？”
陶予笑道：“不止老板，茶水铺里的老板伙计客人，全都抓了。”
赵瑜……
“公主，臣有六成的把握，京都连连发生孩童丢失事件，这些人贩子的窝点，就在静慈庵，只是静慈庵乃皇家寺院，没有切实的证据，臣无法审问，而这个茶水铺，臣想，应该是他们望风的地方。臣抓了这些人，一则为了打草惊蛇，二则也想问出些话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