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瑜好奇,不由掀开车帘一角朝外看。
入目就见鼓楼大街的行人,正驻足不前,一个个仰首看天,指指点点,满面的稀奇惊讶之色。
“快看,好大的风筝!”
“老天,好长一串,这三伏天里闷的一丝风也没有,这风筝怎么放起来的?”
“我听说,是威远将军府在做法事呢!”
听到威远将军府几个字,苏瑜耳朵不由一竖,心跳跟着加快,立即吩咐吉星,“停车。”
鼓楼大街行人颇多,车夫本就驾的缓慢,得令当即稳稳站住。
苏瑜隔着车帘缝隙,朝外面说话的人,一瞬不瞬看去,手里一方丝帕,不由自主的拧作一团。
“听说威远将军府的沈三爷把老将军的七姨娘给一刀砍死了,这些日子,他就跟发了疯似的,见谁都是一刀砍过去,威远将军特意从三清山请了道士来做法。”
“他是鬼附身了?”
“谁知道呢!大户人家的事,谁说得清!听说这个七姨娘,平时挺受宠的,被砍死的时候,肚子里已经有了身孕,我看啊,没准儿还是威远将军夫人容不下这七姨娘,唆使这沈三爷做的。”
“嘘!这话可不能乱说!”
“我倒觉得,极有可能是鬼附身,不然,这大暑伏天的,怎么就飞起这么大的风筝来了!”
“对呀,你看这风筝,稳稳的飞着,直奔西北方向去了,现在哪有朝西北方向的风呢!”
西北方向……苏瑜一愣,镇宁侯府,不就在西北方向?
莫名的心口一紧,苏瑜转而对吉月道:“快,快点回府,要是有风筝掉落到咱们府里,你务必第一个将它捡起来,在梧桐居等我。”
心中莫名的直觉,苏瑜只觉得,这个风筝,就是冲着镇宁候去的,或者……就是冲着她去的。
吉月领命,立刻执行,待她一走,马车也开拔前行。
苏瑜隔着窗帘,偏头朝天上看去。
澄澈如碧的天空,横着一条宛若长龙的风筝,这风筝由无数小风筝串糖葫芦一般串成,
长长一大串,浮动在天上,缓缓的朝西北方向移动。
马车一路前行,苏瑜的目光就一路盯着那风筝,风筝飞的颇高,她看不清上面的花色,只瞧着形状,觉得那一个一个的小风筝,像是一个一个被串起的桃心。
沈慕到底在搞什么,当真从三清山请了道士来?这风筝是他要放的还是威远将军要放的?
疑惑翻滚,马车猝然一停,苏瑜正要放下帘子准备下车去丰瀛楼,忽的见天上风筝猝不及防笔直落下,顿时一惊,“吉星,快看看,那风筝落到哪里了?”
随着苏瑜吩咐,鼓楼大街上看稀奇的人群,顿时爆发出倒吸冷气的声音。
“快看,那风筝断线了!”
“好像是落到镇宁侯府去了!”
“这下有意思了,威远将军府驱鬼,把鬼驱到镇宁侯府了!”
……
议论声色色,朝苏瑜耳中汹涌而来,听着大部分人都说,风筝掉落到镇宁侯府,苏瑜本该松下一口气,却是情不自禁的有点心神不宁。
这风筝,到底是什么意思!
吉星在马车前一番看,只是那风筝落得有些快,不及她辨认确定,就已经不见风筝的影子。
扶了苏瑜下车,只得道:“小姐,大致方向是镇宁侯府,奴婢却不能十分肯定就能落到咱们府中,也有可能,是周大人府邸。”
镇宁侯府和礼部尚书周浚在同一条街上,距离颇近。
苏瑜眉心一蹙,周浚?
难道威远将军府这风筝的目标是礼部尚书?
礼部……
究竟是沈慕要找礼部,还是威远将军要找礼部……找礼部做什么呢?
疑惑丛生,苏瑜从丰瀛楼点了几样王氏素日爱吃的凉菜拼盘打包带走,一路让车夫加快速度,直奔镇宁侯府。
马车刚在二门停住,她才下车,二门处一个婆子就急急上来回禀,“大小姐,方才天上一个大风筝突然掉下来,吉月姑娘就跟捡到宝似得,一头冲上去将风筝一路拖回梧桐居了,奴婢几个怎么劝她都不听。”
“这风筝,是威远将军府驱鬼的风筝,必定是带着邪晦之物,合该一把火烧了才是,断断是不能留着玩的!”
那婆子满面急色,朝苏瑜道。
苏瑜听她说风筝被吉月捡了回梧桐居,悬了一路的心,终是踏实了几分。
只要不是落到礼部尚书家就好。
朝那婆子含笑点头,“好,我知道了!”说着,从吉星手中接过打包好的菜色,递到那婆子手中,“把这个送到夫人屋里去。”
说罢,提脚直奔梧桐居。
那婆子有心再说几句,却见苏瑜早就走远,只得一脸忧心忡忡,朝王氏的正明堂走去。
第四十七章 烧了
苏瑜带着吉星一回梧桐居,就见吉月守着一个硕大无比的风筝正在花架下候着,周围几个小丫鬟围着那风筝,叽叽喳喳议论。
这风筝瘫在地上,要远比在天空中看到的大很多,几乎占满了整个花架下的阴凉地,见到苏瑜过来,几个小丫鬟忙行礼鸟散。
吉月道:“小姐,风筝太大了,弄不进屋里去。”
苏瑜摆手,“无事。”
目光打量着地上的风筝,长长一串,每一个小风筝,都是一个大红色的桃心,其上花色,是她最喜的合欢,不由屈膝弯腰,去细看这风筝。
威远将军府特意飞出来的风筝,还要巧不巧就落在镇宁侯府,一定不是驱邪那么简单!
更何况,若是驱邪,这风筝上不画符怎么偏偏画了合欢花!
莫名的直觉,这风筝,就是沈慕给她的。
可这形状,这花色……也不像是求救的样子啊!三叔也说,沈慕最近并无危险。
那他这是唱的哪一出戏!
还有……三清山的道长,怎么就同意用这风筝来做法了……也不怕这桃心和合欢花毁了三清山的名声!
正蹲身,听着大门方向传来说话声响,逼近过来。
苏瑜转头,就见王氏一脸急切的大步行过来,顿时心头苦笑,这风筝,怕是保不住了!
“三婶怎么来了,这样热的天……”
说话间,王氏走近,沉着脸横了苏瑜一眼,指了地上的风筝道:“这个就是从天上落下的那个?”
不及苏瑜答话,王氏背后一个婆子道:“就是那个风筝。”
正是方才在二门处苏瑜碰到的那个婆子。
王氏指了风筝,一脸如临大敌,道:“快,快拖出去,烧了,烧的干干净净。”
吉月眼见如此,立刻去护地上的风筝,这可是小姐吩咐她拿回来的!
王氏柳眉微立,一脸薄愠,“还不让开!侯爷让你来是来服侍照顾大小姐的,你把别人家驱邪的秽物拿到大小姐院子里来,还引着大小姐来把玩,是何居心!”
吉月咬唇,低头不语,但护在风筝前的身子,一动不动。
大有一副你们要拿走风筝就从我身上踏过去的姿态。
王氏顿时气得脸白。
苏瑜忙搀了王氏的胳膊,摇着道:“三婶,消消气,吉月也是听我的吩咐才把风筝拖回来的,我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风筝呢!”
王氏怒气不消,“胡闹!这东西,也是能玩的!”
眼见王氏态度坚定,苏瑜纵然再好奇,这风筝到底有什么名堂,却也不好惹她生气,只得朝吉月道:“还不赶紧帮着把风筝拖出去!”
吉月抬眸,一怔。
吉星立刻上前,“快点,快点,夫人和小姐都说,要把风筝拖出去,还愣着做什么,我帮你一起。”
一面说,一面在吉月衣袖处扯了一把。
吉月回过神,转头和吉星一起拖了风筝,那个随王氏一同来的婆子则紧随其后离开,一路念叨:“这才是了,这种东西,断断留不得!”
风筝被带走,王氏这才面色稍霁,伸手戳着苏瑜脑门,“想要玩风筝,等到来年开春,怎么玩不好,偏偏现在拿人家驱邪的东西,这大暑伏天的,一点风没有,偏这风筝稳稳的飞着,你也不觉害怕!”
苏瑜吐吐舌头,“三婶不要生气了,我知道错了。”
王氏本就是心急而气,哪里真的舍得训苏瑜,眼见她小猫似的腻歪在自己身侧,一颗心早就柔化,顿时一笑,“吃过饭没有?”
苏瑜心头还牵挂着风筝的事,便道:“在丰瀛楼吃过了,三婶还没有用饭吧?我送三婶回去。”
王氏笑着摇头,“送什么送,我又不是不认识路,大热天的,你快回屋歇着去吧。”
说话间,西南角方向冒出一股轻烟,王氏转头瞥了一眼,松下一口气,“好了,我回去了,下次可不许做这糊涂事了!”
苏瑜点头,“知道了。”
送了王氏离开,苏瑜满脑子都是那风筝,大红的桃心,灼灼的合欢花,长长一串串起来……沈慕到底什么意思?
以手托腮,坐在花架下的藤椅上,苏瑜眉头紧蹙。
正出神,吉星吉月双双回来,苏瑜抬眸,“烧了?”
吉星吉月点头,“烧了。”
苏瑜带着最后一丝侥幸的心,顿时一沉,眉头蹙的就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