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恪一瞬犹豫,“可你母亲就这么一个弟弟。”
苏瑜冷脸道:“他早该在多年前就死了。”
苏恪本就厌恶陆徽,得知陆徽就是陆彦徽,想到陆家人多年来处心积虑的恶意欺骗,更是心头恨他,自然希望刑部按律处置。
可他到底是苏瑜的舅舅,“你不后悔?”
苏瑜摇头,“不瞒三叔,来这里之前,外祖母和舅母已经在我面前哭诉央求许久,若是我动了恻隐之心或者顾念之情,便就不会来特意告诉三叔,置他死地了。”
苏恪略略颔首,“你是怕他这些年因着私馆缘故,结交的那些官宦会有人出手救他?”
苏瑜道:“一则这个,二则,陆清灼已经是赵衍的妾室,赵衍未必就袖手旁观。”
眼见苏瑜态度坚定,苏恪便道:“好,我知道了。”
苏瑜莞尔一笑,起身道:“多谢三叔,那瑜儿就不打扰三叔了。”
言罢,提脚离开,及至门旁,正要伸手开门,被苏恪从背后叫住,“你当真不后悔?”
苏瑜转头,“我要后悔是小狗,三叔最好给他来个三堂会审!”
苏恪顿时嗤的一笑,摆摆手,“去吧。”
她前脚离开,苏恪阴郁着脸溺在椅子中,沉默一瞬,对门外道:“胡七。”
胡七闻言,立刻进来,“侯爷。”
“你去瑜儿外祖母的老家走一趟,查查当年到底出了什么事,让她们来投奔镇宁侯府。”
当年,因着窦氏是苏瑜的外祖母,她丈夫儿子俱亡,被族人驱逐,镇宁侯府收留他们也是情理之中,所以苏恪从未多心。
可现在……却是由不得他不多心了。
吩咐罢胡七,待胡七一走,书房木门被咯吱关上的一瞬,苏恪忽的想到王氏这些年始终萦绕心头的那个怀疑。
以肘撑着木椅扶手,两指捏着眉心,脑中,记忆一幕一幕卷来。
而此时,萧悦榕也扶着窦氏回到秋香园。
“母亲,苏瑜这样子,分明就是不肯帮忙,要不,我还是去找清灼吧,让清灼求一求三殿下。”萧悦榕的眼泪,从得知陆徽被抓那一瞬起,就没有断过。
反倒是窦氏,异常冷静。
“清灼如何同三殿下开口,人人都知,清灼她爹,早在几年前就死了,苏瑜那个小贱人,让户部开证明,这户部要当真是开了证明,证明陆徽就是她舅舅,那他就算从牢里出来,以后还怎么做人!真是心肠歹毒刁钻!”窦氏恨的面色铁青,“你告诉清灼,不许她提半个字!”
萧悦榕抹泪哭道:“可不管怎么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二爷就……”
窦氏横她一眼,“谁说不管他了!这样,你把这些年我们攒下的那些积蓄,全部取出来,送到雍阳侯府去,雍阳侯素日和他走的最近,眼下,也只能拜托雍阳侯替我们打点刑部了。”
这些积蓄,当时陆清灼出阁,为了置办她的嫁妆,难成那样,窦氏都没有松口,现在却是不得不用。
“我……我怎么去找雍阳侯,我若是去了,怎么解释我和陆徽的关系呢?”萧悦榕一双红肿的眼睛大睁,蹙眉不解。
窦氏骂道:“蠢货!谁让你亲自去,你点个机灵点的小厮,让他扮作陆徽的随从不就行了。”
萧悦榕恍然大悟,立刻道:“好,我这就去办。”
说着,转身就走,及至门口,又顿住脚,“母亲,当真不让清灼……”
窦氏阴毒的目光如刀子一样射来,“你想让清灼死吗?”
萧悦榕从未见过这样的窦氏,吓得肩头一缩,提脚就离开。
这厢,萧悦榕极力奔走,陆徽的案件,却是在暮色时分,有了新的发现。
京兆尹的衙役,在陆徽的院子里,发现了一口枯井,井里有数十具女尸。
第四十一章 刑部
雍阳侯府门前不远处一顶小轿里,萧悦榕双眼红肿,隔着略略掀起的一条窗帘细缝,双眼直直的盯着雍阳侯府的大门,焦灼难耐。
本就天气炎热,轿子里更是格外热的人如坐针毡。
终是在萧悦榕五脏似焚之际,被她派出去的小厮从那府邸大门出来,萧悦榕一脸急切,及至他行到轿子边,迫不及待问道:“如何?”
小厮抬起衣袖抹一把额上的汗,“雍阳侯原本是说死不肯帮忙,可后来有人进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他就又改了主意,收下银两,让奴才回去等消息,说他尽力而为。”
萧悦榕松下一口气,收下就好。
小厮一脸疑惑,“太太,那个陆徽,素日和咱们也并无交情,为何花这么多银子救他?”
萧悦榕心头一抽,目光微闪,艰涩开口,“他是二爷生前故友,曾救过二爷的命。好了,我们回去吧。”
这厢,萧悦榕的轿子才离开,雍阳侯府,一顶小轿就从大门出来,直奔赵衍府邸。
一路急奔,等到了赵衍书房,赵衍才撵走侍奉之人,雍阳侯就急急道:“衍儿,出事了!”
他一个衍儿出口,赵衍脸色顿时一沉,“主意分寸。”
雍阳侯也意识到刚刚焦灼失口,忙又改口道:“殿下,出事了,陆徽被抓了。”
赵衍挑眉,“陆徽被抓,你紧张什么?就算现在满城风雨,都说你和陆徽关系最要好,是他门上一等一的常客,可你到底是客,难道就因为这流言,京兆尹方诀还把你也抓了不成!”
雍阳侯急的都要哭了,“不是这回事,这里面,还有人命。”
赵衍眉心一抖,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惊疑看向雍阳侯。
雍阳侯耷拉着脑袋,焦急又痛苦道:“在陆徽的院子里,发现了女尸。”
赵衍凝着雍阳侯,嚯的起身,“你杀了人?”
雍阳侯点头,立刻又摇头,“也不是杀了人,就是,就是有时候酒喝多了,没了轻重,你也知道,喝多了酒,谁能那么清醒。”
说着,雍阳侯有气无力一叹,“要都是买来的花楼姑娘,也就算了,这里面,还有几个是陆徽从别处弄来的。”
赵衍顿时明白雍阳侯为何急成这样,恨得咬牙,抬手直指他的鼻子,“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啊?你堂堂一个侯爷!”
赵衍气的面皮青紫,“这人命,都是你自己弄出来的?有没有别人?赵铎那边的人,有没有?”
雍阳侯脑袋耷拉在肩膀上,摇头,“没有!”
语落,一脸愁苦,抬头看向赵衍,“事到如今,说这些都晚了,还是赶紧和刑部尚书打个招呼吧,我一会就去见陆徽,告诉他,只要他一个字不提,我就保他出来,只有保下陆徽,我才能无事啊。”
赵衍只觉气息提不上来,捏拳砸在书案上,“保他出来?谈何容易!他可是被方诀亲自送到刑部的,方诀是什么人?那是最难缠的,就算刑部能在这案子上略动手脚,可方诀能罢休吗?”
雍阳侯一脸可怜,“那你也不能见死不救啊,衍儿!我可是你……”
赵衍泛着细碎阴毒之光的眼睛朝他一横,“闭嘴!你还想惹出别的事端不成!”
雍阳侯立刻闭嘴不言。
赵衍这才脸色略缓,沉默片刻,道:“你去见陆徽吧,让他咬紧牙关,我去刑部那里打招呼。”
雍阳侯犹如起死回生一般,脸上泛出一丝人气。
可当赵衍去了刑部,见过刑部尚书,当他将要求和刑部尚书说了之后,刑部尚书顿时一脸为难之色。
“很为难?”赵衍沉了脸,不悦道。
刑部尚书立刻道:“原本也不难办,最不济,就算陆徽咬出雍阳侯,大不了不把那份口供压下,不记录在案就罢了,可就在殿下来之前,镇宁侯府苏侯爷才来过。”
赵衍挑眉,“他也是为了这个案子来的?”
刑部尚书苦笑点头,他也没想到,陆徽不过就是个商人,居然招来这么多重量级人物关注此案。
“镇宁候说,陆徽一案,情节严重,现在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京都百姓无一不关注此案,此案审理实在关系朝廷在百姓心中的地位,为了不让百姓对朝廷失望,他会禀明陛下,将此案,三堂会审。”
三堂会审!
四个字,犹如惊雷,直劈赵衍。
眼看赵衍一脸惊愕,刑部尚书道:“这个,倒也并非镇宁候小题大做,实在是陆徽强霸清白民女,又牵涉重重人命,而整个案子,也不知怎么,但凡有任何进展,哪怕细枝末节,都会立刻在京都被沸沸扬扬传开,仿佛……”
赵衍阴沉的目光朝他看去,“仿佛如何?”
刑部尚书道:“臣总觉得,这案子,仿佛背后有人操纵。”
赵衍目光一怔,“你是说赵铎?”
刑部尚书追随赵衍数年,对于赵衍直呼赵铎其名,倒也并不见怪,点头道:“除了二殿下,臣再想不到其他人,反倒是镇宁候如此态度,是为殿下着想。”
赵衍以目示意,让他继续说下去。
“臣能想到的事情,镇宁候未必想不到,倘若当真是二殿下背后操纵一切,那他应该早就知道雍阳侯牵涉其中,倘若殿下私下庇护,岂不是正好中了二殿下的计策?所以镇宁候提出三堂会审,恰恰是要保护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