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寒枝!她没穿衣服!”
江修齐狐疑地看了顾止淮一眼,又看了看四周,便见着了躺在地上的,奄奄一息的宋寒枝。
江修齐的脸抽了抽。
“那你给她穿上不就完了!”
顾止淮的脸色很为难:“哪里来的衣服给她穿?”
江修齐实在忍无可忍了:“你身上不是衣服吗?你倒是给她穿上啊!”
顾止淮挣扎了一会儿,用手挡住眼睛,走了过去。不出五步,又退了回来。
“你去你去!”顾止淮气急败坏地对江修齐吼道。
“你这心理素质不行啊!不能一天让你爹把你关在屋子里了,以后我得多把你拉出去转悠转悠。”江修齐好像明白了什么,一边打趣道,一边走了过去,将自身衣服脱下,把宋寒枝小小的身体裹住,一把抱了起来。
“我倒是没想到,你竟然还是一个如此纯情的人,这要是传出去,你他妈得让人笑死,哈哈哈!”
顾止淮瞥了一眼发出猪叫的江修齐,眼里飞出刀子:“你要是想死,就尽管说。”
江修齐笑了好久,终于还是冷静了下来,或许,是他的脸已经笑疼了,反正江修齐终于是没笑了。
这时,只听见“嘭”一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顾止淮身后的树上掉了下来。
顾止淮吓得不轻,以为又撞见了个怪物,拔刀便要砍。
“等等,我不是怪物,我是人,我是楚秉文。”
顾止淮的刀滞了好久,方才收回去,江修齐亦是吃惊至极。
楚秉文,字伯双,楚王膝下第六子,亦是楚国的六皇子。
第9章
楚都内,大街小巷上熙熙攘攘,一匹枣红色的骏马穿市而过,其上是一个着黑衣的蒙面男子,明亮的日头下挥鞭驾马,径直往楚宫里去。
穿过宫门,便是一条大理石铺就的平坦大道,两边皆是离地三十丈的高墙,高墙之上是一排排红砖绿瓦的宫殿。在大道上行了一里之地,映目又是一道恢弘的殿门,门下重兵把守,来往士兵巡逻不止。
“何人?”一人一马还未靠近殿门,便早有一队人马围了上来,问道。
那蒙面男子举起手里的令牌:“南中五百里急报,速速呈上。”
这人手里的令牌是南中都尉赵成言的特令牌,此地的人怎会不识得,忙开了门,让这人进去了。
高门打开,此人的身影隐于林立的楼殿之中,一众侍卫都是心头紧了紧。连赵家公子的特令牌都拿了出来,怕是外面又出了什么变故。
不一会儿,金碧辉煌的楚宫内,端坐在龙椅之上的楚怀远,亦是当朝皇帝,从宦官手里接过了赵成言五百里加急送来的折子。
楚怀远已是将近古稀的年纪,头发半白,许是征战一生的缘故,眉目间是藏不住的英气,一双眼睛尤为清澈有神。可就是这双满是豪气的眼睛,在看完折子后,迅速地黯淡下来。
六皇子楚秉文,六日之前就已踏上了祭祀的归途,却在三日前,众目睽睽之下,在南中境内失踪了!
一想及随行的诸多官员,楚怀远的眉头涌上了戾意。
“传皇后!”
“是。”
和日暖风下,一抬步撵慢慢自凤阳宫过来,步撵华贵精致,镶金挂玉,一路香风扑鼻。及至正殿,当今皇后——丘舞商,款款下了撵。
“皇后,小心行事。”一个小宦官在搀扶皇后进殿时,小声说道。
“我自有分寸。”丘舞商凤眸微转,勾唇一笑。她今年刚刚三十出头,在这深宫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再紧急的事情处理起来都是得心应手。
何况,她知道皇上这次叫她过来是所为何事。
殿上一片安静,楚怀远挥挥手,一干人便退了下去。等到殿上的人都离开了,丘舞商方才浅浅一笑,揖身:“皇上……”
楚怀远走过来一把捏住她脖子:“贱人,你把文儿怎么了?”
丘舞商倒是没想到他如此激动,冷笑道:“皇上这是怎么了?我一个宫门都没出去的人能对你的宝贝儿子做什么?”
“提出让文儿祭祀的是你,随同文儿去祭祀的也是你娘家的人,你当朕是傻子吗?”
不错,这次楚秉文遇险一事,全为丘舞商一手策划。只是她之所以如此大胆,完全有她的底牌。
“皇上莫忘了,丘家对皇上怎么样,赵家对皇上怎么样,更别说从来不听指挥的丞相了。可皇上在朝中四处打压丘家,反而处处给赵家表现的机会,怎么,皇上这是要过河拆桥?”
楚怀远咬牙看了丘舞商半晌,方放下了手,背过身去,脸上阴晴不定。
“好在文儿已是顺利脱身,若是他有什么意外,你那些陪同去的娘家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丘舞商满意地看着自己鲜红的指甲,眼底尽是不屑。她就知道,眼前这个人,不敢对她怎么样。楚怀远常年征战的物资,几乎都是靠丘家支撑,眼下国库空虚,他还得拉下脸来,朝自己娘家借,又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与丘家翻脸。
只是可恨,她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尚未及笄的女儿,否则,这天下,哪里轮得到楚秉文那个傻子。眼前这个人打定了主意,要立一个傻子为太子,她现在自然是是巴不得楚秉文赶快出点什么意外,尽早死掉才好。毕竟,对于天下之主这个位子,她很是有一些想法。
不止如此,楚怀远还一味打压丘家。所谓的提拔赵家,不过是换着法子打压丘家罢了。丘家有多少家底她清楚,楚怀远更为明白,他想抢,也得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
这天下,最凶悍的军队握在顾遂锋手里,最充沛的物资握在自家娘家手里,丘舞商不相信,楚怀远单凭一个赵家,就能将自己怎么样。
丘舞商凭借着娘家的威风在宫里跋扈了半辈子,眼下楚怀远身子江河日下,她怎么能不好好把握机会,巩固娘家在楚国的地位?
你且看着,我丘舞商有朝一日一定会将你踢下龙椅,连同你唯一的傻儿子。
丘舞商冷笑一声,揉了揉发痛的脖子,语气傲慢十分:“既然皇上没什么事了,那我就退下了。提醒一下皇上,乱世之秋,还请皇上不要失了分寸,免得到时候,自食其果。”
楚怀远面色如常:“你可以滚了。”
丘舞商不怀好意地瞥了楚怀远一眼,随即开了殿门,款款走了出去。
楚怀远站在窗前,看着丘舞商的步撵出了视线,眉间涌出一丝杀机。
“皇上,不要心急。”从屏风后传来一个声音,低沉喑哑,随即珠帘被掀开,一个白发老者走了出来。
“这毒妇活不了多久了,皇上且先忍忍,勿要乱了大计。”
楚怀远这才转过身来,低声问道:“府上的大小姐赵静歌今年该有十三岁了吧?”
那老者点头:“再过两年便是及笄。”
楚怀远思考了会儿,道:“那便趁这段时间,赶快将文儿与府上大小姐的婚事定下来。我不想再出事端了,楚国,现在也输不起。”
“一切但凭皇上定夺。”老者躬身回道。
楚怀远叹了口气,慢慢踱着步子走开了,外间的阳光照在他的肩上,显得沉稳,而又心力交瘁。
他在等。一场博弈已经开始,他握着为数不多的棋子,赌上江山。为了楚国的安稳,为了楚秉文的将来,他不得不放手一搏。
丘家?丞相?镇远王?他笑了笑,朕还要活几年,不把你们端下来,我又怎会安心把天下交给文儿呢?
一场最为冒险的棋局已然开始,至于鹿死谁手,尚不可知。
那边的楚宫风起云涌,这边做苦力的江修齐也是炸了毛。
“姓顾的,你要是再扒老子衣服,老子和你翻脸信不信?”
正在扒江修齐衣服的顾止淮置若罔闻:“闭嘴!没看到外面一大群男的吗?难不成你想让宋寒枝裸着出去?”
江修齐眼看自己已是露胳膊露腿了,顾止淮还在一味地将衣服往宋寒枝身上裹,便骂道:“放屁!是我要裸着出去了!你看看你给这丫头裹了多少层!脸都看不见!你的衣服呢?怎么就光脱我的衣服?”
“我可是小侯爷,你看见过哪个侯爷衣衫不整就满大街跑的?”
“……”
王敬伦凑了上来,看了看后方使眼色:“主子,这六皇子如何安置?”
顾止淮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楚秉文。楚秉文和顾止淮其实是差不多的年岁,但不知为何,这六皇子矮小瘦弱,看起来还没有宋寒枝高。走了一路,也没怎么讲话,搞得顾止淮差点忘了还有这一号人。
好歹楚秉文也是个皇子,就这么像个小乞丐似的跟在队伍后面也不妥。
虽然顾止淮他老人家从来就没有顾忌过这些。
顾止淮沉吟之际,江修齐来了一句:“六皇子的身份尊贵,我们这些乡野俗人就不要管了,依我看,只有让顾小侯爷把六皇子背着,才最为妥当。”
王敬伦:“有道理!”随即看向顾止淮,后者满脸写着:你不怕死就说出来试试。
“这,还是算了吧。”王敬伦抹了把汗。
“你们不用管我,照顾好那个受伤的姑娘就行了。”楚秉文低了头,忽然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