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的病什么时候能好?」
「都那把年纪了,那还能好得了。」
「那还这么死撑着,让秋生到处给她讨药钱。」
初苒忽然觉得心中火气腾腾,这几日相处之下,她一直觉得这些村民们淳朴良善,可现在怎么忽然就面目可憎了呢。
坐在旁侧的一位大嫂看出了初苒的不忿,伸手拉了初苒衣袖道:「这妹子一看就是外乡人,不晓得里头的缘由。」
「秋生娘原也是这寨子里的人,后来一个残废的外乡人入赘,他们一家就搬到了后山,说是因为秋生爹喜欢清静。可是秋生爹去的早,前些年,后山又塌方断了水源,所以他们娘儿俩地日子就过不下去了。族里人劝秋生娘回寨子,就凭秋生那身板儿,就算没有田,在亭长家做个护院什么的,要不了几年,也能盖房娶亲。可秋生娘就是死活不干,非要让秋生守在她跟前。」
大嫂说完就直瞅着秋生叹气,好像觉得生生耽误了那么个人似的。
「可,这样也不能就不管他们了啊,毕竟是亲人不是么?」初苒仍然难得理解。
大嫂也有些急了:「哪里有不管。村里的老人去瞧过她娘的病,已是油尽灯枯看不好了的。若是过几天好日子,说不定还能再熬两年。可秋生被她娘拴在跟前,现在除了种种门前的两块旱地,什么也做不了,哪里有多的闲钱。为了给她娘买药,秋生把村里人都快借遍了,」
原来是因为一个倔强的老太太,才弄成会这样。初苒愿意善意的相信,假如老人愿意回寨子,必然还是可以得到村民们的资助的,毕竟秋生这样年轻,又身强力壮。但是老人既然坚持,那么肯定也有她坚持的理由。
初苒微笑着朝大嫂点头表示理解,而后却找了由头,悄悄朝秋生的方向尾随过去。
此时的秋生正茫然的站在村寨边的田埂上,看着田里的鱼儿发呆。忽然,一只纤白的手伸到他面前,掌心托着几粒亮晶晶的碎银。
一个好听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秋生,这是我家公子借给你的,快拿着吧。」
秋生不可置信地抬头,看见眼前美丽的小侍女很眼生,他并没有马上去接银子,反倒朝后缩了缩。初苒将手又朝前一伸,秋生这才拣了一粒:「有这个就够了,多了我还不起。」
果真是倔强的母亲养出来的实心眼儿子,怪不得他借不到银子。若他能说会道,不过只是区区药钱,富庶的村民又怎会不肯周济他。
初苒固执的将碎银都塞入他手中,道:「给你娘买些好吃的。我家公子说了,他就是没有娘疼,才要自己来入赘,你若收了他这喜酒钱,就表示他今天一定可以结上好姻缘。你若不收,就是存心挡我家公子的喜气。」
秋生怎么辩得过初苒,当下便老实的收了,躬身道:「请问你家公子是哪位,待秋生记下了,日后好还银子。」
初苒噗嗤一笑:「你不用记得我家公子,记得我就好了。」
秋生呆愣,见这小侍女一身绸衣,富贵摸样,心中思忖着也是那道理——银子是自她手中借的,自然该记得她才对。当下,秋生便向初苒道了谢,疾步下山去买药。
「又抬了本公子的名号,在外头做什么坏事呢。」萧若禅低哑的声音在初苒身后响起。
初苒一回头,便看见那人眼中的笑意,在酡红的夕阳下分外炫目。初苒故意别了眼,大步从他身边路过:「咦!那可是盼儿的体己银子,与公子何干。快走吧,新郎官儿,晚了可就娶不上媳妇儿了!」
同样的夕阳,此时也铺撒在大晟宫碧绿的琉璃瓦上,如同妖异燃烧的火。
元帝手中拿了寥寥数语的书信,握着一盒脂膏,默默的立在殿门口,看西沉的斜阳。
那脂膏是初苒曾经用来遮颜易容的必备之物,她离开时,将这东西塞在陈泰手中,定是有用意的。据说这脂膏的配方是授自乐熠,元帝也只得传了乐熠入宫,告诉他初苒已返回齐姜,继而又失踪的事。果然,乐熠一听说事情原委,震惊之余,便表示,这是初苒在指示她的行踪方向,因为这脂膏中有一味香饵,可以便于追踪。
元帝这才略略安心,看来初苒仍是在履行着她的承诺,而七弟…元帝握了那书信心中一滞,有了将心爱之人拱手相让的悔意。
落日收回了最后一份余热,元帝忽然觉得周身冰凉,心中怅然若失,他疾呼鸿翎急使。下一刻,宫人们就见有一骑绝尘,飞马出了宫门,赶去截住几日前送往齐姜的密信。元帝反悔了!
千里之外的建州。
也有一封飞马快报,递入了萧鸢手中。懿王府的马场里,累死的马儿犹在吐着白沫。
这次的密报与往日不同,是几幅草描在薄绢上的画像。萧鸢缓缓展开,忽然觉得天地间都没了声音,他猛地站起。
「掌灯!」几乎是狂吼。
侍人们慌忙把数盏灯烛都聚到萧鸢跟前,莫青以为出了什么事,也忙靠拢近前。
「是盼儿姑娘,王爷,是姑娘有信儿了?!」莫青连声惊喜。
灯烛映透薄绢,只是一眼瞥见背面,莫青便认出了那熟悉的轮廓。
萧鸢的手在灯下微微颤抖,连同那薄绢上的笑容都跳脱了,似要走下画儿来。是盼儿!连莫青也认出来了。送来的画像共有三张,看摸样,看身形,看神情都是他朝思暮想的盼儿。萧鸢心中满是庆幸,他以为自己一直在怨恨她的逃离,可当他重新看见这俏生生的画像时,他才知道他原来只恨不能她就在自己眼前。
「送信的人呢,快带进来。」萧鸢猛然醒悟。
「回王爷,到王府时已经晕厥了,还累死了一匹千里驹。」殿外的侍卫答道。
「快再去看看,人可醒了…算了。」莫青猛一怕脑瓜,笑道:「王爷,还是奴才去!」
不一会儿,莫青便带了人回来。
满身尘土的信使歪在一方竹榻上,被侍人们抬进来,他刚喝了少许的水,已经缓过气来。
「奴才见过王爷。」那人虽有气无力,却言语清晰。
萧鸢已平静了不少,坐在那人身前展了画像,问都:「画里的人你可见过?」
信使微微摇头:「奴才不曾见过,画像是郭护卫让送奴才回来的。临走时郭护卫说,请王爷另安排人接手他从前的事儿,他要去找画里的人。」
「那这画像上的人,是谁在何时何地遇到的?」萧鸢有些紧张。
「四天前。」信使歇了歇,缓过气又道:「是郭护卫安插在琼州的眼线,四天前在青峰镇看见的。他们从前曾见过郭护卫给的一张画像,见那日镇子上有位姑娘肖似,就描摹了图影儿带回来。他们回话时,奴才就在跟前,郭护卫听了当时就将画像交给奴才,还给奴才拨了一匹千里驹,让奴才日夜不停地赶回来。」
「她住在青峰镇?」
「不是。是路过,与她家公子和几个长随一起。」
「公子?」萧鸢的手骤然攥起。
「是,那些仆从都称一位面容黑瘦但摸样俊俏的少年为公子,画上的姑娘应该是那公子的侍女。」
摸样俊俏的少年!萧鸢只听进了这几个极其刺耳的字,森森问道:「那少年叫什么?可有画像。」
「没,没有。」信使似乎也感受了王爷身上迸发的寒气,哆嗦着摇头,忽然想起什么,又道:「不过那公子唤姑娘为盼儿。」
「盼儿!」萧鸢再次惊得站了起来。
他不知多少次后悔自己从前的自以为是,当时,他甚至连她原本的名字、家世都不屑一问。他只知她姓于,这还是从仪修师太处问得。可现在,她居然仍叫盼儿!
萧鸢心中划过阵阵暖流,这是他一时兴起给她起的名字。她没有忘记,她还记着他——这样的认知,让萧鸢几乎忘了接下来还要问什么。
信使见王爷忽怒忽喜,半晌也不再说话,心中甚是忐忑。正思忖着王爷是不是问完了,却又忽然听到王爷极柔和的声音:「仍是在做侍女么?她过得可好,可有受苦,有没有人欺负她。」
信使楞了许久,也没弄清王爷这话是不是在问自己,直到莫青使了眼色,他才赶紧道:「他们说,那公子与姑娘甚是亲昵,两人总是携手而行。姑娘身上穿着绸衣,应当是过得极好。」
「极好?她是侍女,怎会极好!」
萧鸢的心早已被那句「甚是亲昵」刺痛,愤怒的目光重新落回那三张薄绢。是啊,看她笑得这样欢悦,便是在他身边时,这样的笑颜也是少见的。可如今,只是随意描下的几幅画像,却张张都是笑意盈盈,那位俊俏的少年公子,必然也是喜欢她,极懂她的吧。
一阵锥心之痛袭来,萧鸢挥了挥手。莫青命侍人把信使抬了出去,萧鸢疲惫的转身:「本王想独自呆一会儿。」
清凉的夏夜,皓月如银。
满把清光映在萧鸢沉恋的眸中,也照在初苒晦气的脸上。
她此时正生气的坐在酒宴上的显眼位置,这原本让人艳羡的地方,现在却成了丢人现眼的好去处。因为他们家这位极被人看好的「公子」,在刚才的招亲文试中竟然一问三不知,急得忠厚的老管事都在一旁扼腕跌足。如此风雅俊俏的人物却空有一身好皮囊,所有人都投来怜悯的目光,初苒如坐针毡,萧若禅却泰然自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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