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宜华的含凉殿初苒年前就安排匠作处来修缮一新,原本,初苒也问过郑宜华要不要挪宫,可郑宜华舍不下含凉殿的僻静幽雅,更舍不得满园花草,便作罢了。现下,宣、张二人也被初苒安排进了含凉殿,分居东西偏殿,与郑宜华的正殿隔墙相望。
事前,初苒曾向郑宜华表示过歉疚,觉得自己将二女交给郑宜华约束,是扰了她的清静。
孰料郑宜华却释然的很,口吐肺腑之言:「宜华得娘娘庇护,如今过得很好。替娘娘分忧也一直是宜华心之所愿,何况,宜华看两位充媛性情质朴,不像是奸狡之辈,从此与宜华作个伴也无甚不好。」
得郑宜华如此忠护,初苒自然大大的宽慰。
自此,宣、张二女住在含凉殿里得郑宜华约束,更受其耳濡目染,本就是清傲超脱的二人,日子一久,心也都沉静下来。郑宜华又得初苒授意,分配了许多宫中事务让二人分管,二人手中有事可忙,心中也有了寄托,更没有胡思乱想、偏执狭隘的道理了。
凡此种种,都是后话。
且再说这新年。人人都过得开怀喜悦,对来年充满憧憬冀望,唯独雪阳宫里,冷如冰窖一般。
据说,惠妃如今得了个怪毛病,见不得任何人脸上有一点笑影儿,更听不得笑声。但凡教她瞧见、听见有人嬉笑,她必要上天入地的发作一通,没有宁嬷嬷安抚必然不能罢手。所以雪阳宫里的宫女、太监,即使是除夕也都绷紧了脸,一个个做出面瘫的样子,既不敢笑,也不敢太哭丧着脸,更不敢说笑话儿,生怕惠妃什么时候就隔墙听见。
只有宁嬷嬷知道,惠妃这是受了「召幸」一事的打击,总觉旁人都在看她的笑话。宁嬷嬷如今已渐年老,严冬里更觉身子大不如前,见惠妃这幅样子,哪有不心疼的。再三思虑,宁嬷嬷决定乘着新年,诸人心中防线都最松懈之时动作一二,也好替自家娘娘扳回一局。
大年初二一早,阖宫上下昨个儿都玩闹了整日,今日少有人早起。
四下里冷清、宁静,只有朝宫中最东北角去的一条石子路上,小禄子独自歪歪斜斜的躇躇而行。昨夜刚下了雪,小禄子走过之处都留下一串串深深浅浅地脚印。
隐在暗处的两人相视皱眉,都觉棘手。宁嬷嬷要得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意外」,可不是狼藉一片能供璃妃调查、追溯的犯案现场。须知雪中的痕迹最难清理,他们想要将小禄子的死伪造成意外,同时还要清理掉所有的人为痕迹,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最关键时间不富余。
二人正在这厢犹豫,那里小禄子已经停在一块山石之下,满脸猥亵的嬉笑,身子贴在山石上某处轻叩着唤道:「宣采女,哦不!宣娘娘,亲亲小芷儿,我来啦~」
「呼~」一扇半人高的暗门忽然洞开,黑暗里探出一截彩袖,一把将小禄子抓了进去。
小禄子猝不及防磕着了头,躬身捂脸哀道:「哎呦,我的心肝儿,你这可是要谋杀亲夫?才几日呢,你就急成这样…」
见了这幅光景,下头任谁也能猜出八九分来。这里四下无人,小禄子声音虽小,但那一声「宣采女」二人可是听得真真儿的。还有这里的暗门密室,着实让两人震惊,皆在心下庆幸方才没有贸然动手。既然如今出了这样的状况,当务之急,还是速速回去禀报了宁嬷嬷才好。
宁嬷嬷闻言,如听西洋景儿一般。
难道说宣采女破了身子,竟是与小禄子假凤虚凰所致?在宫中这些年,可从没听说过小禄子还有这样的癖好,他是一直跟在皇上身边的人,装胡涂常有,真胡涂万万不可能!言行谨慎他算头一个,莫非这是圈套?
两暗卫明里的身份也是下院的粗使太监,对宫中事多少有些知晓。此时看宁嬷嬷起疑,他们更觉蹊跷,难道是他们的行踪已然泄露,尤不自知?
于是二人便向宁嬷嬷提议道:「奴才们刚才回来的快,那山石的密室里要真是宣充媛,此时人决计不在含凉殿里。若能到含凉殿去一探究竟,就可知小禄子是不是给奴才们下了套儿。」
「只是——如今含凉殿也是戒备森严,奴才们进去一趟费时费力,就怕会误了嬷嬷的正事。」
宁嬷嬷点头,她也正是如此作想。
那山石内的秘密实在诱人,若真是小禄子与宣充媛暗度陈仓,绝对可以让璃妃灰头土脸。但是再好的诱饵,宁嬷嬷也不会以身犯险,要想求证,她大可以亲往含凉殿查看即可,只要说是领了惠妃旨意前去恭喜充媛们晋封便好。她虽是嬷嬷,但是跟随惠妃多年,在宫中颇有地位,不是万不得已,才刚刚晋封充媛的宣、张二人决计不敢对她避而不见,授人以口实。
第187章命丧含凉
沉吟片刻,宁嬷嬷只觉事不宜迟。当下决定两头都不误,一边安排此二人以粗使太监的身份再去山石密室里查看,借机佯装撞破。另一边,则亲自领上一个小丫头,朝郑宜华的含凉殿走去。
郑宜华的含凉殿,现在虽然已是个热闹去处,但终究是前朝冷宫,位置偏僻。
宁嬷嬷一路行来都是苍苔小路,加上昨夜又下了雪无人打扫,更显湿滑。宁嬷嬷心急如焚,求证这事儿必得她亲自出面才好探明,当下也顾不得埋怨天冷地滑,一路疾行,雪屐踩得石子路咯咯作响。
同行的小丫头却已不行了,下半截子早就冻得麻木,只因素来惧怕嬷嬷,才咬牙紧跟。忽然不知怎地,只觉脚踝猛地吃痛,脚下一个趔趄,便连人带伞的扑摔出去,待七手八脚的勉强爬起,已成泥人一个。
宁嬷嬷气不打一处,沉声斥道:「没用的小蹄子,一个个都是专坏事的人,还不及老身这把老骨头。」
眼见前头含凉殿已不甚远,路也走了大半,断没有再回头的道理。想想只得丢下这小丫头,独自前去。
含凉殿僻静幽雅,古木围抱,九曲八折的石径两旁都是树荫遮天。若放了夏日,还真真是个避暑的上佳去处,可现下正是数九寒天,两边的雪树交迭压下,每拐过一弯,前面便犹如冰洞雪府一般,与世隔绝。
口鼻之中呼出的团团白气,愈发显得虚无缥缈,宁嬷嬷觉得自己的气喘声都清晰可辨。后心的微汗骤然变得冰凉,那是人本能的警觉,宁嬷嬷惊惶的转身,欲夺路而逃,但一切已迟。几近凝结的空气中忽然一缕清音破空,一线金光霎时闪过,「扑」地没入宁嬷嬷后心,宁嬷嬷如被点中穴道一般,僵立在石径上,再难踏出一步。
所谓行差踏错,通常都在一念之间。
下一刻,石径上凌空窜出一条黑影,踏雪无痕地飞掠过来,将宁嬷嬷臃肿的身子拔地而起扛在肩上,又几个纵跃,便没入石径旁的密林之中转瞬不见。
一切都安静的好似什么也没发生,只剩雪中小路上戛然而止的脚印诉说着诡异。
这时,前头含凉殿的偏门里嘻嘻哈哈出来一群内侍仆役,手中拿的皆是扫帚雪铲。管事太监一声招呼,大家就四散开来,扫雪开路。唯独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悄悄远离众人,独自上了石径,寻到脚印处,便开始认真的清扫。不一会儿,一条光洁无痕的石子小路,便一点点儿在他身后延展开来。
不远处,明渠旁的小树林里。
高大的黑衣太监正跪叩在地,小禄子拿帕子捂了口鼻,微微俯身仔细辨认横搁在石凳上的尸身。那尸身头发花白,身子臃肿,正是刚刚遭了伏击的宁嬷嬷。
「死了么?」小禄子一脸厌嫌。
「死了。」沙砾般的声音干净利落,并不似寻常太监那般尖细。
「决计看不出死因么?」小禄子求证无误,便扭身避去一旁。
「回公公话,她中的是奴才的独门暗器『金羽针』,已直接没入心脉,体表不会留下伤痕。」跪着的黑衣太监顿了顿又道:「若要究查,必须将此人心脏挖出,切碎淘尽,才可寻到奴才的寸毫金针。」
「啊呸~」小禄子一趔身子,恶心道:「…行了行了,丢进明渠里吧。如今也已经破冰了,不到晚间的功夫应该就可以冲到雪阳宫里去了。」
小禄子忽然坏笑:「嘿嘿,她惠妃不是快疯了么,这番惊吓过后,不知道会不会真疯。哼!想要小爷的命,爷的命可是皇上的,你们也配取么?仍下去!」
「是!」黑衣太监一抄手便轻松将宁嬷嬷的尸身托起,大步行至水边。他先将尸身的头部浸没水中,大掌运凝真气催动,在尸身心口一阵按压。只见水中咕咕冒泡,一会儿,宁嬷嬷便灌饱了水,如淹死的一般无二,黑衣太监这才将尸身抛入渠中。
小禄子看得稀罕,眉头飞扬,上下打量这黑衣太监一番道:「殷仁那老东西可真是会挑人,你竟还有这等手段,叫什么名字?」
这黑衣太监,正是坏了阳根,与宣、张二女假凤虚凰的暗卫。刀头舔血的事他做了多年,何尝不知与后宫嫔御做下那等猥亵之事后,便是离死不远?无奈之下,他特意向小禄子主动接了这件差事,以求生机。小禄子心里想得则是一事不烦二主,待这暗卫除掉宁嬷嬷之后,再将其一并灭口,岂不一了百了。孰料今日这暗卫露了几手,倒真让他刮目相看,不禁动了收纳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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