搁在小几上的手,不可抑制的颤抖,韩妙容惊讶的脸色变为狰狞,嘴角抽动如一只要炸毛的猫:「这…是老爷的意思?」
「这怎么可能?」浅夕微笑:「是夕儿真心替姨娘不值,才作如此建议。倘姨娘愿意,夕儿便请母亲出面说和。真是择夫再嫁,姨娘要改名换姓,从此撇清与秦家瓜葛才行呢。」
「当然,若是姨娘不愿,夕儿方才说了,大房会供养姨娘终老。若姨娘连外头的闲散日子也不稀罕,执意要在这菡萏斋,只要姨娘闭门度日、安分守己,母亲也会容得。」
扭曲的面容渐渐放松,韩妙容终于卸下了防备。
她一个犯了错的妾,丢尽了大房颜面,主母不追究她亵渎、诋毁之罪,还肯给她选择,难道她还要恬不知耻的去求老爷的宠不成?想想那晚的情形,便是那样的情况下,秦修言对她都还保留着三分。那一刻,她就知道,昔时恩爱早已如昨日流水,一去不回了…妾本就是无根流萍,洛氏才是他生死契阔、同衾共穴之人。
看着若有所思的韩妙容,浅夕知她上了心:「姨娘不必急着决定,待姨娘腿伤痊愈,夕儿送姨娘去桑园小住几日,一者散心,二者避一避府中闲言碎语。待姨娘想好了,知会我便是。」
起身离开,刚到门边,韩妙容忽然出声:「四小姐,你为何帮我,你不嫌我…」
浅夕回头,见韩妙容一脸愧色,抿唇片刻开解道:「旁人嫌不嫌有甚要紧,要紧的是姨娘莫要自厌自弃。否则,往后再有行差踏错,神仙也救不得姨娘了。」
忍不住失声痛哭,明明不是安慰的话,却打破了韩妙容心里最后一块坚冰。听过无数劝解之言,却没人劝她莫管旁人,自爱便是…
翌日清早,浅夕还在梳头,就有丫头来说,芳儿在外头求见。
一进门,芳儿就在门边磕头,一脸的倦意掩不住欢喜,直说她家姨娘明天就愿意去城外庄子上小住。
「明日可不行。」浅夕看着芳儿的欢颜,心里也高兴。韩姨娘这样急切,想来对秦府也没有什么难以割舍的牵绊放不下。
芳儿一脸紧张,生怕浅夕后悔了一般。
浅夕微笑:「待我知会一声郭嫂子,安排好了来接,你回去让姨娘准备就是。」
芳儿大喜过望,磕了头奔回去报喜。
彩薇在一旁嘟哝:终于把瘟神送走了。
浅夕听得好笑,故意逗她:「说起来,也不知郭嫂子的锦织得怎样,不如过两日和三姨娘同去,顺便也好瞧瞧乳娘。」
「小姐,你…」彩薇气结,她家小姐冰雪白玉似的,干嘛要与那种腌人同行。
傍晚,浅夕去寻洛氏说韩妙容的事。
洛氏这两日几乎整天在都老太太的悦心阁,府中所有的事都经由管妈妈的手,交到洛氏跟前处理。众人只当是老太太身子不适,懒得见人,全毫无觉察。洛氏也得以从容应对,一天下来并不十分辛苦,兴致勃勃拉了浅夕欢谈。
闲话一阵儿,浅夕就说到了韩妙容。初时,洛氏也吃惊抗拒,但是浅夕说大房到底折了一个孩儿,放三姨娘离开,也算了了这桩罪孽。洛氏心动,再者韩姨娘有前科,打发了确实省心,当即道:「这事儿,阖府的人都可瞒得,唯独你父亲,需他允准我才依你。」
赞赏的眼神看住洛氏,浅夕终于知道为何他们夫妻隔阂数年,也能重归于好,洛氏对秦修言委实是情真意挚。
「这个自然,母亲放心。」
得了浅夕吩咐,郭嫂子自去庄子上张罗,韩姨娘要离府出门小住的事,到底还是传到了严氏的耳朵。
听了田妈妈的回报,严氏嗤之以鼻:「洛氏便是这般黔驴技穷,柳茹是如此,韩妙容还是如此,你们且看这次韩姨娘去了庄子上可还能回来。大爷也真是苦命,娶了这么个妒妇,身边人都被撵了个干净,啧啧啧…」
这几日并不见老太太发落二房,严氏已然松懈。
田妈妈附和一番,又道:「听说三夫人今儿才从悦心阁回去呢,这么些日子,莫非老太太没有和她提韩姨娘的事?三夫人竟没有辩驳?」
严氏凝神想了想,道:「无事,那是个胆小的,纵然明白了什么也不敢乱说。棣儿、澜儿的亲事都还没着落,被老太太揭穿敲打,她已经如惊弓之鸟。此番老太太肯放她回去,她夹起尾巴做人都来不及,还敢找谁澄清、对质?」
第84章三色锦
田妈妈想想也是,李氏行事一向忍气吞声,是个看热闹不怕闪腰,风来就躲的人。此番已经落了短处在老太太手里,哪里还敢再得罪洛氏、严氏!
仍是一脸难色,田妈妈压低了声音:「三夫人事小,三小姐那里怎么办?这几天,常常都在问奴婢裕王殿下的事,直说区家行事拖沓,要撇下区家,自去找王爷呢…」
「她疯了不成?」严氏惊怒,顿觉棘手。当着下人不好说,但她看得出,这次秦月曦对裕王的痴缠非同一般,只差走火入魔了。
「看牢她,区家的人更是不许她接触。」
「夫人,这样不是长久之计。」田妈妈自小看秦月曦长大,实在清楚这位小主子的无法无天。再隐瞒下去,一旦教她得知,只怕二房能翻天:「奴婢斗胆,不如夫人着人慢慢给三小姐透着风,旁敲侧击的,小姐聪明绝顶,自会悟过来。」
「让我想一想。」严氏最初的好心情丧失殆尽,满脑子乱糟。
那厢,浅夕已经定了日子和韩妙容一道去桑园。
她本意只是随口一提,不想洛氏竟满口答应。想想柳茹过世已经一年,大约洛氏以为她是想趁此前去祭扫,自然没有不允准的道理。
仍是绿芜留下看家,彩薇随行。虽然一肚子不乐意,但是出门的快乐仍然抵过了与韩姨娘同行的别扭,彩薇一路兴奋,浅夕居然也有了一种回家的冀盼。
韩妙容脸上再不见灰败之色,多出来的,是一种脱身樊笼的跃跃一试。沿路也不曾向浅夕提及,一定要为她讨还公道云云,这样的觉悟让浅夕很替她欣慰。一个人若放不下过去,又有什么将来可言,况重惩严氏本就不易,韩妙容还能就此怀恨蹉跎一生不成?
是以,浅夕并不打算现在就告知她,严氏已失了老太太信任,从前所为恶事,今后早晚会一件件报偿。
秋高气爽,一路上茅檐农舍,待看见满眼碧桑、白墙黑瓦时,赵氏和郭嫂子已经带了人出来远迎。
韩妙容与赵氏是老相识,赵氏的殷勤更让人有宾至如归之感。韩妙容心中自嘲,一个奴婢在外头待了这些年,都有了做主子的气派,自己却在那大宅里卑微如蝼蚁般求生。
一时迎进去,酒菜茶饭上来。膳食全是新鲜时蔬,爽口悦目,并不比在丞相府里寻常所食差多少。大家都一扫困顿,韩妙容也难得的心怀舒畅。
用过晚膳,时辰还早,韩妙容腿疾未愈,便坐在软榻上含笑听赵氏与浅夕闲谈。
门帘掀动,郭嫂子满面红光,托着漆盘,端了几方锦进来让浅夕看。彩薇上前牵锦,外头夕阳还不曾落下,自窗外照进来,映在素锦上如湖水漾动。韩妙容都不禁赞叹:这锦何以如此光柔。
郭嫂子一脸得意,直说是四小姐给得练丝方子。
「织得不错,到底是老织工,不是手艺到家,再好的丝也不能这样柔滑似水。」浅夕赞一句,转头又向韩妙容道:「说了不怕姨娘嫌腌,寻常练丝都用草木灰,但是要想丝柔亮还需得往草木灰里加猪胰子。」
韩妙容惊叹,却不是因为那练丝的方子奇特,她只是好奇这位心思深不可测的四小姐,到底还有多少事会让人意料之外。
那厢彩薇已经抖开了一方彩锦,浅夕不由无声一笑,郭嫂子也面露腆色:「奴婢也瞧着实在不大好,求四小姐教诲。」
就着彩薇的手一瞧,韩妙容也知道浅夕笑什么。这是一方蔓萝的缂丝锦,且不说上头藤萝如何,单那几只蝶儿都呆讷无神。这般式样,穿得起丝锦的显贵断乎瞧不上眼,瞧得上眼的主顾只怕会嫌丝锦昂贵,总之一句话,这锦要么卖不出去,要么卖不上价。
「你们莫要急,先把素锦织好,也是赚的。」浅夕神色淡定:「凡事不可一蹴而就,等庄子上的素锦有了固定主顾,咱们再从图样简单的三色锦开始。」
「三色锦?奴婢竟没听过,是以三色织锦么,所以简单些?」郭嫂子兴奋。
如今桑园规模扩大,织户也多了,一匹匹锦帛织出来,柔柔亮亮和银子一样耀眼,郭嫂子热情十分高涨,殷切之色,让浅夕无法视而不见,只得又耐心解释。
「三色锦并非容易织就,也并非指只用三色彩丝。而是说同样一匹锦,早上看如云似雾,朝花带露一般;午时看端庄温雅,鲜妍明媚;待晚上掌灯时分再看,就雍容华贵,流光四射。」浅夕想想道:「当年代凉王妃来东都,太后宴宾,皇后就穿过这么一件四凤五色云的留仙裙,一日三变,艳惊四座。」
屋里寂静,郭嫂子长大了嘴,半晌才出声:「老天爷,这奴婢们想也不敢想,姑娘快饶了我们吧,便是真凤凰也会被奴婢们织成草头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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