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会多疑,何况凭空多出个儿子。林夫人笑眯眯的握了握玲珑的手,“来,你自己说,这孩子是不是卫尉大人的?”
玲珑忍着羞耻点了点头。
稍微有点骨气的女孩子都不会拿自己的名声做赌注,这个玲珑有胆子找上门来,可见不是空穴来风。饶是楚瑜心理素质顽强,身子也不由得微晃了一下,还好她立刻便坐稳了。
“所以夫人的意思是要我如何?”楚瑜调整了一下心情,沉静问道。
茶水已经半凉,林夫人抿了一口便嫌弃的皱起眉头,望向堂中的侍女,却个个听得呆若木鸡,并没一个意识到换壶滚水来。
到底是个无能的,调理出的下人也这般没眼色!林夫人轻蔑的想着,旋即慢条斯理的道:“这丫头份属贱籍,可如今既然有了卫尉大人的骨肉,身份便不一般了。我尚书府虽然宽阔,可犯不着替别人养儿子,不得已,只好送到你这儿来。”
楚瑜挑了挑眉,觉得额头的青筋突突跳动,“姐姐的意思,是要我留下她?”
林夫人含笑不语,可是从她眼中闪烁的光辉看得出,她的确是这么想的。
楚瑜还没发话,盼春已经忍耐不得,抢着跳出来竖眉道:“林夫人,您这话就太不讲道理了。我家夫人是什么名分,这丫头又是什么名分,无端端冒出个孩子来,凭什么要我家夫人认下它?太胡来了!”
林夫人很乐意看到这一对主仆发火的模样,她们越生气,她就越高兴,遂咧着嘴角道:“玲珑的福分是浅薄了些,连个通房或姨娘也没挣上,换了一般的人家,早该发卖或是乱棍打死才好——”
这原本是句通情达理的话,可玲珑听了,身子不由得瑟瑟发抖。
谁知林夫人话锋一转,又轻藐的觑向楚瑜,“可你们家的情形不同啊!妹妹你嫁来朱家也快一年半载了,连一男半女也没生下,我都替你愁啊!朱墨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也着急呀,如今正是你做妻子的为丈夫解忧之时,要不怎说是件大喜事呢?男人嘛,三妻四妾本就是常事,这一个更好,连怀孩子的辛苦都给你免了,你说好不好?”
她这一番话又尖酸又刻薄,奈何楚瑜偏偏无力反驳,因为世上的大多数人也正是这么想的。她挣扎着道出一句,“可是……”
林夫人干净利索的剪断她的话头,“妹妹,我来虽是同你商量,可你若执意不肯,我也没法子。”她颤颤巍巍扬起肥厚的下巴,“少不得带上玲珑到国公府去一遭,问问这肚子该如何处置。”
楚瑜此时方知她是有备而来,揆情度理,她是朱墨的嫡妻,亦即朱墨的所有子嗣都能归结到她名下。按照一般的情况,一个无名无分的丫鬟妄想仗肚进门,楚瑜身为掌家主母,有权利灌下一副落胎药,再将她发卖出去。但今次不同,一来她尚无子息,本身就成了她的罪愆;二来,朱墨也不在家,若贸贸然就将此女打发,旁人背地里指不定会如何编排善妒之名。
她更不能让林夫人将人领到国公府去,这等丑事怎能闹得人尽皆知,万一老太太气得晕倒,那楚瑜的罪孽就更大了。
林夫人胆敢这样气焰嚣张,正因为她拿捏准了楚瑜的要害,楚瑜还不得不受她威胁。
心里转过一千种念头,再出口时只剩下淡漠的语调,楚瑜平静说道:“有劳夫人一片好意,既如此,我自当领受。”
林夫人满意颔首,吩咐仆妇将玲珑随身带来的包裹放下,里头是几件半新不旧的衣裳,并胭脂粉盒等物,显然是做好了长住的打算。又叫来一个梳着双髻的丫头,命她跟在玲珑身边小心服侍,如有半点错漏,绝不轻饶她——等等之类的话。
楚瑜冷眼看着,对这位好管闲事的夫人颇多敬服,听闻林尚书自己家里都是一摊烂账,她却有功夫给别人添堵,真是损人不利己的楷模。
林夫人又将玲珑拉过来,催着她给楚瑜磕头,“太太答应收留你,还不快给你家太太谢恩!”
那样理直气壮的口吻,好像玲珑已经楚瑜允准收房似的。
楚瑜哪敢让她跪下去呀,这样金尊玉贵的孕妇,稍稍磕着一点儿,只怕林夫人就敢将她家的房顶掀了;纵使不然,林夫人也会嚷嚷得众人皆知,说她对待婢女如何无情。
楚瑜抬手虚扶了一把,故作贴心的说道:“快别,仔细伤了你自己身子。”
林夫人见楚瑜这般呵护新来的“娇客”,自是心满意足,她撂下一句“妹妹果然宽宏大量”,便领着仆妇们赫赫扬扬离去,只留下一个局促不安的玲珑和她身旁的小丫头果儿。
比起来时的威武,去时这妇人甚至更显气势:她成功的让楚瑜吃瘪,自己且安然全身而退,这一点林夫人想起来都得意极了。
楚瑜瞧着那肥壮的身躯挤过院门,脸色便彻底垮了下来。
玲珑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能求告般的看向她,“夫人……”
“省下你那套虚情假意的功夫吧,我现在不想听你解释。”楚瑜漠然说道,朝门外的连廊扬了扬下巴,“东西我会命人收拾出来,你搬到西厢去住吧。”
玲珑咬着嘴唇,想要说点什么,见楚瑜好似一堵无坚不摧的城墙杵在那里,竟没一点能够攻破的地方,只得欠了欠身,颓唐的应声喏。
等她和林夫人派来的丫鬟冉冉离去,盼春望秋二人才一拥上前,七嘴八舌的说道起来。
楚瑜被两人吵得心乱,大声喝道:“都别争了!”
小姐可难得发这样大的火。盼春与望秋对视一眼,大着胆子问道:“小姐,您还真打算让她在府中长住呀?”
“不然还能怎么样?人家都逼上门来了。”楚瑜没好气道。从来见过天底下有这般好搬弄是非的妇人,逼得她骑虎难下。
人已经来了,当然不可能立刻送走,眼下要紧的是查清这件事的经过。楚瑜想了想,“盼春,等会儿记得从宝芝堂请个大夫回来,问问要不要开几剂保胎的方子。”
盼春情知她想确证这身孕是否属实,赶紧答应着,深以为然的说道:“咱们谨慎些也是应该的,可别着了旁人的道。”
楚瑜也很想相信玲珑的身孕是假的,但事实如此,容不得她往好的方面想。她那肚子都隆起成那样,少说得有四个月了,她总不可能在衣裳底下塞了口锅子来冒充胎儿。
想起四个月前,正是她和朱墨冷战过后又重归于好的时候,楚瑜的心就一阵揪乱。脑海里剧烈的猜疑着:莫非朱墨趁着她不在的那段日子,竟跑去和玲珑幽期密约不成?因此才珠胎暗结。
楚瑜用力摇了摇头,将种种不当的猜测从脑子里拂去。朱墨这一年多来的种种行为,已经证明他对她是有情的,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对别人就无情了呀!
楚瑜觉得自己亦有些混乱了。
望秋悄然叹了一声,一筹莫展的道:“小姐您不妨修书一封,问问姑爷确实的情况,哎,不过这一去一来,少说也得一两个月了。且听闻川渝地势复杂,不知道这信能不能落到姑爷手中。”
事实上经过林夫人今日这番闹腾,两个丫鬟对朱墨的信任不由大打折扣:正如林夫人所讲,这种事本来也常见得很,只是没想到会应验在自家人身上,委婉难堪的紧。
楚瑜摩挲着手心里一方绢帕,上面绣着两只绿头红颈的鸳鸯,可是从当中被裁去一半,另一半被朱墨藏在贴身的内衣壁里。他那样珍视这方东西,可见对于她的心意也是一样看重吧?那么,自己有什么理由怀疑他呢?
“郎君正因西南战事吃紧发愁,咱们别为这个打搅他了,此事等他回来再议吧。”楚瑜将丝帕上的褶皱摊平,慢慢说道。
如果可以的话,尽量信他,多一点信他,她只希望朱墨不要令她失望。
*
西苑原是朱坌夫妇的居所,他们那一家子去后,此处便空置出来,里头的陈设还丝毫未动,收拾收拾便可住人。
果儿如同乡里汉进城一般,颇为艳羡的打量着博古架上的摆设,“这一套可是宣德年间的细瓷,朱大人是从哪里弄来的呀?听说有银子都难买到手呢。”
小丫头很有些见识,因为尚书府也算得殷实人家,可是同这里的豪富比起来,那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她忍不住摸了摸一个甜白釉烧制的大肚花瓶,那样玉润的白色,皎皎如月华一般,引得她连连称叹。
玲珑冷眼看着则很有些鄙薄,真是缺见少识!要知她在这府里也住了不少时候,早已熟极而流,如今就和回到自己家中并无二致,自然不会像这蠢丫头一般丑态毕现。
她稍稍吃力的在椅上坐下,伸手去够桌上的茶壶。果儿瞧见,忙殷勤的走近,“姑娘,放着我来吧。”
继而眉头一皱,“姑娘你有身子不宜喝茶,我叫人送壶白水进来吧。”
玲珑见这丫头鞍前马后的服侍自己,好似自己已成了府中的正头夫人一般,心里自然微觉得意,不过……她脸色渐渐黯下来。
白水很快呈上,果儿手脚麻溜的提壶倒了一盅,亲自递到她唇边,并关切问道:“姑娘你有什么想吃的?我让人吩咐厨下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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