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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华年 (梨花落落)


  这里本就疏于管理,主仆两人里应外合趁夜色将帐逢后头的的栅栏弄断几根,瞅着侍卫换防的空当拿滑板车将黑熊弄回自己帐中。
  麻沸散的分量算得极精,何子岕掐算着时辰叫小豆子给黑熊适时用药,再将拌了迷药的肉块给苏醒的黑熊吃,将药下入黑熊腹中。
  何子岕虽不常在仁寿皇帝面前转悠,却也有机会进入大帐。他身上着了迷迭香配的香囊,又故意在仁寿皇帝与何氏兄弟面前多留片刻,叫他们沾上些味道。
  依着主仆二人的商议,小豆子将黑熊放出之后,再借着前头的混乱从断开的栅栏处逃出去,还能有时间将断处修补。届时前头乱成一锅粥,若此事可成,待后头有人想起来彻查,何子岕帐中麻沸散与千日醉的味道也早消散。
  至于他平日随身所带的荷包,早趁着今早狩猎丢得远远,旁人便怀疑是他做的手脚,也是无迹可寻。
  何子岕自觉天衣无缝,瞅着何氏兄弟此时深不见底、宛若镜面无波的眼神,竟添了深深的惶恐。被何子岱梏住的手臂有些疼痛,何子岕小心往回抽抽,强自镇定地说道:“五哥你松松手,是谁藏在了我的大帐间?”
  兄弟不见得便如同手足,小豆子再忠心也不过只是奴仆,更是身外之物。
  这一刹那的功夫,何子岕便就做出了决定,若小豆子真落在他这两位兄长手上,他便将弑君的罪过全推给这个奴才。纵然小豆子招出他来,他也来个抵死不认,反正他身上再也没有能被搜查出来的东西。
  小豆子见到何子岕的那一刹那,惶恐哆嗦的眼神便说明了一切。也算是何子岕识人不清,小豆子远没有景泰帝的许三那般义气,也没有李隆寿的小常那般忠心。清风与明月不过将几样刑具摆出,还不曾怎么施展,男娃儿便抖若筛糠地认了罪,将何子岕所行之事一五一十招出。
  何子岱拿着小豆子签字画押的供状在何子岕面前一抖,冷冷笑道:“泰郡王,你还有什么话说?”
  何子岕这一路上都在盘算着应对之策,此刻义愤填膺喝道:“三哥、五哥,难道仅凭个奴才的一面之辞,你们就这么定了我的罪过?”
  他抬脚重重踢在小豆子的肩胛骨上,冷若冰霜的语气森然在小豆子头顶响起:“我养个奴才是吃里爬外的么?究竟是哪个许下了好处,叫你要将我置于死地?若不老实招来,我必定将你五马分尸。”

  ☆、第五百八十八章 数罪

  小豆子双手被缚,额头上有豆大的汗珠渗下来,显见得何子岕那一脚极重。
  望着与平日判若两人的主子,小豆子有些不可置信。他深知今日再无活路,也不去苦求旁人的怜悯,只喃喃自语着不晓得嘟囔些什么,又认命地将眼一闭。
  何子岕待要再上前打人,清风已然浅浅一格。瞧着不怎么使力,何子岕却蹬蹬后退了几步,撞上了他帐间的书桌。
  “三哥,你也同五哥一样的心思么?”眼见清风对自己手下不容情,何子岕不寒而栗,只外色内荏地唤着何子岑,期待蒙混一下这位素日性子缓软、又待自己极好的兄长,全然不顾自己早向对方起了杀心。
  “七弟,父皇尚在前头坐镇,咱们这里问完了话,我自会去向父皇禀报。”何子岑眼中早无往日的温度,他缓步踱到何子岕书桌前,在花梨木的太师椅上落了座,这才沉声问道:“可曾查到了什么?”
  犬声大吠,自前头营地遥遥传来,叫何子岕听得一惊,惶惶张大了眼睛。
  一身黑衣的明月十分干练,他躬身答道:“不出殿下所料,军犬果真在林间搜出些东西,属下这便呈上来给太子与齐王殿下过目。”
  掀开上头覆盖的白绢,何子岕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乌木填漆的托盘之上,好端端搁着他丢弃在林间的荷包。立在一旁的太医向何子岑拱手:“臣已查实,这里头的东西与那只熊瞎子所中之物是同一种东西。”
  何子岕所有的衣物穿着极好辨认,除却何子岚的针线,还唯有尚宫局的供给。这荷包青绿底色上拿明紫的丝线绣着矜贵的四合海浪纹,下面还缀着淡黄的络子,当是何子岕受封之后由尚宫局供给的东西。
  大帐的帘子一掀,却是清风命人将小豆子供出的那辆滑板车自帐后林间搜出。主仆两人深知自己力气不济,唯有借助这些东西,何子岕心思玲珑,竟晓得拿树枝削光滑了借力,可谓巧夺天工。
  这份心思若是用在正处,大阮该当多一个绝好的助力,偏偏人心不足,要做下弑君叛国之罪。
  证据越来越多,何子岕想要辨上几句,却是哑口无言,只一味苍白地分辨道:“荷包…荷包虽是我的,我…我…”,何子岕支吾了半晌,好似捞到根救命的大稻草,他大声喊到:“我又不通药理,又不同太医院打交道,哪里来得这些东西?”
  何子岱嗤得一笑,到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指着何子岕奇道:“哎呦,难不成高婆子将那药方错给了旁人?还是她未曾将你指点到好处?”
  陡然提起个早该化成灰的人,何子岕心间又是激流汹涌。他抖若筛糠一般,只故做茫然地问道:“哪个高婆子?什么药方?”
  自谓早是死无对症,此刻翻腾出高嬷嬷来到比不上面前这些铁证。何子岕强打精神,想要夹缝里寻出条活路来。
  “啧啧”,何子岱比不上何子岑厚道,他耻笑有声,冲何子岕道:“许家的旧婢在你身上费尽了功夫,你不思报答一二,反而想将她一把火烧死,如今她可对你死了心,只想同你对质。做哥哥的也想要还你清白,对这老婆子不敢全信,为着你清清白白做人,岂不成全一二?”
  何子岕听到此处,一则害怕高嬷嬷未死,二则又疑心是何子岱使诈,一时不晓得该如何对答,脸上那满满的死灰之色却做不得假。
  高婆子被羁押在何子岱府上,为防走漏风声并未解入宫中。此刻要寻高婆子对峙,须得先请仁寿皇帝示下如何处置何子岕。
  瞅着被军犬搜出来的荷包、药渣、滑车等物,何子岱向何子岑嘻嘻笑道:“兄长这个办法到巧,若是派人往密林中寻,岂不得掘地三尺。”
  何子岑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因是由何子岱的话题想起陶灼华,又夹着丝别样的温柔。他冲何子岱道:“我不过是瞧着你嫂嫂养的楸楸实在机敏,才寻了这个法子,使人训下几条军犬备用,不承想头一回用便建了功。”
  瞅瞅早无往日气度的何子岕,何子岑又是轻轻一叹,只怕这回再由仁寿皇帝白发人送黑发人,经不了这样的打击。他吩咐何子岱好生看着何子岕,自己便整整衣衫往前头复命。
  意料之中的结果,仁寿皇帝心间如同帐外寥落的北风,又萧瑟了几重。他喟然叹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不是朕不容人,而是他们一个一个不知腆足。”
  明黄瑞龙纹的汝窖杯里泡着酽酽的乌龙,仁寿皇帝轻呷了一口,没有太多的颓废,只眼望何子岑问道:“子岑,若你是朕,该当如何处置?”
  何子岑面容一肃,躬身答道:“父皇,便是从前他犯下的桩桩件件错事不论,单凭着弑君杀兄,也不能再留。一个人狠毒如此,又怎能容他苟活于世?”
  仁寿皇帝本以为凭着何子岑的宽厚,他会规劝自己替何子岕留条活路。未承想何子岑义正言辞,绝无姑息之意。
  一丝笑意渐渐爬上仁寿皇帝已见皱纹的面容,又缓缓荡开如浅浅的菊纹。他点头叹道:“子岑,将天下交付于你,父皇唯一不放心的便是你太过仁厚,如今看来,你这把利剑已然经过磨砺,如今懂得了收放自如。”
  北风阵阵,不晓得何时零零星星的碎雪已然染白了牛皮帐顶。仁寿皇帝以指节轻叩着几面,听着那清脆的铮铮声,徐徐说道:“着子岱将人解回京城,数罪归一,将这畜生的罪状公布于众。你前头已经有了一个兄弟‘暴毙’,如今禅位在即,这一个再行此法便有些不通。”
  一个一个的皇室子弟赶在何子岑即位之前离世,只怕民间会有所非议,影响何子岑清清白白的名声。仁寿皇帝为了江山社稷,不再向处置何子岩时那般慎重,将他的罪过全部瞒下。今次以谋逆的大罪诛杀何子岕,便是要真真正正叫何子岑立威。

  ☆、第五百八十九章 教诲

  何子岱遵从圣意,押了何子岕先行一步,回府与高嬷嬷对峙。
  他自己只怕前头黑熊伤人的消息传入后宫,端妃娘娘还不晓得如何惶恐,换了身衣裳便先入了宫。果不其然,德妃娘娘正是坐立不安,见何子岱回来,慌忙扯着他的衣袖坐上大炕,母子两人促膝详谈。
  闻听两个儿子、连同还未过门的儿媳联手制住了黑熊,德妃娘娘紧紧揪着的心释然一轻,眉眼也稍见舒缓。她打量着何子岱毫发无损,却依旧不放心地追问着:“你父皇、你兄长、还有含珠,他们三个里头可有人受伤?你实话实说,母妃什么都经受得住,可别学旁人报喜不报忧。”
  “都好、都好”,何子岱是重历了一世的人,如今将骨肉亲情看得比什么都重。他握着德妃的手道:“母妃放心,父皇与他们两个都安然无虞。到是今次兄长归来,您该好生审一审他,不言不语学了一身的功夫,委实不在儿子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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