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螳臂当车
自与宋君颜说开,楚浔枂才觉心底的郁闷消散了,夜间,楚浔枂靠着宋君颜,宋君颜双手环着她的腰,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过了许久,楚浔枂快要睡着了,却是记得迷糊道:“若是下次我做得不当,你早些与我说,可不许像这次这般,让我气恼,像个戏子那般被你戏耍!”
“好好好,那你下次不要犯错就是。”宋君颜瞧着一脸迷糊的楚浔枂,止不住低头亲了一口。
得到满意的回答,楚浔枂才沉沉睡去,宋君颜又搂紧了楚浔枂,面色温柔,他倒是愿意一直护住楚浔枂,哪怕是愚钝无知也无妨,只是她既生在那个位置,就是无知不得······
晨起之时,皇宫中,晋元帝将手中的书信扔下,双眉紧皱,怒容难掩,沉声呵斥:“她竟然敢嚣张至此!”
正为晋元帝更衣的宫女一惊,面色一变,又是强做镇定,继续原先的动作。
太监总领姚祯善上前,将书信捡起,恭敬问道:“皇上,先上朝,还是?”
“先上朝!”晋元帝起身,拂袖。
“是。”姚总领拿着书信下去了。
上完早朝,还未换衣,晋元帝就率着一众人前往景阳宫,来请安的妃嫔才走,裴皇后还坐在主位上饮茶,见晋元帝来也不慌,就大方的走下主位,恭敬的行了礼,“臣妾参见皇上。”
“起来吧。”晋元帝越过裴皇后,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
“谢皇上。”裴皇后自然退居下首,随即就有宫女换了一盏新的茶给晋元帝。
“朕听闻浔儿这几日去了姑苏治眼疾?”晋元帝饮了一口茶,淡声问道,语气难辨喜怒。
“正是,去了快半月有余了。”裴皇后柔声答道。
“这几日姑苏不太平啊······”晋元帝欲言又止,又道:“也不知浔儿在姑苏可好?”
“想来皇上也是念着浔儿的。”顿了顿,裴皇后就笑道:“浔儿就像只野猴子,出了宫,竟连一封书信都不曾寄来,倒是不念我这个母后了,若是皇上想她,就命人传书信给她就是,要是让她记起宫中,倒是难噢。”
裴皇后语气中难掩慈爱,就是一个挂念女儿的慈母模样。
晋元帝冷冷的瞟了眼裴皇后,面色淡漠,脸上无一丝表情,“她在姑苏那般快活,如鱼得水,倒是肆无忌惮。”
语罢,晋元帝从袖中取出一书信递给裴皇后,裴皇后自然接过书信,打开,面色如常,待念完后才将书信放在桌上。
“浔儿倒是记着皇上,也不念着臣妾。”裴皇后笑道,丝毫不提书信一事。
“皇后不知书信上写的是何?”晋元帝似笑非笑的看着裴皇后。
“臣妾自是识字的。”
“皇后就这么笃定朕不敢发落她?”晋元帝定定的看着裴皇后。
“臣妾自然是笃定的,浔儿乃皇上骨肉,皇上自然是护着浔儿才是,且浔儿虽纨绔,但也有分寸,也不是不识大体之人。”顿了顿,裴皇后又道:“且,浔儿又不是做作奸犯科之事,也无理由发落她。”
听裴皇后说完这番话,晋元帝眼中愤怒一闪而过,很快又恢复如初,很好,一个个都是不怕他的······
过了许久,晋元帝才起身,开口:“皇后还是要好好教导她才好,若是嚣张太甚,恐怕连裴家都护不住她。”
“裴家护不住不也还有皇上么?”裴皇后笑道。
“哼。”晋元帝拂袖,遂离去。
待晋元帝离去后,裴皇后看着放在桌上的书信,吩咐道:“把它收下去。”
“是。”一宫女就出来,将书信收下了。
裴皇后轻抚着右手上的玉镯,玉镯通身透白,不过有一红点在其中,就如血玉那般,面色淡淡的,这是要撕破脸皮了么,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了······
入夜,晋元帝写了信,将信交由姚总领,为了大事,他且忍耐些时日,不过区区蝼蚁,他总能有法子治得了她。
次日午时,楚浔枂就收到书信,那万余兵终究是被晋元帝用来买了张懐,她不亏,用过午膳楚浔枂就去寻了房临冶,将事情告知他。
“那些人中,将你的人的名单写下,其他的我要不得。”楚浔枂开口。
房临冶知道楚浔枂的意思,其他的人就是晋元帝的,她自然是不要,就应道:“好。”
很快,名单拟好了,张元也被人领来了,对着楚浔枂恭敬作了个揖,“草民参见浔公主。”
“起来吧。”楚浔枂又道,“你可愿带着隐部的人去投奔裴家军?”
“裴家军?”张元眼前一亮,难掩惊讶道:“可不用发落了?”
“不用,明日本公主会让茗清安排,你只管带着隐部的人去大焉的裴家军军营。”楚浔枂淡声道。
“谢浔公主!”张元竟是双腿下跪给楚浔枂磕了个头,起身,又有些犹豫道:“只是,我们是张家隐部之人,浔公主不怕我们反叛么······”
“不怕,你知道我的手段。”顿了顿,楚浔枂又道:“在玄阴山南边的那些人,倒时也一并迁入大焉,归到裴家军的军属处。”
听到楚浔枂这话,张元却是红了眼眶,从前的隐部,就是见不得光的人,于他们,于他们的家属,没有情爱,没有关怀。
张家的庶出,男子,不过五岁就要入军中,被迫逼杀人,逼着做些腌臜事,做不成就没有饭吃,还要受着教头的鞭子。
女子,就如货物一般,被许给那些找来的流民乱寇,只要生了孩子即可,不论孩子的父亲是何人。
而庶出的男子的妻子,也是张家安排,不得选择。
就如同张家的畜生那般,被奴役了一代又一代,没有反抗的能力,只能受着,如今有了出路,却一时有些无措之感。
几年前他们开通了通往玄阴山北面的道路,还没来得及逃出去,却是被一教头发现了,虽说他们杀了那教头,没泄露出去,只是因着那教头的原因,当晚当值的那五十人竟被拉出来。
脱皮,砍头,掏心,腰斩,强迫他们看着,残忍至极,而那些嫡系教头们却如看戏的人那般,看着他们惶恐,看着他们手足无措,还看得津津有味。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们无时无刻不担心,下一刻死的就是他们了,就算逃出去了,还是在姑苏这个牢笼中,还是要死。
至于他们的妻女?没人顾得,只要教头看上了,都能取走,更为龌龊的是,那些教头竟不止一次的当着女眷的面,商量今夜要宿何处。
有人看着,又寻不得死,这样的日子却连死都不如。
之前张懐命他与许老联合设计欺骗楚浔枂,他却是借着这计有旁的谋划,他知道在东玄叛军只有死的下场,但只要他投靠了浔公主,助她破了张懐的计谋,她就会允诺将他们的妻儿安顿好,让他们不再被张家奴役。
他与隐部的弟兄都做了死的准备,现下却是不用死了,而且投靠了裴家军,虽然也是军中,但裴家军的待遇,可是要比他们做张家的兵要好了不知多少倍。
“怎么,不愿去?”楚浔枂挑眉,调侃道。
“不是不是,草民自然愿去。”张元连忙回答,掩不住喜色。
楚浔枂不过点点头,转头看着茗香,茗香将手中的包袱交由房临冶,楚浔枂出言:“刑部那些折损的人与我脱不了干系,这里有十万两银票,你自己分好交由他们的家人,也足够他们安稳过活了。”
房临冶接过包袱,愣愣的,久久不言,他知晓是他愚笨连同张懐一同来对付楚浔枂,刑部的下属才会折损,若是当初他能查清事情才发命,也不至于此,刑部的下属虽是死于楚浔枂之手,他也知楚浔枂毫无愧意,可如今楚浔枂却给了银两安抚他们的家人,到真让他想不到。
毕竟权贵之争,难免伤及蝼蚁,却极少有权贵会顾及那些蝼蚁和他们的家人······
直至楚浔枂让茗香领着张元出去,房临冶才回过神,恭敬道:“下官在此谢过浔公主。”
“谢就不必了,本公主不过是买个心安罢了。”楚浔枂摆摆手,想到明日房临冶要提审张懐一事,又是道:“就连本公主都不能轻易扳倒他,房大人且睁只眼闭只眼就是,何必为了这么一个人搭了自己。”
“蝼蚁本就没有出言之权,下官不过是想凭一己之力试试,就如浔公主所说,买个心安罢了。”说到这,房临冶却是笑了,“众人皆说我太过迂腐,然,迂腐又何妨,不过贱命一条,能如此迂腐也值。”
“也是。”楚浔枂点头,举起茶盏,对着房临冶,“敬房大人一杯。”
“多谢浔公主。”房临冶也举起茶杯,豪迈做派。
楚浔枂饮了茶,看着又变得一身正气,意气风发的房临冶,却是不再说得出什么了,提他上位的是晋元帝,他明知一意孤行当堂会审张懐,晋元帝必然不会放过他,但他却为了心中的公正,不惜螳臂当车,当真迂腐,当真糊涂,却又是在这个权贵当道的世间中难得清醒的一人。
可佩可敬,却也可悲可叹。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玉石俱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