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很急,先不说在这里喊人是否有人能听到,就是喊到人了,看到她穿着睡衣和陌生男子半夜独处,她这一辈子也就完了。
脚上传来的触感让韩清澜本能地缩脚,却又被拉住,低头一看,秦湛正用帕子擦她脚上的泥土,“你鞋子呢?”
本是极温柔细致的动作,韩清澜心中恐惧却更甚,记忆里秦湛杀人之后一定会擦刀,也是这动作,也是这帕子。
秦湛,到底要干嘛?
秦湛仔仔细细地替她擦掉脚上的脏污,又想起这是个没良心的,白天的时候竟然和陈若非说,小时候是他拿糖骗她。不由生怒,手在她腿上掐了一把,沉了语气吓她:“问你,鞋呢?”
“唔!”韩清澜呼痛,越发为惹怒了他而心惊,脑子里却生出一线天光,“掉了,刚刚跑过来的时候掉了。”
秦湛果然顺着问:“掉哪里了?”
“那儿,我从那边跑过来的。”韩清澜指着一个方向。
乌云重新蒙住了月亮,这里绿树成荫,四处都是漆黑一片。
韩清澜看秦湛似乎在怀中摸索什么,没摸到又作罢,往她指的方向走去。
“那边,往左一点……再右边一点……”韩清澜不停修正他的方向,越说心里越紧张。
一,二,三,四,五,六……二十一,二十二,韩清澜数到二十三,听到“扑通”一声,终于心里松了一口气。
那里有一处废弃的井,先让他呆一夜吧。
*
韩清澜路上遇到来寻她的丫头,铆足劲儿跑回了清荷院。
院子里已经乱成一片,舀水灭火的犹拿着水盆,反应慢的脸上一片茫然和惶恐,还有吴婆子这种自知有亏,看到韩清澜便呼天抢地想要挣表现的,“小姐,我的小姐呀,刚刚真是吓死奴婢了,您要是有点什么事儿,奴婢也不活了!”
说完又“呸呸”两声,顺带扇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我就知道小姐吉人自有天相,吉人自有天相!”
“银霜,点气死风灯。”韩清澜懒怠理吴婆子,口头吩咐着银霜,人急急地回屋里找鞋穿。她扫一眼屋里,地板上淌着小股的水,蚊帐被烧得只剩下半幅,油灯还在桌上放着,甚至曹妈妈进屋时用作问路的那颗石子也还在。
除了守门的吴婆子,一院子都是些小丫头,最大的就属兰儿和银霜,此时看到韩清澜脸色镇定,全都像找到了主心骨似的,跟这她转。
韩清澜一边穿鞋,一边对后头的丫头们冷声吩咐:“把这屋子守起来,里面的东西谁都不许动,如果明天东西多了、少了,或者位置不对了,拿你们试问。”
往日韩清澜耍脾气时动辄摔打东西,那种时候丫头们自然害怕,但此时明明她面无表情,说话时也并无激昂的情绪,被她眼风扫到的人却都比往日更臣服,都不自禁地垂头,恭顺答道:“是,小姐。”
气死风灯是用桐油纸糊的灯笼,夜间走在室外的时候便不怕风吹,银霜提着灯,小跑着跟在韩清澜后头,问:“小姐,去哪里?”
韩清澜没想到曹妈妈力气那样大,她和银霜两个都没能扭住她,但她觉得曹妈妈不会逃跑。首先,曹妈妈的头脸从头到尾都是蒙着的,她必然心存侥幸;其次,曹妈妈是官府记档的韩家奴婢,奴婢私逃是重罪,主家抓住了可直接打死的。
但是为免夜长梦多,她得立刻去祖母那里,派人出府去拿人。
韩清澜几乎是跑到了仙木堂门口,也不用银霜,她自己一边喘气,一边将门拍得“梆梆”响,“开门,是我!”
仙木堂的规矩到底比清荷院好些,守门的听到是大小姐的声音,赶紧开了门:“大小姐,您这半夜三更的是?”
韩府的园子修得极大,里头依山就势,树木葱茏,以至于清荷院的闹腾竟然没有传到仙木堂来“我有急事找祖母。”韩清澜说着就往里头走。
韩府的下人都知道老夫人有多疼爱这个孙女,平日里就算知道很多事情是胡闹,也从来不敢阻拦,这会儿守门的婆子却拦住了韩清澜,“大小姐,您不能进去。”
韩清澜很意外,挑眉看那婆子,“我屋里半夜遭了贼,还妄图点火烧死我,我要去找祖母做主。”
“大小姐,您知道的,老夫人身体不好,您若是闹醒了她,今夜就决计再不能入睡了。”守门的婆子十分为难,却半分都不挪动,“兰嬷嬷说了,谁都不许扰了老夫人睡眠。”
韩清澜知道兰嬷嬷一辈子都衷心服侍韩老夫人,但此时下人谨遵兰嬷嬷的令,违抗她这个正经主子,更是无视她所述的事又多严重,让她心头十分不舒服。
婆子的话不假,韩清澜也心疼祖母,罢了,如今实际上是兰嬷嬷管事,于是韩清澜改口道:“那我不找祖母,叫兰嬷嬷给我出府的对牌,再给我几个人去将那人抓来就行。”
婆子眼见韩清澜脸色转沉,生怕这位小主子立时动怒,不禁用手抹额头的冷汗,小心翼翼地道:“扶云居里的张姑娘半夜突然腹疼难忍,那边的小丫头着急忙慌地过来求救,兰嬷嬷就亲自过去,和老爷一同送张姑娘出去求医了。”
就这么巧?
韩清澜并没有像婆子预料的那样大发雷霆,她回忆起前世的这一晚,当时清荷院火势很大,她在火中受伤,本来就心中苦楚,韩怀远却直到第二日上午才过来看她,更有下人透露韩怀远一晚上都在照顾张姑娘,那之后,韩清澜对父亲就生出了跨不过的怨愤。
此时看来,韩清茹这病多半是假的,而韩清澜和父亲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被她一次一次地离间得越来越远。
时不待人,韩清澜不愿再和守门的婆子歪缠,转身将银霜手里的灯笼提过来,也不管银霜跟不跟得上,奋力往宿客的清风苑跑去。
表哥陈若非带来的那些人不可能全是秦湛的,总有陈府的家丁可用,她要去借几个人,然后拿出她韩府嫡女的威势叫开出府的门,直奔下人院去捉拿曹妈妈。
“表哥,借两个人给我!”韩清澜渐渐有些心急,拍门都大力起来。
“我要——”里头的人仿佛不需要反应时间,门突然就打开,韩清澜拍门的手落在了开门的人身上,触手是温温的胸膛,结实而精瘦,还带着点湿润,仿佛是刚沐浴完毕。
“韩大小姐,半夜三更敲男客院门?”男子的话里带着嘲讽,往前一步,使韩清澜整个人都笼罩在他的影子里。
韩清澜针扎般收回手,惴惴地抬头,视野里的男子胸怀半敞,正在擦拭湿润的头发,望着她的眼神冷若寒冰。
要死了,秦湛是怎么爬上来的?
第17章 拿人
虽然夜色如墨,手中灯笼的光线十分昏暗,但韩清澜知道自己没有看错,眼前这随意站在门后,却散发出岳峙渊渟般逼人气势的,正是秦湛。他已经卸去易容,露出了他原本的丰神玉朗。
韩清澜终归是心虚,不由后退了一步。
“韩小姐,这是在怕在下吗?”面前这姑娘头顶只到他下巴,仰头看了一眼就立马低头往后退了一步,这明显心虚的模样,简直让秦湛气不打一处来。
明明他是心疼她脚上未穿鞋子,真心实意摸着黑要去给她找鞋,她倒好,一心一意地骗他。
大梁是靠武力夺取的天下,秦湛的父皇梁元帝也是战场上厮杀出来的人物,因此大梁宗室的男丁们无不是打小就学功夫,而秦湛这一批的儿郎中,秦湛是功夫最好,脑子最活的一个,梁元帝常赞他有“太祖遗风”。
这样的秦湛,当然不会因为在花园里给韩清澜找鞋子,就掉进枯井里。
他是故意的。
方才被韩清澜东指西指时,秦湛就有些生疑,她来时跑得匆匆忙忙,今夜月色又不大好,怎么能记得那么精确?而且,那一带约莫是太偏远,地面是泥土和石头混杂,枯井周围一圈却是相对平整的石面,秦湛一踏上去就知道不对。
他只是想知道韩清澜是不是有意的,所以才假装掉进了井里。
在枯井里干站了一刻钟,井口老鼠虫子过去了不知多少,却直到此刻才见到她,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没,没有……我表哥呢?”
“啊!”
韩清澜还想往后再退两步,秦湛扶着门的手却猝然伸出来,一把将她拉进院子,拴上院门,将她圈在门和他之间。这一连串动作干净利落,等韩清澜反应过来时,整个人都已经被秦湛的身形罩着,她视线所及是他的胸膛。
线条流畅,匀称结实,每一块肌肉下都蕴藏着力量。
从前她魂魄飘零时其实常看的,那时候她穷极无聊,曾经好奇这样的胸膛是什么样的触感,这会儿近距离看着,突然想起了前世那点好奇心。不过她如今特别惜命,绝不会做老虎头上拔毛的事。
秦湛见她进来只问陈若非,又想起她初见陈若非时的样子,心头越发生怒,“韩大小姐就没什么要和在下说的?”
曹妈妈早已跑出韩府,拖得越久越容易生变故,韩清澜心里急,她拿手去推秦湛圈住她的胳膊,奈何他力大,铁膀铜臂一般纹丝不动。于是她干脆大声呼喊:“表哥,你出来一下,我找你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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