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宽慰:“皇上未必会这么想,太后不必多心,若皇上如此想法,怎么会一声不言语?”
太后哼道:“这才是皇帝的厉害之处,他绝不会让你摸到他在想什么,但哀家毕竟是他的母亲,很明白他那记仇的性子。他心里的账本儿清楚着呢。”
嬷嬷不知要说什么好,只得说道:“那以后找个机会,娘娘跟皇上把这话挑开了,只说自己那天没怎么为难和玉,皇上自然谅解。”
“糊涂,”太后冷笑,“这样的话,岂不更是此处无银三百两,何况,显得哀家像是向那和玉低头了一样。哼。”
嬷嬷只得低了头。太后默默地出了会儿神:“不过,这会儿倒是有个好机会。让皇帝解开心结。”
“太后说的是什么?”
颜太后问道:“那个放鹿宫的道士,叫萧西华的,最近怎么样了,为什么听说他要离宫?”
嬷嬷忙道:“奴婢也打听过了,据说他想要回贵溪龙虎山去。”
太后下了决心:“哀家是时候亲自见一见这萧西华了。”
颜太后说完,便对嬷嬷道:“派人去看看他现在何处,叫他来永福宫一趟。”
这贴身的嬷嬷出外,找了个内侍,低低吩咐了几句。
太监离开永福宫,径直前往放鹿宫去,到了地方,却扑了个空。
忙打听萧西华何在,管药材的弟子木心道:“师兄方才出去了,虽然没说去哪里,想必是往云液宫去探望我们小师姑了。”
太监闻言,便折身而出,来至云液宫门口,却并不敢擅自入内,只在外头静静地等着。
云液宫内,先前宁妃跟庄妃两人陪着薛翃,说了半晌的话,却又怕劳了她的精神。
庄妃便先起身道:“我先回去了,改日再来探望。”
宁妃也随着起身,望着薛翃,似还有话要说,但眼神闪烁,也没说什么,只俯身拉了拉薛翃的手,轻声说道:“务必好生休息,我晚间再来。”
薛翃瞧着她的眼神,觉着似别有深意,于是只答应了声。
两位妃子往外走的时候,正遇到萧西华同一名年轻的女道士走了进来,两人退在旁边,让庄妃跟宁妃先行。
庄妃目不斜视,宁妃在经过萧西华身边的时候却停了停,因问道:“听说,道长要离京了?”
萧西华垂着眼皮:“是。”
陪着萧西华的却是绿云,因知道这位宁妃跟薛翃关系不错,便也含笑说道:“只等小师姑身子好些,我们就启程了。”
宁妃说道:“也好,将来仙长怕是要长留宫内,两位早早地回山修道,也是正理。”
萧西华眉峰一动,并没言语。庄妃在那边儿道:“咱们走吧。”宁妃才看他一眼,同庄妃去了。
见两人出了云液宫,绿云悄悄地对萧西华道:“师兄,你看看,小师姑的人缘儿多好,这两位娘娘都是宫内管事的,据说代理的是皇后的职权呢,她们既然这样照顾小师姑,咱们回山,你也该放心了。”
萧西华面无表情,也没说一个字儿,便迈步进了内殿。
这会儿有两个宫女伺候着薛翃在喝汤药,又有几个内侍,在仔细收拾地上残留的痕迹。
萧西华目光从周围掠过,却见那柱子上依稀还有一点残红。
他转头,看向榻上的薛翃,当望见她惨白的脸的时候,就像是有人拿了刀子,在他心头上划了一刀。
绿云却早先一步走了过去:“小师姑,你怎么样了?”
薛翃正喝了药,把碗递给宫女,道:“没事。”看一眼西华,却见他在距离床边五六步远就站住,也不做声,只是僵立着。
薛翃心中一叹,便只对绿云道:“放鹿宫的众人如何了?”
绿云回答:“都好,只是没有小师姑吩咐,大家按部就班地念经修习而已,丹炉却是放下了,大家也都很担心小师姑,如果不是师兄拦着,只怕每天都要跑来探望您呢。”
薛翃瞥了一眼萧西华,便“嗯”了声。
绿云也回头看了一眼西华,见他不言语,也不看这边,就道:“小师姑,你昏迷的时候,师兄也来看过你好几次。他还亲自制了‘龙血鹿胎丸’给你……”
话未说完,西华喝道:“绿云!”
薛翃也吃了一惊,转头看向萧西华。
西华皱皱眉,却不看她,只盯着旁边的那张椅子道:“我只是来告知小师姑一声,等你好了后,我就回贵溪了。”
他说完,跺了跺脚,下定决心似的转身走了。
剩下绿云焦急地叫道:“师兄等等我!”却又回头对薛翃道:“小师姑,你别看师兄闹别扭,他对您是极好的,为了炼制龙血鹿胎丸,手腕上全是伤……我看着都……”绿云的眼圈发红,泪光闪烁。
薛翃当然知道,这所谓的“龙血鹿胎丸”,需要割生人的血,还得是青年健壮男子的血来入药,才最有补气补血的功效,因为这种方式太残忍,她从来不做,却想不到萧西华为了自己,竟然肯用这种方式。
绿云匆匆说了几句,叮嘱薛翃好生保养,才起身追了出来。
她才出云液宫,抬头看时,却见前方有一名太监陪着萧西华,却不是往放鹿宫的方向。
***
且说先前田丰在永福宫碰了软钉子,愁眉苦脸,惴惴不安地退了出来。
原来田丰心里有鬼,加上郝宜换了郑谷回来,田丰自觉就像是秋天的蚱蜢,有些不祥之感。
他虽然自诩比郝宜聪明许多,但伺候了正嘉这么多年,皇帝也的确当他是心腹使唤,可是田丰却始终摸不透皇帝的心。
比如这次郝宜被贬,他自以为可以一步登天了,谁知才高高兴兴了没多久,郑谷突然就神兵天降似的出现在养心殿。
这种事他居然是最后才知道的。
田丰倒也明白,整个宫内,没有人能奈何皇帝,只除了一个人。所以田丰转而投向永福宫,想要抱住太后这条大腿,在关键时候,可以救自己一命。
只是田丰没想到,太后叫自己做的,竟是这样一件事儿,本来田丰是不敢也不肯答应的,但他在皇帝面前已经失宠,如果再得罪了太后,那岂非就万劫不复了。
更何况太后毕竟是皇帝的母亲,也是唯一能克制皇帝的人,于是索性放手一搏。
可偏偏居然派出的人横死。
田丰百般的想不通,自己安排的人明明是心腹靠得住的,怎么居然会出这样的纰漏。
又想起太后说叫他不要总离了养心殿,于是就折了回来。
不料,在经过宫门口的时候,突然听有人道:“这刺客来的好怪!死的也有些蹊跷。”
又有人道:“最近宫内着实事多,之前那位萧道长闯宫,我还当真的是行刺呢,真是令人惊心。”
先前那侍卫道:“说的是,只是另有一件怪事,当时江指挥使不是也在吗?也不知指挥使是怎么得罪了那位道长,竟那样折辱他,仿佛还说江指挥使对那位仙长……”
“嘘!还不住口!”旁边一人忙喝止了,“这种胡话可是能随便说的吗?红口白牙的,是要害人害己的!”
两名侍卫悚然警觉,忙缄口不言,自己去了。
田丰是个狡诈之极的人,将这两句话听在耳中,猛然间心头一震:“江恒……跟和玉?和玉、江恒……难道!”
田丰本正纠结于自己的人为何横死云液宫,因为侍卫的这一番话,心底灵光闪烁,好像一切都突然有了头绪!
第95章
永福宫。
萧西华跟着那太监来至此处, 里头有嬷嬷接了引到内殿。
颜太后正拿了一根玉簪在逗弄笼子里的两只凤头鹦哥, 听它们呱呱聒噪,见西华来了, 才将玉簪放下, 转过身来。
青年道士立在跟前, 虽然是一身道袍,却遮不住通身的清贵之气。不知内情的人必以为是修行所致。
太后将西华上下打量了一回, 虽不曾开口,只看着他这张跟年轻时候的皇帝酷似的脸, 心中便有些难以遏制地生出了几许亲切之感。
“赐座。”太后轻声吩咐, 自己在旁边的圈椅上坐了, 目光仍是情不自禁地在萧西华身上。
西华谢过了, 缓缓落座:“不知道太后召唤小道前来,有何吩咐?”
从进门到答话,西华自始至终都垂着眼皮,不曾肆意打量。
颜太后凝视着他,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眼神里多了几许亲近:“听说,道长有离京回山之意?”
“是。”萧西华回了一声,又道:“本早想启程,只是小师姑突然病倒, 所以得等她身子好些了再走。”
“啊, ”太后笑了笑:“其实又何必着急呢?皇上甚是宠幸和玉仙长, 虽然不日可能封为妃嫔, 但她毕竟是跟你们一块来的,有你在宫内作伴,到底要好一些。”
西华脸色冷峻:“正如太后所说,既然小师姑将来可能为妃嫔,我们更不适合留下来了,毕竟做了皇帝的妃嫔,禁忌太多,已经跟我们不是一路人了。”
太后笑道:“哀家先前听说,萧道长跟和玉关系最好,怎么却竟这样舍得留她一个人在宫内?”
萧西华淡淡地:“人各有志,不能勉强。或者说,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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