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在她面前停住了脚步，俯视着她的样子看了一会，颇是冷淡地开口道：“楚辞，你知道今日谁来找朕了吗？”
楚辞整个耳膜还是嗡嗡地，随时要炸裂。
她抬起头，却不代表她完全能够定住心神，迟钝地盯着皇帝看了一瞬，又垂下了微微颤动的眼睫毛，没有说话。
“太子来了，他单枪匹马杀到朕的朝殿来，楚辞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楚辞浑身好像僵住了，好半晌，才怔怔地抬起眸，难以置信地望着皇帝，终于张了张口，却连发音都变得很单调沙哑，“殿下……”
她没有回答皇帝的问题，也没有问太子怎么了，只是很难受很想念地叫了一声殿下。
仿佛唯有这个人，能够让她此时此刻极具恐惧不安的心里稍稍平复一些。
而皇帝理解不了楚辞的害怕，也并不觉得楚辞能怕到哪里去，他只是十分沉着地告诉楚辞，“对，是太子，他现在为了让你脱罪，已经有些失去理智了。”
皇帝说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
但楚辞只是怔怔地望着皇帝半晌，小嘴微微张了张低声说：“那陛下能让殿下快一点吗？”
若是旁人听到这句话，大概会以为楚辞是故意跟皇帝作对，但事实上，她真的害怕到快崩不住心弦，整个人，随时都要崩塌。
可皇帝听到她这样的话，同样颇是不悦地拧起眉道：“楚辞，你难道不明白朕的意思？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留在太子身边他有多危险？”
楚辞不理解，也不能理解，所以迷茫地问道：“什么危险？”
“不管你有没有做这些事，今日太子之举，足以让那些居心叵测之人看出他的软肋，你再待在他身边，只会成为他抹不去的污点和累赘。”
楚辞的视线渐渐地变得清明了的，她似乎终于听明白过来了皇帝陛下是什么意思，但却低下了头，沉默了好一会，才努力让自己厚着脸皮说：“只要殿下不嫌弃楚辞，楚辞纵使有万般污点，又不是嫁给那些人，我管他们怎么看，我就是不在乎。”
楚辞说着，又微微顿了顿，咬了咬唇道：“还有，我有手有脚的，又不是残了傻了，怎么就成了殿下的累赘了。”
很显然，楚辞并不认同皇帝的说法，甚至听到他这样说，心里是觉得有些憋屈的。
皇帝陛下定定地盯着她看了片刻，颇有些冷淡轻蔑地笑了出声，“你们还真是仗着年纪小，又孩子气又为所欲为啊。”
楚辞垂着目，不管皇帝怎么讽刺，她都攥着手指，不肯妥协。
但显然，皇帝并不真的仅仅只是来劝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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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51章 喜欢就是……殿下啊
“楚辞，你知不知道，有十一年的时间，朕没让太子见过任何人，他大概也是在那时候慢慢养成了孤僻的性格，可你知道为什么朕不让他见人吗？”
楚辞没有说话，但是心里头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只是，困惑又生气的是，十一年吗？整整十一年吗？
皇帝居然关了她家殿下十一年！
楚辞忍不住抬起了头，她的皮肤在朦胧光雾的照映下，呈出半透明的白，又冷冰冰的，只有双眼冒着锐利的光，颇有些凌厉的弧度。
“朕一直知道皇后是个很奇怪很孤僻的人，朕曾想过要将她生下的孩子捧在心尖上宠爱，但皇后生下来的孩子，被国师断言是个怪物。这个谣传，宫里宫外一直有在说，只不过现如今没什么人敢说了，但没人敢说，不代表就没人知道。”
皇帝又沉默了下来，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目光变得晦暗不明，“国师告诉朕，绯离是秦昭大祸，若有一日他体内妖祟之物成形，他会倾覆整个秦昭，朕不信，国师又告诉朕，但凡看过帝绯离身上妖祟之物的人，都得死，于是没过多久，国师真的死了……朕那时仍是不信那个邪，让几个人去看了，结果是他们都死了……”
“但他毕竟是朕和皇后的爱子，朕无法，只能把他关起来，什么宠爱也给不了他。”如若不是两年前皇后一事……也许现在局势又不一样。
楚辞盯着皇帝，缓缓地一字一顿淡然决绝地开口道：“殿下身上的桃花，是楚辞见过最好看的花。”
几乎是楚辞话音一落，皇帝的眼里骤然凌冽起来：“谁告诉你这些的？！”
“陛下没听清楚吗？楚辞说，那是楚辞见过最好看的花，不是陛下口中的妖祟之物！”
皇帝倏地上前，居高临下地带着杀意俯视楚辞，“你见过？太子给你看了？”
“是，楚辞见过。”
“你没死？”
“楚辞好好地在陛下面前！”
楚辞的双目染着有些不可一世的恨意。
她一直以为，外界的人因为谣传而针对太子殿下，却不曾想，就连皇帝陛下！也从大打大当太子殿下是一个怪物！
难怪……难怪太子殿下曾经跟她说，他不信任何人……
原来是真的……
从来没有人信过他。
他又怎么可能去相信别人？
但楚辞那时并不知道，她的一时泄恨，让皇帝更加无法容下她了。
皇帝定定地看着满目恨意的楚辞，须臾，淡淡地敛了眸，转身走了两步，把木桌上唯一的一盏灯熄灭了。
周遭瞬间再次陷入了黑沉沉的黑暗之中。
楚辞下意识捂住了双眼，呼吸一点点短促，那一种未知又熟悉的恐惧再次笼罩着她的整个身心。
让她无处可避。
“楚辞，朕本来跟你说这些，本意是要你害怕，太子并非是你的归属，但你既然知道还留在他身边，就太不应该了。”皇帝的话不急不缓地在黑暗中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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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52章 喜欢就是……殿下啊
“什么是应该不应该。难道不是殿下跟我在一起吗？与陛下有丝毫关系吗？”
楚辞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闭着眼睛说出这句话的，声音大概还有点轻微的发抖，但语气却要比之前跟皇帝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要来得坚定。
皇帝颇是阴冷地道：“那楚辞你想活下去吗？”
楚辞攥了一下手指，下一刻，她便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脖子上多了一抹冷津津的冰冷器物，准确来说，是冰冷的剑端抵在楚辞的颈上。
楚辞一动没动，垂着目轻声道：“陛下杀我之前，跟殿下商量过吗？”
“你是觉得，太子有必要知道吗？”
“没有必要吗？”
“没有。”
楚辞伸手轻轻握住了抵在颈上的剑端，睁开了眼睛，直视着黑暗，开口道：“我觉得有吧。”
皇帝在黑暗中颇是锐利地盯着楚辞看了半晌，放开了她。
他一点也不希望帝绯离被任何事任何人牵绊住，尤其是楚辞。
尤其当楚辞足以起到这样的威胁作用的时候，皇帝更不能容忍楚辞再留在帝绯离身边。
而显然，用强硬的手段去胁迫楚辞，并没有用。
他得让楚辞心甘情愿地离开才行。
皇帝在地牢里踱了几步，忽然是想到了什么，低沉地笑了一笑，转头回去，面朝着楚辞俯身下来，颇是温淡的语气，很有耐心地在楚辞咫尺之距缓缓道：“那朕再告诉你个事，你知不知道，你之前跟帝绯离闹得要死要活是为什么？”
黑暗中，楚辞看不到皇帝是怎样的神色，但她知道皇帝想要跟她说的话一定是她既害怕又想知道的事情……
她屏住了呼吸，紧紧抿着嘴唇
她听到了从皇帝口中说出来的话，清清晰晰地闯入耳中，每一个字都带着极重的压抑，重重地摔在楚辞的心脏上，又被狠狠地锤击，怎么会那么痛。
楚辞听到自己在黑暗中发出尖叫：“你胡说！”
她想抓住皇帝，却被皇帝推开了，皇帝明显是有备而来的，把该给的东西给了她，“朕给你的，足够你度过余生，朕给你一天时间考虑，你若是答应了，朕让人送你走，此后你永生不准出现在太子面前；你若是不答应，朕也有法子让太子一辈子见不到你，但你就只能一辈子被关着出不去。”
好黑。
为什么还是这么黑，为什么感觉越来越黑了……
到处都是黑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摸不着。
每一次呼吸，都仿佛牵扯扩散着五脏六腑，她不知道为什么那么痛，只知道眼前的世界灰暗了……
再怎么努力地睁着眼睛，它都是一片黑暗。
她所看到的，无一处不是黑暗，光在哪里，光再也照不到楚辞了。
她蹲了下去，捂着耳朵，陷入了压抑的沉默……
耳朵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哪嗡嗡地响，黑暗什么时候能消失……
而皇帝看到她这样，便也没有再说什么了，他转身走了，自然也没有再命人去点亮桌上那盏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