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天晚上就趁热打铁,周琳琅一介弱女子,能跑多远?就算侥幸被她找个地藏了起来,第二天再度大肆搜寻,她也一定逃不掉。
可现在,全毁在了乔氏这个蠢女人身上。她不说把周琳琅抓回来,居然还想瞒天过海
卫辅悻悻的无功而返,再私下里打听周琳琅的下落,哪儿还有蛛丝蚂迹?
且不说他找不着周琳琅,只能作罢,且说周家。把周琳琅送到孙家之后,阖府的人只当没了这个人,扫清了祸害的欢欣鼓舞之后,剩下的便是愁。
愁的是周玲珑的亲事。
那日顾老太太亲自来向周家替祁季昭提亲,周家哪肯把周玲珑嫁给他这个病秧子,是以当场就婉拒了。虽说两家没找破脸,可周老太太怎么也不好意思再跟顾老太太提议,把周玲珑许给顾至的事。
周老太太同周大太太商议:“顾家那边怕是不要再指望了,但玲珑的亲事不能再耽搁,你还是放宽心,把眼光放得长远一些”
差不多行了。
周大太太也没法,一面应承,一面替周玲珑寻摸亲事。
周玉琛可有些日子没见着周琳琅了,他知道府里在张罗大姐周玲珑的亲事,每天祖母院里都有太太夫人们来来往往,为了避嫌,他只能待在外院。
他自己进不去内院,只好问周玉谨。
周玉谨毕竟还是个孩子,冯氏有话也不会同他说,是以他根本不知道周琳琅不在府里。他还同周玉琛开玩笑呢:“五哥真是有了姐姐就忘了弟弟,同在一个府里住着,这才几日不见,你就这么心心念念的了?”
周玉琛还当真掐指头算了算,抬头看向周玉谨:“时间不短了,快两个月我没见着三姐姐了。”
周玉瑾一怔:“真有这么长时间了?那你怎么这么老实,就没派人问问?”
周玉琛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问了”
问是问了,只不过没什么用,他在这府里就是个尴尬的存在,因为病弱,周三老爷对他可有可无,内院则有周大太太和周三太太把持,再则前一个月府里几乎把持的风雨不透,不要说一个无依无靠的周玉琛了,就是周臻都被瞒得死死的。
再后来周家人便有意哄骗周玉琛,今儿个说周琳琅忙,明个儿说周琳琅病了,只是小病,过几天好了就可以见他。
再到后来干脆就是胡说八道,他送进去的东西有人接了,转手报到周老太太那里,周老太太只有一句话:“不用管他。”
乳臭未干的小孩子家,瞒着他都是瞧得起他,就算他知道了实情,还能掀破天是怎么的?
一个有心,一个无意,是以生生瞒了周玉琛两个多月。
周玉瑾答应了周玉琛,果然下了学便跑进内院。他先去周琳琅的院子,奶娘拉不住,只好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后,防着来来往往的人。
等到周玉瑾跑到周琳琅门口,才发现这院子大门紧锁,那锁上都落灰了,显见这里已经许久都没人来。
周玉瑾傻了。
不过他人虽心眼儿却多,假装没事人的跟奶娘回去,却话里话外的套她的话。奶娘见瞒不住,便背着人小声儿道:“奴婢多嘴,七爷可千万别说是奴婢说的。奴婢听说,老太太做主,已经把三姑娘嫁出去了。”
周玉瑾可不傻,真要嫁人,那是好事是喜事,怎么会藏着掖着?他问奶娘:“嫁?我怎么一点儿都没听说?三姐姐嫁到哪儿去了?嫁的什么人家?怎么悄没声息的”
奶娘捂住他的嘴,道:“七爷,可小声些吧,这事瞒着人都快两个多月了,老太太发了话,谁敢私下议论,一律打死发卖。”
周玉瑾这心里扑通扑通直跳,他眨巴着大眼望着奶娘,问:“这事,真是祖母做的主?那我娘?”
奶娘慌忙摇头:“奴婢不清楚,七爷别问了。”
第142章 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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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氏这些日子过得十分自在。
周琳琅一走,再没人给她添填,也没人给她捣乱,她和周臻之间又恢复了从前的柔情蜜意。这天刚送走周臻,她面若桃花,浑身慵懒,又重新倒回榻上补眠。
将将似睡非睡,听见外头丫鬟的声音:“七爷今天来得早,太太才起,您在外间稍微坐一会儿。吃过早饭了吗?奴婢给您端些你爱吃的玫瑰糕……”
冯氏情知是周玉瑾来了,心里想着,怕是这回笼觉要泡汤了。
她一边示意丫鬟近前服侍她穿衣,一边心想,今天瑾哥儿来这么早,不是有别的什么事吧?
果然外头周玉瑾的声气儿不大好,道:“多谢姐姐,只是我不饿,我就给娘行个礼就走,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冯氏扬声道:“让他进来吧。”
周玉瑾很快换了帘子进来,头都不抬,行了礼道:“娘,我三姐姐呢。”
冯氏再也没想到他居然开口就问周琳琅,且叫得还这么亲昵,气得肋叉子都疼了,她强忍了心中郁气,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年轻人贪睡,她怎么会一大早来给我请安?”
周玉瑾道:“娘你就别骗我了,如今这府里谁不知道三姐姐已经嫁出去了?”
冯氏眨眨眼,讪笑道:“这个……”
她想说自己不知道,可这一刻,周玉瑾忽然抬头,那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失望,冯氏被他直盯着自己的眼神吓住,这句“不知道”就生生咽了回去。
也真是作孽,明明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可他偏偏和那病秧子亲亲热热,那祸害回府,他也知情知趣的往上凑,倒越发显得自己是恶人和外人。
待要训斥他叫他别多管闲事,可又知道这孩子一向心性坚定,极有主见,冯氏也怕一言不合,寒了他的心,他会和自己离了心。
踌躇多时,冯氏才道:“这事吧……你是怎么知道的?”
周玉瑾胡乱回答,他不怕冯氏查问,她在这府里怎么样都行,到了府外,可没人买周家人的帐。
他道:“外边人都这么说。”
冯氏果然面色有些难看,轻咳了一声,道:“别听外人瞎胡说,无风还不起浪呢……”
周玉瑾道:“我没信,所以来问娘,如果娘不清楚,我去问爹和祖母。总不会三姐姐无声无息的就消失了吧?”
“胡闹。”冯氏生怕他真去问周臻和周老太太,道:“你三姐姐的亲事,是你祖母做的主,她没亲娘,我这个继母又难做,总之这是你祖母应该应份的事,目的也只是为了她好?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管这些做什么?”
说罢不无嫌弃的道:“该不是你听了有些人的挑拨吧?儿子,你还小,心思纯善是好事,可看人不能看表面,你对他好,也得看他对你是什么居心,值不值得你对他好才成。”
这是在指桑骂槐的说周玉琛呢。
周玉瑾并不替周玉琛辩驳,只问:“骨肉同胞,对谁好还需要权衡利益得失吗?”
冯氏只当他诚心求问,当下信誓旦旦的道:“当然不会,就像爹娘对你,那是毫无条件的爱,做什么事都是为着你好。可如果是外人,就算你没想着算计他,也得提防外人算计你。不然怎么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呢。外人看你,与你结交,看得都是你对他是否有利,否则他才不会和你亲近。”
周玉瑾问:“那兄弟之间呢?”
冯氏顿了顿才道:“兄弟之间,可没有父母对儿女那样纯粹,尤其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这中间利益冲突大着呢。可冯氏又不好说得太明白,否则一旦传进周臻耳朵里,可没她什么好处,又不能不提醒周玉瑾,是以只能说得含含糊糊。
周玉瑾问:“那这么说,先贤们教得兄友弟恭是错的了?”
“呃……”冯氏吓得眼前发黑,忙道:“别胡说,先贤们的教诲自是不会错的,娘,娘没读过书,不懂先贤们的道理,可既然先生和你爹他们都那么说,你就只管听就是了。”
周玉瑾道:“那我关心兄弟姐妹也就没错了?娘,你告诉我,三姐姐究竟嫁去了哪里?”
“……”冯氏气得恨不能把自己生的这儿子给打出去,他年纪不大,心眼不少,可都用到自己身上了,这是她的儿子吗?
没办法,冯氏只能实话实说:“你三姐姐这事,娘还真没过问,都是你祖母和你大伯母一力承担的。”
说到这儿,冯氏不掩幸灾乐祸:“所以不是娘教你恶,实是这世上之人,哪个没私心呢?做事之前,最先考虑的就是这事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周玉瑾受教的举一反三:“娘的意思,就是祖母和大伯母这么急切的把三姐姐嫁出去,就是因为她们有私心了?”
冯氏简直不想再说话了,这个儿子也太多智近乎妖了,他才多大?这开口说话一针见血,能把人最龌龊最阴暗的心思扎破,虽然说得不是自己,可这也太可怕了,一旦被周老太太和周大太太知晓,这孩子能有什么下场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