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世人都冤枉她了,可这结亲也不是上嘴唇碰下嘴唇的事,她总得好好打听打听。原本设这个赏花宴,也有从旁再观察观察的意思,只是这周家不放人,是几个意思?
顾老太太蹙眉问顾至:“你和那周三姑娘,很熟悉?”
灵光一闪,她神情严肃了些,问:“那个擅做点心的姑娘,就是这位周三姑娘吧?”
顾至见瞒不住了,也就嘿嘿一笑,道:“不错,都说吃人嘴短,祖母,您觉得那点心滋味如何?”
顾老太太:“……”
她能不能把吃进去的点心都吐出来?
顾老太太挥手:“别说那没用的,我问你,周三姑娘身体不大好吗?”
顾至不答反问,浓眉深深皱起,问:“谁说的?”
他看上去玩世不恭,可该明白的道理他比谁都明白,说一个姑娘家身子不好,就相当于判了她的死刑,怕是没几个像样的人家还愿意娶她。
顾老太太道:“周家自己人说的。”
顾至毫不客气的嗤笑,道:“周家人说的啊?那当然是不好了。”
他这分明话里有话,顾老太太拿拐杖拄了拄地:“有话说。”
顾至凑近她,压低声音道:“这么跟您说吧,当初周琳琅被送上鸣凤庵,也才不才十岁。”
下剩的话还用说吗?十岁的小姑娘,会做什么?可她到了鸣凤庵就不能白吃白喝,自然人家主持让她做什么她就得做什么,吃过多少苦不言而喻。
顾至又道:“别处的伤有没有我不清楚,但她手上……”他比划着:“从手背、手心到手腕,全是划痕和伤痕。”
“哟~”顾老太太不由得感叹出声,满眼都是同情。
顾至坐正身子,又道:“这是周家的家务事,具体的我也不清楚,若是有心打听,自然就知道周琳琅在鸣凤庵四年,周家没派人送过一针一线,一饭一裳。那老色鬼您也知道,什么龌龊事都做得出来,苛待一个没有仗势的小姑娘算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顾老太太:“……”她也这么觉得,好好一个修佛之人,居然能干出男盗女娼的事来,简直该死,可想而知,她对底下的尼姑们又是怎么样一番丑恶嘴脸。
顾至挑了挑眉,又抛出一个大大的雷:“周琳琅才回周府,没到一个月就身中剧毒。”
“什么?”
顾老太太又不蠢,那是历经腥风血雨的人精,听这话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周家嫌周琳琅丢了周家脸,想要置她于死地呢。
她沉着脸道:“没凭没据,你可不能胡说八道。”
“啧啧。”顾质耸耸肩道:“我忒闲得慌,传人家的闲话,这周琳琅的脉,是秦世伯帮着诊的,我就在跟前,出了周府,他单独给了我一张药方,警告我说这周三姑娘余毒未清,怕是于子嗣上有损,若不及早解毒,呵呵……”
他一摊手:“只怕寿元有损。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您要不信,只管问秦世伯。”
“……”顾老太太听得脸色都变了,半晌吐出几个字:“这,简直是无法无天。”周家怎么敢?虽说那是他们自己家人,可也没有说一言不合就下毒害死她的道理。
她担心的问:“那,周三姑娘的毒可清了?”
“我不知道啊。”顾至一脸的无辜:“无亲无故,我凭什么要帮她?再说她在周家过得什么日子,您想也能想得出,她没有亲娘照拂,那个爹又不太着调,手里又没银子,她拿什么买珍贵药材解毒?”
顾老太太的心几乎是立刻就偏到周琳琅身上了,可她也不是好糊弄的,一瞪眼:“甭想骗我,上回你从我这糊弄走的八百两银子呢?”
顾至嗤的笑道:“祖母,您可真够吝啬的,不过八百两,在您这儿还不是九牛一毛?您至于跟我算得这么清楚,念念不忘的吗?”
“少说废话。”
“行行,我说,那银子我确实送过去了,可您知道她有个病秧子的弟弟吧?”
“这……怎么,她弟弟又怎么了?”
“还怎么,没娘的孩子,日子过得苦巴苦业,那小子十多岁了,长得像五六岁的小豆芽子,就这么高,还瘦,那小脸白的,眼睛都能占整个脸的一半了。在府里被人养成了废物,周琳琅从鸣凤庵一回来就把那小子带到了府外,又是租房子,又是请郎中,又是抓药。哦,对了,她还替他请了个拳师。”
顾至口若悬河,简直赛得过说书先生,听得顾老太太都热血沸腾的,见他故意卖关子,忙问:“后来呢?可有效果?”
“您还别说,让她误打误撞,还真找着毛细儿了,那小子不敢说病全好了,但身子强健了许多,小脸也有了血色,还跟着拳师学了些三脚猫的功夫。”
顾老太太松了口气,真心实意的道:“这位周三姑娘是个有主见的小姑娘啊。”
顾至毫不客气的嘁了一声:“光有主见有什么用?就她们姐弟俩住在外头,早早晚晚成了人家的口中肉,这不就遇上了歹人,大白天强抢入门……”
顾老太太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然后呢?”
“然后银子就被抢了。”
“什么?混帐,朗朗乾坤,天下脚下,怎么有这样丧心病狂的人,还有没有王法了。”骂完了,顾老太太觉得不对:“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顾至很无耻的承认:“当时我和三哥都在啊。”
“你们?都在?在怎么还让她们姐弟俩被人欺负了去?”
“关我什么事?”顾至口气十分欠揍。
顾老太太气得:“你……你个混蛋玩意,枉我当年重金请武师教你一身武艺,你居然坐壁上观,置之不理?”
顾至摊手:“我有什么办法?他们人多势从,我孤掌难鸣,何况我还得保护三哥呢。”
顾老太太气得拿拐棍要抡他。
顾至跑到门口,嘻皮笑脸的道:“祖母,您跟我置气有什么用?要我说您若真的同情周琳琅,不如就替三哥把她娶到咱家来。难得三哥开回口,您好意思拒绝?若是这府里容不下三哥,他大可以带着周三姑娘搬出去住嘛。”
第094章 肺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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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至大摇大摆的闯进祁季昭的内室,大喇喇坐下,道:“你怎么谢我?”
祁季昭朝他温和一笑:“无以相谢,不如……”
顾至打了个冷颤,制止他道:“你给我闭嘴啊,我可不是卫家那俩不走寻常路的货。”
祁季昭见噎住了他,这才笑道:“你怎知我就是和他们一路的货色?我是想说,无以相谢,不如你自己提个要求?”
顾至道:“先存着。”
祁季昭叫小厮奉茶,问:“你又得了什么好差事?”
“不是我。”顾至吹着茶上的茶叶沫,道:“是顾珊。”
祁季昭倒是不甚热络的垂了眸。
顾至不高兴了,他对自己的妹妹还是很维护的:“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知道珊儿喜欢你,可她也只是自己喜欢而已,又没对你造成什么困扰吧?看你这矫情样儿。”
祁季昭无耐:“本来是没什么困扰,可架不住你再三再四的强调……”
顾至只有这么一个胞妹,自然对她格外上心,祁季昭与他不是兄弟,却胜似亲生兄弟,他待他们其实是一样的。
闻言不免解释两句:“我两不相帮,在你跟前打趣,也不过是想探探你的态度。如果你不是另有所爱,珊儿确实是个好姑娘嘛。”
祁季昭正色凛然的道:“这事我说过好几次了,根本不可能,以后不要再提。”
顾至嗤一声,道:“我就不知道你到底在顾忌什么。”
“我把珊儿当成亲妹,不可能有你说的那感情。你来到底什么事?”
“好,好,我以后再也不提。”顾至挥了挥手,以示坚决,这才道:“周家不是说周琳琅病了,身子不好吗?我就把她中毒的事同祖母说了。姜是老的辣,有她出马,你我就只管袖手旁观好了。”
祁季昭再度垂眸不语。
顾至有些不耐:“三哥,你有什么心事,能不能敞开了和我谈谈?”
“我……”祁季昭有些犹豫:“元郎,我不是同你隔着心,而是这事……有些匪夷所思。”
顾至哈的一笑:“啥?怎么个匪夷所思法儿?”
看他这么热衷,祁季昭笑了笑:“你呀,也不知道你是对我心思感兴趣,还是对周三姑娘这个人感兴趣。”
顾至眨了眨眼:“说实话?”
祁季昭点头:“嗯。”
“那好吧,我都感兴趣。”
祁季昭没笑,很是认真严肃的问顾至:“你也喜欢周三姑娘?”
顾至没回避,只挑了挑眉:“说实话?”
祁季昭失笑:“嗯。”
“实话就是,我也不清楚。”
祁季昭无语,顾至又问他:“那你呢,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若是喜欢,不管谁反对,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只要你心志坚定,就一定能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