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周琳琅从小就是个扫帚星,整个三房都被她给祸害了个遍,总不能说因为鸣凤庵出了事,就把她有毒的本质给一并抹杀了吧?
她都这样声名狼藉了,可自己不也没嫌弃她,还处处替她精打细算,又替她寻了门好亲事么?虽说名分上差些,可这位孙大人身居高位,前程似锦,她过了门穿金戴银,锦衣玉食,一辈子都受不了苦,不比她青灯古佛一辈子强上百倍?
周老太太不无严肃的道:“亲人是什么?那是骨肉亲情,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不管你走到哪儿,你都姓周,这个家是生你养你的地方,家里人和你荣辱与共,休戚相关,你做什么事,都不能只虑着你自己,多为家人考虑考虑。”
周琳琅微笑颔首:“琳琅也是这么想的。家是什么?家就是避风港啊,我在外头受了什么委屈,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回家来寻求安定和庇护。家人是什么?那是琳琅的脊梁骨,琳琅在外头软弱可欺,自有周家人替琳琅撑腰提气,琳琅自然明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所以也一直以此为诫,否则骨肉相残,兄弟阋墙,外人都要笑话周家没人情的。”
周老太太听这话总觉得不对味儿。本来她的意思是叫周琳琅为了整个周家,宁可牺牲她,可周琳琅这意思,分明是要周家做她的坚强后盾,这与自己的初衷完全相悖了啊。
孙家下手挺快,二月才过了两天,就把这事定了下来。
周老太太做主,把周琳琅的生辰八字给了孙家。虽说只是纳个妾,不需过六礼,但周琳琅情况特殊,又不比旁的,那孙大人虽然一心想纳个美妾,但总也得防着她是不是真的天生祸害。
孙老太太亲自去了一趟西山安定寺,挨个拜了佛祖,又上了三炷香,大手笔添了一百两的香油钱,这才被方丈请到了静室喝茶。
方丈今年五十多岁,法号观照,天生的宝相庄严,若不是耳朵不够大,真跟那如来佛祖相似。因此这安定寺香火极旺,多少善男信女都来这求神问卜。
观照也确实熟谙佛法,一年有大半时间都在外潜习佛法,剩下小半时间在寺里闭关打坐,只有十五才将寺里累积的事务处理一下。
孙老太太来得巧,观照才出关,正打算过两天便下山去寻访名山古刹。
略事寒暄,孙老太太恭敬的道:“老身此来,是求方丈替我儿合合八字。”
观照也就双手合什,念了声“阿弥托佛”。
自有人把孙寂遥和周琳琅的八字呈给观照,他扫了两眼,盘腿闭目,掐指算了一时,睁开眼道:“吉。”
孙老太太一听,不胜欢喜,又不放心,特意指了指周琳琅的八字,问:“劳烦大师再给看一看,这八字如何?可有什么不好的讲究吗?”
观照笑道:“老夫人多虑了,此女端正和平,宜室宜家。”
孙老太太眉眼都笑开了,连声称赞:“真是活佛。”她并没说这是女子八字,可观照只从八字上就能掐算出她是女子,可见这“端正和平,宜室宜家”八字评语是错不了的了。
孙老太太在寺里高高兴兴,周府的周老太太却是一脸怒色,她瞪着底下的周氏,道:“这话你是怎么说出来的?”
周氏也是被逼无奈。
卫辅一心要求娶周琳琅,她原本是不同意的,可卫英在一旁添油加醋,只说卫辅就这么一个心愿,否则他就要撕破脸皮闹到周家去。
周氏一想,只要把卫辅撵出卫家,随他自生自灭,都妨碍不到自己和卫英,哪管他喜欢娶谁愿意娶谁?
真要不按他的意思办,他坏了卫家和周家的交情,自己这个周家女还有何面目回去见母兄?
因此周氏便先过来探探周老太太的意思。
见周老太太果然发怒,卫周氏无辜的道:“娘何必怨我?您当我愿意?我不是也是没办法吗?那小孽种就是看上了周琳琅,不然也不会十五发生那样的事。我可听那小孽种都招了,分明是他和琳琅共处一室,结果她伙同奸夫给他下了迷药,事后她自己逃之夭夭,说到底她是始作俑者,如果不是她天生的扫帚星,何至于害得我儿一落千丈,如今出门都有人朝着卫家指指点点,要不是他伤着,我寻死的心都有了,我还没找娘要个说活呢,不过是想一床锦被掩风流,想把这事两好并一好,娘怎么倒怨起我来了?”
她抹了抹泪,又道:“那小孽种如今已经不是卫家人,一反从前的懦弱,竟有些无耻无赖起来,他可说了,如果周家不答应这门亲事,他可就要闹起来,请世人给个公道。”
第088章 回绝
果然被卫辅料中,周老太太投鼠忌器,还真不敢一口回绝了卫辅。
她气得摔了茶碗,骂道:“孽障,孽障。”
也不知道是骂卫辅,还是在骂自己的女儿。
卫周氏倒是一身轻松,横竖为难的不是她。周家答应亲事也好,卫辅已经不算卫家人,他自己想办法成亲,亲事风光也好,寒酸也罢,丢人现眼的是周琳琅,将来吃苦受罪的也是她。
若是周家不答应这亲事,那更好,她也不乐意见卫辅娶得娇妻美眷,她还怕到底周琳琅祸害性太强,顺带着把卫家人也祸害了呢。
可心里这么想,面上却不能露,卫周氏做出一副无可耐何的模样,委委屈屈的道:“出了这样的事,老爷原本是怪我教养不严的,尽管气头上十分震怒,到底也没打算把这个孽种撵出家门……”
周老太太算是明白了,合着她这是有私心啊,为了把卫辅这个庶子撵出卫家,她情愿搭上周琳琅。
其实周琳琅许给谁,周老太太是不在意的,但现下不成。
她沉着脸道:“可叫我说你什么好呢?庶子又如何?那也是你家老爷的骨血,你这个做嫡母的,整日里一副晚娘脸,就不怕言官参奏你家老爷一本,于他官声有碍?”
这也就是自己闺女,不然周老太太骂得更难听。男人是她自家的,有本事她就把男人笼络好,别叫他去睡姨娘通房?
既然拦不住,那就早做准备,何至于让她有了骨肉?孩子没生下来,多少手脚不能做?怎么就让她安安全全的生下孩子?还是在她头里生的庶长子?
就算瞒天过海,让那卫辅成了二爷,可到底是一根火药引线,不定哪天怦的一声就炸了。
既然生了,那就好好待他,甭管心里多胳应,起码表面文章得做吧?哪有她这样做嫡母的?分明就是和庶子成了仇人。
现下可好,立逼着把庶子撵出去,这不还是有后患吗?一棒子将卫辅打死,什么事都没有了,偏偏给他留了条活路,万一将来他攀附上谁了,有了出头之日,反过来报复怎么办?
周老太太看着这个蠢到家,却还洋洋得意的女儿,长叹了一口气:“你也老大不小,自己儿子都要成亲,眼瞅着就要抱孙子的人了,我还能活几年?就不讨那嫌再说你什么了。”
卫周氏有些悻悻。她不是不明白周老太太的顾虑,可当年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卫辅生母是卫老爷的通房,打小就服侍他的,成亲后他一直温言软语,只说以后再也不理她,让自己给那通房留个存身之地。
卫周氏是新嫁娘,远嫁到卫家,满心凄惶,被卫老爷这么甜言蜜语一哄,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
可卫老爷嘴上说得漂亮,却在她小日子不方便的时候睡了那通房,哪成想这一睡就睡出身孕来呢?
卫老爷又花言巧语,卫周氏面嫩做不来狠心的事,这才留了卫辅,只听说是个儿子,她要死要活,不肯让他占了长。
一步错,步步错,到了现今这地步,她不可能真的将卫辅赶尽杀绝,卫老爷虽然痛恨,但到底那也是他亲儿子,她这边真的不管不顾,夫妻情份也不用指望着要了。
周老太太实在懒得管她,只道:“你晚了一步,前两天刚给琳琅订了门亲事。”
卫周氏一怔:“这么快?娘你不是在敷衍我吧?”
周老太太没好气的道:“我敷衍你做什么?十五那天,你当我真有闲心去看什么灯?还不是带琳琅去相看。”
见周老太太不像是说谎,卫周氏放了心,问:“是哪家?”
听说是孙家,她啧了一声,感叹道:“这可真是门好亲事。”她还特意在“好”字加重了声调,拖长了声音。
周老太太冷冷的盯着她,道:“现下事情还没成,你不要对外乱说。”
卫周氏点头:“我明白,其实娘是过于小心了,她一个小姑娘家,婚姻大事本就不是她自己该做主的,就算她知道了又何妨?难道还怕她作妖不成?若敢不听,一碗药灌下去,看她还怎么嚣张。”
周老太太越听越气:“你给我闭嘴。”
卫周氏悻悻。
周老太太胸脯一起一伏,指着她道:“你都多大人了,啊?好说儿子也这么大了,怎么说话做事还是不经脑子?灌什么药?那是你能说的?你生怕旁人抓不住周家把柄,生怕旁人拽不下你两个哥哥呢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