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至凑过来打量了她一回,蹙眉道:“周琳琅,你那是什么眼神?”
她温文浅笑,看似可人无害,可分明刚才掠过他时的那一眼让人后脖颈发凉,充满了算计。她居然敢打自己的主意?!
周琳琅道:“顾世子看错了,不知顾世子因何到此?”
“甭装斯文了,这么说话累不累?这儿又没别人,你就跟当初在鸣凤庵时一样多好,直来直去,你我都方便。”
“呵呵。”周琳琅终于有了周老太太的感触:你特么的能不能别老提鸣凤庵,不知道那是一段黑历史吗?
好在这会儿茶到了,周琳琅抬手:“请。”
顾质也不见外,端起茶一口抿了,吁了口气道:“这破茶,就比白开水多了点儿苦味,我说周琳琅,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不是说你被你家老太太发配到庄子上去了吗?我还说呢,你这人就是个……”
见周琳琅眼神清冷,顾质再不识趣再嘴毒也终究有所收敛,顿了下道:“咳……吃了亏,总得找人帮你,可我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你派人来。”
周琳琅垂眸道:“顾世子言语有误,琳琅和舍弟是去庄子上静养,并非发配。还有,上回欠顾世子的人情还没还上,些许小事,不敢劳烦顾世子。”
顾质张大嘴:“合着你就没打算求我啊?”
周琳琅微笑:是。
顾质把嘴合上:“算了,当我多事。”他四下看看,撇嘴:“你可真会找地儿,去哪儿不好,非得跑到这来。”
“这里怎么了?”
“……”顾质见她是当真不知情,又把唇抿紧了,还心虚的望了一眼隔壁。
周琳琅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只看见一堵爬满了藤蔓的墙,会意的一笑,道:“我还说呢,顾世子总不会是特意前来拜访我周家兄弟。”
“唉,你可别多想啊,这事跟我三哥没关系。”
祁季昭也在?
周琳琅坦然的,略带指责的望向顾至:“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想来祁三公子深恨顾世子如此替他开脱。”
“……”顾世好想骂人,她还没问呢,自己先不打自招了。
他淡定的端起茶盅,结果一看没茶了,不愤的向一旁垂手站立的侍璧道:“你怎么服侍人的,没瞧见爷的茶没了?还不赶紧给续上?”
说罢双手胸前交扣,跷着二郎腿,妥妥的一副恶霸样儿。
周琳琅无言微笑。
侍璧对他还是挺感激的,虽然他嘴挺毒,因此续了杯茶不说,还端了一碟子周琳琅新做的点心,是用牛蛋加鸡蛋烘烤出来的又松又软的蛋糕,怕他不爱吃,还加了一碟子鲜香松脆的饼干。
果然顾至眼睛一亮,随即又满是疑惑,伸手拈了来吃,满足的道:“唔,枪,袄吃。”
吃得太急,还噎了一下,不等侍璧帮忙,自己将一盅茶灌下去了,拍拍胸口,转而怒视周琳琅:“你想噎死爷不成?”
侍璧急得直瞪眼:哪有这样的人?得了好不说感激一声儿,还来倒打一耙的?
周琳琅却微笑着点头:“嗯,你是驴肝肺嘛。”
顾至又被噎了一下。
他颇有些悻悻,这回老实多了,坐直了道:“这不快到中秋佳节了么,三哥心里不舒服,我带他出来散散心。喏,你隔壁这家住得是个不可多得的绝世美人……”还朝她挤了挤眼,意思是“你明白”。
第042章 戏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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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琳琅辩颜辩色,多少能猜得出来。
想来隔壁这家是个暗娼,不然以本尊的见识,是猜不到的,可顾至却分明是一副“别装了,你我心知肚明”的模样,想来多少与鸣凤庵有关系。
而鸣凤庵就是个龌龊地儿,是皮里春秋的把戏,那么隔壁这家与那儿是异曲同工了。
周琳琅也不羞恼,只点点头:“嗯。”表示知道了。
顾至倒来劲了:“你不好奇?”
“各人有各人的苦衷,我没揭人伤痕的嗜好。”
顾至哈哈大笑:“行了,又假慈悲,真以为你当了几年假尼姑,就真成尼姑了?什么苦衷?人家清高着呢,可不是谁想来都能来的,比鸣凤庵不知高了多少个级别。”
周琳琅仍旧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不动火气。
这有什么可辩驳的?或许有的女子确实喜欢这种行当,但依她想,不是万不得已谁会选择迎门卖笑?
哪怕再清高,还不一样是伎门乐户?搭上一辈子还不够,这就是个断子绝孙的行当,不敢要孩子,要了不敢生,生了不敢养,养了也是乐户,几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她问顾至:“茶也喝了,点心也吃了,顾世子几时走?”
“你撵我干吗?好不容易来一趟,总得让我歇够了再说。”
周琳琅目光锐利而冰冷,道:“想要歇,顾世子怕是来错了地儿。”她这可不是隔壁,甭管人家是假清高还是真清高,人家做的是生意。
她么?抱歉,她可没想抢人家的饭碗。
顾质嘁了一声,倒也没说什么。
周琳琅道:“舍弟就在前院读书,若是顾世子愿意歇,那就请随侍璧去前院。”
本来按规矩,他来了就是客,可接待她的却不该是周琳琅,哪怕周玉琛再小,也该由他出面。
顾至不愿意走,嘟囊道:“我就坐这儿歇会儿,你弟弟一个病秧秧的小孩子,哪有你有趣?”
周琳琅这回是真恼了:“合着我就该是给顾世子凑趣儿的?”抬手把自己眼前那盅茶兜头泼上去。
顾至跳起来抖着身上的茶水和茶叶沫子,指着周琳琅道:“唉,我说你这人,怎么一言不合就动手?当爷好欺负是不是?看我不打……”
话还没说完,就听隔壁有人道:“元备,你去哪儿了?”
是祁季昭的声音,顾至也顾不得和周琳琅撕罗,应了一声,起身跳上院墙,落到那边儿。
侍璧看周琳琅面色不愉,忙道:“这顾世子也太不像话了。”
周琳琅摇头,道:“算了。”
“只是,顾世子知道了咱们的落脚之地,会不会……再来找麻烦?”
“那倒不至于。”
侍璧想想道:“也是,就怕消息走露,府里怕是要派人来……”
周琳琅好笑道:“那又怎样?难不成还为了这个就搬家不成?”
侍璧不敢言语,心里却是极赞成却也极纠结的。这条巷子里摆是了住的都不是好人家,再住下去,怕是于姑娘声名有碍。可是搬走?哪里又能寻得似这儿这么个安静清幽的地儿?
况且房租都付了一年的了,半道改了主意,人家未必肯退。
周琳琅是不怕的,她不会死抱着名声好听就瞻前顾后,自己得了实惠才是实惠,至于别的,以后能顾得上的时候再说吧。
且说顾至回到隔壁,果然见祁季昭就站在院子中间,看他翻墙而过,不由的蹙眉。上下打量他一回,道:“你去哪儿了?”
顾至陪笑:“就是,待得无聊,随便转转,别说,这站到房顶看风景,确实不错,哪哪儿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祁季昭不听他胡扯,只问:“隔壁是谁?”
顾至还说呢:“你要不信,我带你上去逛一圈不就知道了?你想见的,不想见的,都能尽收眼底。”
他一这么说,再加上刚才听到的只言半语,祁季昭就什么都明白了,他道:“我没什么想见的人。”
“那里头那位呢?你们,谈完了?”说时还挤眉弄眼。
祁季昭叹气:“你成心的是不是?”
顾至收了玩笑的神色,道:“你不在这儿过夜了?”
“不了,回去吧。”
顾至嘁了一声:“回去有什么意思?和面目可憎的人眼对眼,想想就恶心。”他夸张的抖了抖,却又想起什么,自顾笑得惬意。
祁季昭看他一会儿风一会儿雨,俩人也算是同命相连,便拍拍他的肩,劝慰道:“不过是暂时的,忍忍也就是了。”
这么多年了不都这么过来的吗?
顾至耸耸肩:“走吧。”
自有小厮上前扶着祁季昭出门,顾至却又想起什么,道:“三哥你先走一步啊,到门口等我。”说罢纵身一跃,又翻过墙那边去了。
祁季昭:你特么赶紧回来,要去也走正门……好歹把我也带上啊。
顾至翻过去,院子里已经不见周琳琅的身影。他虽谑笑不羁,也知道断没有强行闯人家闺房的道理。可没见着人,不免失望,就这么走吧,又不甘心,他想了想,去前院寻周玉琛。
周玉琛院里的小厮看见顾至,吓得站起身:“你,你是谁?”怎么从墙头翻过来的?歹人?贼?到底要做什么?能不能只劫财留条命啊?
顾至问:“你家五爷呢?”
“在,在呢,您是?”
“我……”顾至懒得说,关键是说了他也未必清楚。正这会儿周玉琛放下书走出门,朝着顾至望过来。
顾至朝他打量了一番,笑道:“你就是周玉琛?不像是病得要死的模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