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阿原刚入口的粥连同蛋末一起喷了出来,“他要回京?”
“是呀!”小鹿诧异看她,“小姐不知道?我以为他跟小姐好上了,所以跟小姐商议了,打算一起回京成亲呢!”
小鹿的推测很有道理。
先前查案时景辞就曾说过,要带她回京,带她回端侯府;阿原当时便提起,要先回原府回禀母亲,将二人婚事办了,光明正大地嫁入端侯府。
可惜正谈论时景辞忽然犯病,这事才暂时搁置,未再提起。
如今二人已亲密如斯,一起回京势在必行。
但景辞居然都不跟她商议,就这么顾自先收拾起行李,难道是认定她必会乖乖跟他回京?
“自高自大!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阿原很是愤然地将鸡蛋戳了几戳,才将红枣粥一口一口喝完,抬头笑道:“咱们也赶紧收拾行李吧,也得跟李大人辞行了!”
虽说景辞这性子孤高寡淡得不近人情,但作为一个通情达理的好姑娘,阿原很快善解人意地替他想到了缘由。
左言希以戴罪之身被押往京城,身为挚交的景辞当然得赶回京去营救,越快越好。
小鹿应了,随即又有些发愁。
若回了原府,小姐就不是她一个人的小姐了。府里比她更聪明更伶俐的侍女一抓一大把,她又该被挤到茶房里烧水了。
阿原见她撅嘴,问道:“怎么啦?”
小鹿道:“回京是挺好,屋子大,服侍的人也多……不过咱们是不是应该去问下景典史,他们什么时候动身?兴许他们还有别的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
阿原悻悻,忽想起夜间她意乱情迷之际,景辞清明冷静的眼眸。她打了个寒噤,也有一丝不安无声无息地冒了出来。
她漱了口,揽镜照了照,仔细整理了领口襟袖,方道:“走,咱们这就去找他问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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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衙不大,二人走到景辞住处也不过片刻,然后看着紧锁的大门怔住了。
小鹿看向她家小姐,犹疑道:“这是……临时有事出门了?”
他和阿原已这般亲密,总不至于一声不响地跑了,连个招呼都不打吧?
阿原拍了拍那锁,也是纳闷,“也是奇了,这么急匆匆的,跑哪去了?”
说话间,井乙正走来,笑道:“原兄弟,你没去送送景典史?”
阿原懵住,问道:“他……走了?”
井乙道:“是呀!李大人带我们搜了一夜山才回来,景典史便赶过来,说家中有急事,要即刻回京。李大人还没来得及多问,知夏姑姑便抱了行囊赶过来,催着便走。我们送到外面,马车什么的都在等着了……”
“马车什么的都在等着了?”小鹿便红了眼睛,跺脚道:“他……他早就准备走了?为什么都没跟我们说一声就走了?”
阿原心头咯噔了下,忙笑道:“走就走了呗!都说了有急事……匆匆离开也不奇怪。”
她一边说着,一边已往前院走去。
井乙忙道:“原兄弟,他们已经走了!”
阿原头也不回道:“我去见见李大人。”
小鹿忙跟在她身后,紧张地看着她,“小姐,你……你别着急。”
虽说原大小姐也不能诸事遂心,甚至也被萧潇之流拒绝过,但这位景典史前一夜还在你侬我侬,前一刻还亲手为她备下早饭,下一刻招呼都不打便逃之后夭夭,这对心高气傲的小姐是何等的打击……
阿原脸色诚然不好看,却向小鹿笑了笑,“我不着急。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还怕他飞天上去不成?”
小鹿愕然,然后大赞,“小姐说得有理!何况你们是皇上赐婚,有婚约在。他是咱们家名正言顺的姑爷,逃都逃不了!”
二人一厢说着,一厢往前走时,忽听外面人声鼎沸,然后便见李斐满头大汗,正着衣冠带着部属往外飞奔而去。
井乙也已觉出动静,忙扯住奔来的一名差役问道:“出什么事了?”
那差役急急道:“京中又来了贵客,大人迎去了,吩咐小人赶紧去找原捕快,让她将房间收拾出来……”
井乙一指阿原主仆,“原捕快不是在这里吗?”
差役这才看见,忙尴尬行礼。
阿原脑中尚混沌着,倒是小鹿猛听又要将屋子让出来,急忙问向那差役:“长乐公主又回来了?”
差役摇头,“不是,说是什么原夫人来了!你们到门外看那车,那马……好气派!连长乐公主也赶不上!”
阿原张了张嘴,没能说话。
而小鹿已尖叫起来,“什么?原……夫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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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河县衙似乎从未像今年春天这般热闹过。
继年轻的钦差大人和长乐公主后,大名鼎鼎的原夫人也到了。
原夫人的夫婿原皓,原是前朝大将,梁帝继位后笼络人心,原皓得保爵禄倒也不奇,奇的不久后还加官晋爵,封作武安侯。多少人传说,这与原夫人时常出入宫禁有关。原皓病逝后,原家屹立如故,原府依然门庭若市,达官贵人往来不绝,竟比原侯在世时还要热闹几分。
这其中,有探原夫人的,也有探原大小姐的。母女二人风流却高贵,哪怕被京城的贵妇小姐们戳烂了脊梁骨,依然富贵绵延,裙下之臣无数。
李斐没见过原夫人,但早已听说原夫人比长乐公主还要难缠,且如今来得莫名,迎接时越发地诚惶诚恐。
原夫人步下轿辇,扫过破落的县衙大门,眼底微见凄凉,却很快转作温和轻笑:“李知县免礼!”
李斐应了,一边请原夫人入内,一边才敢借机觑向这位名动天下的原夫人。
---题外话---船上风光没法描写得太细致,好像有读者误会了。
回忆里的那次,师兄并未得手哦!
后天见!
第三卷鸳鸯谱(一六零)
她一袭青莲色兰草团花纹长裙,罩一件浅蓝色大袖罗衫,鬓间也只寥寥珠花点缀,并没有传说中的盛气凌人或狐媚妖娆,一眼看去只觉风姿秀逸,举止温雅,容色端庄清丽,令人心旌神荡,禁不住暗生亲近之意,全然注意不到她眼角渐起的细微皱纹。
原夫人扶着侍儿的手缓缓步入县衙,目光在李斐身后的部属中逡巡,许久才收回目光,眼底有些许失望。
李斐纳闷,也不顾一夜未睡的劳顿,殷勤引原夫人至厅中坐了,方问道:“不知夫人突然造访本县,有何要事?若有下官帮得上忙的,夫人只管吩咐。茶”
原夫人微笑道:“并没什么要紧的事,过来找个人而已。怎么没见那个叫景知晚的孩子?”
李斐正因景辞忽然离开不解,忙道:“原来夫人是来寻找景公子的?景公子说京中有急事,今早已经回京了。逆”
他看了看天色,“算时辰,此时应该刚出城不久,指不定路上还曾遇到过夫人的车驾。”
难道景典史和原夫人有什么关系,原夫人是特地前来相寻?若是此时快马去追,应该还来得及。
但原夫人只是静默了片刻,又问道:“那原沁河呢?”
“原……原沁河……哦,是阿原呀!她大概在收拾房间,预备给夫人休息吧!”
李斐差点结巴,沁河这名字,本是他随意给阿原取来落户的,寻常时根本没人以此相称,再不晓得远在京城的原夫人怎会知晓。
原夫人听闻,摆手道:“哦,不用了。带我去见她吧!”
话未了,便听门外几名原夫人的侍从齐齐在行礼道:“大小姐!”
李斐举目看时,却见一女子徐步踏入,虽背着光,一时看不清容貌,但其身形颀长袅娜,衣袂在步履间随风轻掠,翩然不若凡尘中人。
李斐揉了揉眼睛,那女子已到近前,便可见得她清逸秀雅的面容,眉似远山,眸若秋水,那种风流蕴藉,竟如江南山水般难描难画。
她经过李斐时,向李斐微一点头以示招呼,李斐才觉出眼前女子有几分眼熟。
而那女子已上前向原夫人行礼道:“母亲!”
言行循规蹈矩,凭谁也挑不出错;但她眉眼淡漠,再柔和的声音也掩不住那种近乎陌生的疏离。
原夫人凝视着她,微笑着站起身来挽住她的手,柔声说道:“出来玩了这么久,也该玩腻了吧?该回家了!”
女子似有些不耐烦,别过脸道:“嗯,腻了!”
她向旁边略动了动,手指下意识地勾动了下。
李斐几乎能猜到她下一个动作,应该是将一只脚支到椅子上,提起剑用剑鞘边敲椅子边思索着说话。
可惜这会儿她手里并没有剑,也不方便撩起长裙将脚踩到椅子上。
李斐很快看到了剑在哪里。
小鹿抱着个大包袱,用破尘剑挑着,吭哧吭哧地跑过来,一路叫道:“小姐,小姐,你跑的也太快了,这东西还没收完呢!”
女子转头瞧了她一眼,懒洋洋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都丢了也不妨。还怕原府少了你吃的穿的?”
李斐听着这语调,才敢确信这是阿原的声音,差点脚一软跌在地上。他叫道:“阿原,你……你……你怎会是原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