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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世欢 [精校出版] (寂月皎皎)


  阿原定定神,赶紧擦干脸奔过去,低问道:“你以前是不是做过鲤鱼给我吃?”
  景辞垂眸,“嗯。”
  “我还把手指切伤了?”
  “哦!”景辞眼神飘了一飘,“那次呀,你不知怎么想着切鲙,但切上自己手指了……”
  脑中又在疼痛,阿原强忍着尽量去回忆那恍惚的场景,“似乎……不在原府?”
  便是她忘了,小鹿也不会忘。小鹿分明认定她不会厨艺,甚至连厨房门朝在哪边都弄不清。
  景辞转过脸不看她,声音忽然异常寡淡:“是在我那里……你总是跟着我。”
  端侯府吗?
  阿原还待追问之际,景辞已坐上肩舆,说道:“走吧!”
  阿原只得应了,也来不及叫小鹿,只唿哨一声召来小坏,紧随景辞等奔往贺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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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王慕钟威名赫赫,张扬跋扈,大闹县衙之事在他光彩绚烂的一生里连开胃小菜都算不上。阿原虽未亲见,但从事后的描述里已晓得这位贺王爷的威猛霸道绝对名不虚传。
  连他死后仰躺在地上,都有一股威猛霸道的气势。
  当然,更威猛霸道的,是扎在他胸口、将他钉在地上的陌刀。
  他那把杀敌无数的五十八斤的陌刀。
  贺王竟在自己的卧房内,被自己的兵器所杀。
  李斐很谨慎,令井乙等俱在外面把守询问,只带景辞、阿原和仵作进去,严格按照律令量了四至方位,令书吏在外一一记下,才去细看昨日还气焰熏天、把一方父母官骂得狗血淋头的贺王。
  贺王卧室布置得居然颇为典雅,案几箱柜都是精雕细琢的花梨木制成,完全不同于贺王本人的粗犷。螺甸大床上围了织有竹报平安纹的帐幔,鎏金帐钩则錾着白头长春的花纹,还垂了七彩玛瑙编织的流苏。帐中悬着香囊,幽香馥郁;衾被已铺展开来,但并无睡过的痕迹。
  贺王所躺的位置,位于床榻和长案间。长案坐榻依然齐整,甚至茶壶茶盅都有序地摆放在案间,显然出事前并未发生激烈博斗。
  贺王死去已久,尸身早已僵硬。
  因其尊贵,仵作也不敢破坏已经僵硬的骨节,抬起尸身检查了背部,断定他身上并无其他外伤,的确是当胸那一刀即刻致命。
  ---题外话---铁打的小姐,流水的情郎!问问阿辞你怕不怕?
  明天见!
第二卷帐中香记取相思掷生死(一二六)
  验完后贺王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面色发青,怒目圆睁。
  他胸口的鲜血早已凝固,赭色锦衣几乎被染透。
  左言希跪在贺王跟前看着,一直僵直着脊背,握紧拳沉默不语,眉眼间有种一触即发的锋锐蠹。
  景辞跪坐到他跟前,低声道:“言希,节哀!髹”
  左言希紧绷的身体终于倾了倾,头已靠在景辞肩上,竟是无声痛哭。
  他虽是名家子弟,却自幼失怙,被贺王养于膝下,虽是异姓,着实与亲生无异。如今祸生不测,自然悲痛。
  景辞揽住他,轻拍他的肩,却道:“逝者已矣,伤心也是无益。寻出真凶,然后过好自己的日子,便算是对逝者、对自己最好的交待了!”
  这话说得很是冷情。
  若是换了以往,阿原必会腹诽不已,认定景辞口毒心狠。可她分明已经听左言希说得明白,景辞病势不轻,未必能活得长久。
  很多时候,那些冷情刻薄的言语,只是洞彻世事生死后的锐利清明。
  洞开的门扇间,有晨风挟着浓重的血腥气穿户而过,连卧房里芬郁的清香都无法掩盖。
  阿原不由抱住肩,竟觉冷得心悸。
  窗外的廊下,传来数名女子的悲泣,显然该是贺王的姬妾。
  左言希听得传报赶过来时,虽是悲痛,但眼见义父死于非命,也恐人多手杂破坏了现场,立时将已经赶到的姬妾请出门外,派人四下里把守停当,方令人火速报官,并命人去找贺王世子慕北湮。
  如今官府的人已经到了,验完尸了,慕北湮还没见踪影reads;网游之蜕变重生。
  李斐虽打定主意,在这件事上只做一个忠实的记录者和追随者,此时也禁不住问道:“小贺王爷哪里去了?”
  那边贺王府的侍从便忍不住够着脖子往外看,“早就让人去找了……”
  李斐摇头,“莫非你们不清楚他到底看上了哪家小娘子,还没找到?”
  “不……不是……”
  慕北湮说过要去花月楼,左言希和贺王的侍从更是亲眼看到他留宿在花月楼。花月楼和县衙相距不远,没道理衙门里一大群人到了,慕北湮还没回来。
  正说着时,外面忽有人叫唤道:“左言希,你给我滚出来!为了哄我回来,连我爹遇害这谎都编得出来!果然是孝子!大孝子!”
  景辞面色一沉,大步踏了出去。
  门外便传来一记清脆的耳光,然后是景辞冷冷道:“进去看了再说话!”
  慕北湮懵住,然后飞奔进来,看着屋中的尸体惊住。
  他小心地走过去,跪地推了推他父亲,低声唤道:“爹!爹!”
  他摸了摸贺王昨天尚能大力殴打他的大手,颤抖的手指又触了触他胸口已经干涸的血迹,忽冲过去,扯住左言希的前襟,声音已在急怒间变了调:“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谁做的?谁?”
  左言希被他搡得透不过气,吃力地抬起眼,苦涩道:“我也想知道。”
  慕北湮几乎要将拳头挥到左言希脸上,叫道:“你不是在府里吗?你怎会不知道?”
  阿原忍不住上前,叫道:“他在府里便该事事知晓?那你是贺王世子,岂不更该承欢膝下,事事了然于心?”
  慕北湮竟不曾辩驳,回头再看一眼地上的父亲,已有泪水滚落。他松开左言希,哑声问:“到底……是谁干的?”
  左言希摇头,“我……不清楚。听到消息赶来时,义父已然遇害。”
  慕北湮不可置信,“也就是说,父亲在自己卧房遇刺,你们这么多人竟都没发现!连守在外面的侍卫,一个个也都是死人,什么动静也没听到?”
  阿原已仔细问过当夜侍奉贺王的侍从和姬妾,闻言便道:“这个得问昨日世子都做了什么,令贺王如此大发雷霆?听闻贺王侍从去找你,你不肯回府,侍从不敢担责,想从实说,被左公子阻拦,并自行去回禀贺王,说是想让你们父子俩都消消气,自作主张吩咐让侍从不必去找,结果被贺王当胸踹了一脚,一直罚在门外跪着。后来靳大德入内跟贺王回禀了一些府中事宜,薛夫人过来替贺王铺了床,差不多亥初时,二人告退出去,左公子才一起离开。”
  慕北湮道:“于是,昨夜屋内外只有我爹一个人?”
  他又看向门口的侍从,怒喝道:“你们当时都在哪里?”
  侍从连忙叩首道:“王爷当时正在生气,走出来跟言希公子说,滚出去,又跟我们说,都滚出去!都不中用,没一个让他省心……于是我们只得各自离开,但稍远处的廊下、角门,都有人值守巡逻,并未发现异常,再不知凶徒是什么时候混进来的……”
  贺王性格暴烈刚硬,被世子忤逆后怒意勃发,连素来温和听话的义子都一再被打被罚了,其他人自然更不敢靠近,被斥骂离去简直是求之不得。
  何况入夜后别院防守严密,贺王又是当朝猛将,武艺超群,谁能想到他竟会在自己府中遇害?
  景辞看过门窗内外,又走到案前,看那茶壶茶盅,将茶水闻了闻reads;妖倾六界。
  左言希已道:“我已检查过,茶中无毒,而且茶水还是满的,义父应该不曾饮用过。”
  贺王身为武将,被人一刀致命,无法置信之余,难免怀疑是不是饮食被人做了手脚。左言希精通医理,若饮食被动了手脚,断断瞒不过他。
  景辞沉吟,“贺王有睡前饮茶的习惯?”
  左言希道:“有。不过这一二年病着,我提醒过他数次,饮茶太多会影响夜间安睡,建议他少喝或不喝。”
  景辞道:“那怎会在睡前给他预备一满壶的茶?”
  慕北湮抹了把泪,转头喝问:“靳大德,是谁备的茶?”
  靳大德一直坐在门外靠墙哭泣,闻言忙站起身,站在门口回道:“世子,小人不知!小人昨晚被王爷叫进来说话,王爷一直在生气,倒是喝了不少茶。”
  屋外忽有一女子轻声道:“是妾为王爷备的茶。”
  慕北湮转头看过去,“薛姨!”
  那女子踏入门槛,向李斐等行了一礼,却如一株海棠般耀亮了人的眼睛。
  竟是个高挑美貌的少妇,生得长眉秀目,虽一袭素衣,未饰簪铒,依旧明媚照人,艳惊四座。
  靳大德极有眼色,见李斐、景辞等不识,已说道:“这是我们家薛夫人。贺王爷的饮食起居,向来都是薛夫人照应。”
  原来,贺王妃早逝,贺王兵马倥偬,也就未曾再娶,只纳了数名姬妾。
  那些姬妾中,就数薛夫人薛照意最聪慧最细致,深得贺王宠爱,故而内院之事,多由薛照意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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