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那精舍,打了个手势,笑道:“我倒是真的好奇,这贵家女子住这里来做什么?”
第一卷灵鹤髓(八十一)
李斐很有气魄地一挥手,喝道:“搜!立刻把这人找出来!”
妙枫犹豫着还要上前说话时,李斐怒道:“师太,遇害者乃是当今皇上同气连枝的宗亲!为何慈心庵会和嫌凶扯上关系?若皇上追究起来,只怕贵庵清誉难保呀!”
妙枫脸色变了变,忙道:“贫尼之意,既然大人怀疑姜姑娘与此案有关,还是赶紧将她找回来问清楚吧!”
李斐问:“那什么姜姑娘有何来历?人呢?”
那边井乙已奔过来,急急回禀道:“大人,院中未见人影,后院另有一道门,似乎有小道可通往山间,也可折往庵前的大路!还有,后院墙根下植有凤仙花,很可能就是丁曹摘取凤仙茎叶之处!他必定查到了此处,又被人觉察了踪影,才匆匆逃入山林离开,不料……”
井乙已红了眼圈,狠狠地瞪了妙枫一眼。
其他人看向妙枫等比丘尼的眼神,便也全然没有了最初的敬重。
景知晚已将四周细细察看过,说道:“你们赶紧找到这女子要紧。从卧房陈设和衣物来看,应该是个未婚少女,爱穿浅蓝或淡紫的衣衫,衣饰并不是太华丽,但很有教养。”他看了眼百宝架最上面的空格,继续道,“她的身材纤瘦,个子不高,染着玫红色指甲,应该很好认。”
李斐忙问:“该往哪边搜?若是搜山,只怕得多调人手。”
景知晚道:“从厨下的药渣来看,此女应该染了风寒,或患有咳疾,且病势不轻,应该无力藏入山间。既然知道逃离此处,必定有人暗中通知,此刻……多半在同伙的接应下沿大道逃奔。赶紧追,也要留意沿路车马。”
李斐一竖大拇指,说道:“我亲带他们追去!劳烦景典史带人以此处继续搜,若能将真假灵鹤髓找出来,那便是凶犯杀人的铁证!”
景知晚点头,转眸看向阿原。
阿原忙道:“我要保护李大人,就不陪景典史了!”
她一溜烟地跟着李斐跑开时,只闻身后景知晚闲闲道:“我只想告诉你,别毛手毛脚的,再被毒蛇咬几口!正经拔几株凤仙带身边,被咬了也不至于丢了小命!”
“这死乌鸦!死乌鸦嘴!”
阿原低咒两声,随李斐等奔出院门,忽又转过身来,在墙角胡乱拔了几株凤仙塞入怀中,才匆匆追了出去。
若被乌鸦嘴说中,可真不是闹着玩的。
天很蓝,山很青,景知晚的鸡汤很好喝……
她当然得多多珍惜自己的性命,才能继续喝汤吃肉,逍逍遥遥当她快乐的小捕快。
原以为那位姓姜的女子狡滑狠毒,缉捕可能得颇费一番手脚。但出乎意料的是,一刻钟后,他们便追到了她所乘的车驾。
第一卷灵鹤髓(八十二)
那马车在路上走得并不快,被赶到时更是欲行不行的模样。
阿原一眼看出这是朱府的马车,更是笃定了几分,立刻带人冲上前拦住马头。
锦帘撩起,探出了朱继飞难掩仓皇的俊脸。
他定定神,强笑道:“原捕快,忽然拦我去路,不知有何贵干?”
阿原笑道:“贵干没有,公干有一桩。刚我们查案经过慈心庵,主持跟我们哭诉朱二公子拐跑了她们庵中一名女眷,我等只得前来看看,朱二公子车中是不是真藏了哪位美娇娘!”
朱继飞紧捏着帘子,半挡住车内情形,说道:“原捕快说笑了!在下虽不才,还不至于做那诱骗良家妇女之事。”
阿原一脚踩在车上,赶走车夫,拄着剑向他懒洋洋地笑,“那车里的姑娘是谁?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有美人儿大家看嘛,何必藏着掖着?”
朱继飞涨红了脸,“原捕快请自重!”
阿原叹道:“谋害生父、嫁祸亲兄,如今又携同谋潜逃……如此行径,朱二公子劝我自重?”
朱继飞沉默,抿着唇盯住阿原一言不发,却执著地翼护住车中之人,毫无退却之意。
见他竟不曾否认,阿原更笃定几分,转头冲井乙笑道:“井哥,如我等这样的粗人,拿着刀剑将朱二公子拖下来,是不是太不斯文?”
井乙早带人将车驾团团围住,道:“虽是粗人,尚晓得人伦天理,岂不比斯文人强太多?阿原,你下不了手,我来!”
他在县衙待得久了,极有眼色,猜着这二公子人证物证俱全,再难翻身,也便没了顾忌,冲上前去抓着朱继飞衣襟只一拉,便已将他扯下车来,跌在地上。
朱继飞兀自回顾车内,声音却已沙哑无奈,“探儿!”
井乙待要再去揪出那女子时,帘子已被一只纤细的手轻轻拉开,白玉般的手指流转着一抹鲜艳的玫红,竟似有弯弯虹彩在人眼前晃过。
帘内竟是一个才十七八岁的少女,一身素衣,黑发如墨,容貌清秀之极,一双黑而大的眼睛盈满泪水,顾盼之际尽是小鹿般的惊惶无措,令人见之生怜,恨不得捧于掌心细加呵护。
井乙想去抓人的大手不由顿住,呆呆地看住少女,疑惑地问向阿原:“这……是凶手?”
李斐文人出身,走得未免慢些,此时方才赶到,气喘吁吁问道:“怎么不抓人?”
待看清车驾中风都能吹跑的纤弱少女,一时也呆住了。
那少女已提着裙裾,小心翼翼地下车,却还是踉跄了下。
朱继飞忙奔上前,将她轻轻扶住,轻柔问道:“还撑得住吗?”
第一卷灵鹤髓(八十三)
少女点头,将众人扫过,便向李斐行下礼去:“小女子姜探,见过大人!”
李斐半晌才咳了一声,拖着尾音问道:“你叫姜探?到底何方人氏,何时到的沁河?与朱家有何关系?”
姜探低眉垂目,声音轻柔:“回大人,小女子许州人氏,与朱家……并无关系。”
李斐便忍不住有丝怒意,“那你又怎会在朱二公子的马车上?你的住处为何搜出灵鹤血所制药丸?”
姜探叹道:“大人容禀,因小女子自幼多病,不得不四处游历求医,也因此学了些皮毛。经过沁河时,听闻朱家独有的灵鹤血极其难得,且益气补血,正对我病症,所以千方百计求了二公子,取了些灵鹤血回来炼药。”
李斐哼了一声,“你是想说,你跟朱蚀之死全无关联,只是恰好跟二公子要了些灵鹤血?”
他言语间全然不信,但眼见姜探娇娇弱弱的模样,再想象不出她谋人性命的狠毒,心下竟有几分将信将疑。
朱继飞见姜探眉眼安静,竟也冷静下来,上前说道:“姜姑娘病得甚重,但父亲对灵鹤血管束得很紧。我听得大哥曾要灵鹤血过去给棂幽炼药,的确从棂幽那里要了一些,仅用于给姜姑娘配药而已。后来棂幽到底把其他灵鹤血给了谁配制假药,我等并不知晓。”
李斐沉吟间,那边忽传来景知晚的声音:“连我们都无法确定,那仿制的灵鹤髓到底是棂幽所炼,还是他给了其他什么人炼制,为何你就能一口咬定,是棂幽给了旁人配假药?”
他腿脚不便,但舆夫却健壮,睡了一晚好觉,想着双倍的赏钱,跑得飞快,竟也赶到了。
肩舆落地,他依然懒懒地靠坐着,轻笑道:“如果我说,我在姜姑娘卧房中把真假灵鹤髓都搜了出来,你是不是还会说,是棂幽死而不僵,暗中嫁祸?”
朱继飞一呆,脱口道:“不可能!不可能还有假灵鹤髓!”
他看向姜探。
姜探淡粉的唇动了动,眉眼有些无奈。
那厢李斐已笑了起来,“朱继飞,你为何只是一口断定搜不出假灵鹤髓?难道早已知晓,那里没有仿制的灵鹤髓,却有真正的灵鹤髓?”
朱继飞面色顿时惨白,紧紧握住姜探的手,一言不发。
景知晚已从袖中取出一物,淡淡道:“藏得挺严实,一般人也还找不出。”
而他当然不是一般人。于是,他找出了朱蚀那些被替换掉的真正的灵鹤髓。
姜探身形有些摇晃,纤弱得似能被一阵风刮跑。
可惜她四周都是手执刀枪的捕快和衙役,再大的风都没法带她逃离重重围困。
第一卷灵鹤髓(八十四)
她凄惶环顾,低哑道:“没错,这些灵鹤髓,是我的。”
见她承认,李斐反有些不忍,叹道:“看着如此清灵的女子,竟能这般狠毒,真是红粉骷髅,红粉骷髅啊!”
正要压下怜香惜玉的心思,将她押回衙门审问时,朱继飞已将她护在臂腕下,惊叫道:“不能抓她,不能……她,她重病在身,哪里经得起这折磨?”
景知晚不耐烦道:“怎不去问问九泉下的爹,死前经受过怎样的折磨?别急,这一路你还可以继续照应着。你以为这事你脱得了干系?”
朱继飞紧揽姜探,哆嗦着喃喃道:“我没有,没有……”
李斐很是羞恼最初不曾看出朱继飞的险恶,怒道:“你没有?姜探和朱府既无交集,怎会无缘无故仿制灵鹤髓?她的药又怎会跑到朱府,还跑到你父亲卧房?分明是你早有毒杀生父、嫁祸亲兄之心,令姜探炼药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