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欢摇摇头,低声重复了一遍明月的话:“今天是十月朝。”
明月闻言愣了愣,半晌才会过意来,今日寒衣节,照例是要烧冥衣祭祀祖先的,但兰姨娘连个牌位都没有,恐怕今日能想起她来的,就只有自己和三小姐了。
这时厨房的人已将早膳送来,清风打开食盒,将清粥小菜摆在桌上,顾昭欢拿起筷子,却没心思吃下去。
明月弯下腰来,往她碗里夹了些小菜,安抚道:“三小姐不必担心,奴婢一早已经剪下了些纸衣,一会儿咱们找个地方烧了,兰姨娘在那世里也能得安暖。”
顾昭欢本来就是心中凄然,见明月如此体贴,眼眶也濡湿了:“谢谢明月姐姐。”
明月摸了摸她肩膀,温柔道:“多吃点。”转身去收拾柜子,找出那套早已剪好的冥衣。
国公府里有着不许私下烧纸钱的习俗,因此顾昭欢一直不敢公然在院子里祭拜自己的娘亲。
楚蘅这个名字,自打顾昭欢懂事以来,在国公府里从未被提起过,连顾昭欢自己,也是仅在儿时记忆里有些模糊的影子,其他的,就是重生之后一点点了解的信息。
除此之外,就是明月和花吟几个人还曾在顾昭欢面前说过,大多数时候,兰姨娘这个称呼是被遗忘的,被忽视到连一个牌位都没有。
顾昭欢不理解,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使得父亲多年对自己不闻不问,祖母也是常年不理会自己。
若不是上天又给了自己一次机会,恐怕就永远无法得知真相了。
这一世,她除了复仇,也一定要弄清楚母亲当年的事情,解答这个困惑。
因为今日下雨,雨水会冲掉一些气味,自然烧纸时的味道也不会弥漫开来,所以明月才敢将冥衣拿出来与顾昭欢一起祭拜。
听说父亲二叔和顾昭彦他们都去了祠堂,想必此时也不会回来,顾昭婉腿脚不好也不会四处走动,顾昭欢便坦然与明月等人在院子中烧起冥衣来。
明月手巧,纸衣剪得很漂亮,各种颜色都有,袄子襦裙长衫褙子的很齐全,整整一叠放在旁边。
顾昭欢换了一身素衣,跪在廊下点燃纸衣,火光中,花花绿绿的冥衣燃烧着,哔剥作响,明月则在旁边小声念叨着祭祀的话。
秋雨淅淅沥沥落下来,被风一吹便飘到廊下来淋湿了衣裳,但顾昭欢浑然不顾。
烟火气有点呛人,顾昭欢咳嗽了一声,眼泪也流下来,不言不语,只是一片一片往火里投着纸衣。
半世浮萍随逝水,一宵冷雨葬名花。如今是,冷雨沾衫,一叠纸衣,聊以慰芳魂。
雨水隔绝了一切气味,但火光烁烁却被外面一人看了个正着。
昨日方氏听了顾昭婉的诉说后,便暗中拍了不少人监视着顾昭欢的举动,希望抓着些把柄。
所以今儿方氏陪嫁的一个管事婆子经过香橼院时便留心瞧了瞧,想找着些什么回去好邀功。
好巧不巧,她便看见了院中廊下一角烧起的火光,估摸着这位三小姐是在偷偷烧纸钱,心下暗喜,一路小跑着回去告诉了方氏。
自然,第二天这消息就传到了老夫人的耳朵里。
清晨雨歇风止,顾昭欢穿了昨日老夫人刚赏的银鼠袄子,匆匆用了早膳,打算去安乐院请安并感谢,但老夫人却派个小丫头先过来了。
那小丫头愣头愣脑的,不怎么会说话,只叫三小姐赶紧过去,说是老夫人有急事找。
顾昭欢见她说不清楚话,听了也是干着急,因怕耽搁了老夫人的事便快步去了安乐院。
刚进了老夫人的屋子,就听到一声严厉的责问:“昨日,你可是在院中烧了纸钱?”
顾昭欢一愣,心知又是哪个耳报神跑去在祖母面前说了些什么,不消说,这府里看她不顺眼的只有方氏顾昭婉母女,但这事也没什么大不了,便据实说道:“是,但欢儿烧的是纸衣,不是纸钱。”
老夫人诧异道:“昨儿你父亲和二叔不是在祠堂里烧过了么,你还烧它作甚?”望着小孙女哀戚的脸,她忽然明白了什么,声音也低下来:“你是给你亲娘烧的。”
顾昭欢滴泪道:“欢儿昨日穿着祖母新给的衣服,又轻又暖,但想起娘亲却是……却是没有寒衣可穿的,虽在黄泉之下,也是可怜……欢儿不是不知道家里的规矩,只是心里实在难受,才忍不住为娘亲烧了些冥衣。”
她眼睛通红,声音也渐沙哑,老夫人瞧见了大为不忍,也没有责怪太多,反而安慰了一句:“你有孝心是个好事,但私自烧纸确实是个危险的事情,万一走水了就不好了,家里的规矩不能破,下次切记不可如此了。”
顾昭欢点了点头,老夫人又道:“你身子一直不是太好,这两日天气不好,别冻坏了身子,那些冬衣,让明月都给你包好了,明日带到学堂里去,天冷时自己记得添衣服。”
第一卷 第81章 琴音绕梁
第81章 琴音绕梁
顾昭欢含泪答应了,向祖母告辞,转身欲离开,走了几步后却被老夫人叫住:“欢丫头。”
顾昭欢擦了擦眼角泪水,闻声回头,目光带了些问询:“祖母还有什么事么?”
老夫人神情中不无悯然:“今后,你可以在香橼院里为你亲娘立一个牌位,焚香上供。”
顾昭欢怔了怔,旋即双膝跪下,咚咚咚给老夫人磕了三个头:“多谢祖母。”
得到了祖母的准许后,顾昭欢便打算尽快抽空去请人将母亲的牌位做好,因为这件事情很重要需要亲自去谈,所以十月初三上学的时候,她把之前顾昭益让人给她做的那件男装也带上了。
后来柳莺看见了这件男装还称赞了好久,说是从未单独出去过,顾昭欢便答应她改日与她一同到街上去。
初三下午就安排了一节琴道课,说是安排,是因为这一堂课是全按着老师的时间来,她什么时候有空,学生们才有课可听。
教习琴艺课的老师是尚衣局司乐的谢蕴,她琴技精绝,曾得到过当世琴道大师枯松先生的指导,在京城中是数一数二的,也多次在国宴上献艺。
院长也是费了好大功夫将她请来,教授官家小姐们琴艺,只是她公务繁忙,一月只能来上一两次课,故而顾昭欢上月来时并未见着她。
顾昭欢先前也听说过这位谢女官,歆羡许久,只是一直未曾一见。
先时大哥所赠的桐木琴一直带在身边,但一直学业繁忙,竟未有机会从琴匣中取出一抚,直到今日琴道课才用上。
谢女官今日并未穿官服,而是着一袭浅青色直裾,年纪已不能算是很轻,但风仪甚好,衣袂飘飘,神情疏朗,有林下风气。
姑娘们都被她的风度所慑住心神,在琴道课上并没有人敢胡乱说话,窃窃私语,各人都将自己的琴放在琴桌上,凝神听课。
谢女官信手翻了翻桌上的琴谱,不紧不慢开口:“一月前我请大家练习那曲《平沙落雁》,同学们这月来进展如何?稍后请各位依次弹奏一段,我来听听。”
姑娘们互相看了看,有人唉声叹气,有人面露得色,俱调好了琴,等待轮到自己弹奏。
每人各弹一段,谢女官即抬手示意停止以让下一名学生弹奏,几十名学生听过去,谢女官或微笑点头,或指点几句,到了顾昭欢这儿,却一直未曾打断,而是让她弹完了整支曲子。
顾昭欢因为琴技是前世十七八岁后才学的,如今家中人除了大哥之外并不知自己会抚琴,且此时顾昭婉又在场,所以不敢弹得太过流畅,幸而久未操琴,有些生疏,倒也勉强遮掩得过。
但谢蕴的另眼相待让顾昭欢很是忐忑,是自己弹得实在不好,还是出了些别的岔子?毕竟,即便从前是学过的,也没有弹过给几个人听,只是当时的老师赞许自己天资不错而已。
姑娘们瞧向顾昭欢的眼神却有着羡慕,而顾昭婉向这边的一瞥却是嫉妒和怀疑。
一曲奏完,谢蕴先未叫其他人抚琴,而是走到了顾昭欢的座位边,低声道:“你师从于何人?”她声音缓慢而斯文,很是悦耳。
顾昭欢迟疑了片刻,最终决定借大哥来扯个谎。
前世因楚行庆爱琴,为了讨楚行庆的欢心,顾昭欢将自己的大半首饰变卖请了一位琴师教自己抚琴,那人据说是枯松大师徒弟的再传弟子。
顾昭欢学了一年多的琴,从一开始的磕磕绊绊,到后来也弹得很像样子了,甚至老师也多次夸赞,但却始终未能换得恋慕那人的稍微眷顾。
顾昭欢收敛心神,答道:“学生琴技是家兄所授,只是学生资质驽钝,只习得一二成功力,曲不成调,让老师见笑了。”
话一出口,顾昭婉立刻向她看来,满脸的不可置信,顾昭欢注意到了,但并未理会,只是恭敬地与老师说话。
谢蕴待她说完,轻轻笑了笑道:“无须谦虚,你弹得很好,假以时日,勤加练习,将来的境界不可估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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