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等于肌理重塑,那你是不是上药卸术时候都会很痛?”
“没有很痛。”
“你就不能对我说一点实话吗?”
“当然没有很痛,我的配方改良过,千金不换。但是只有一点点刺痛,所以我会过敏。你看着我卸术的,我像是有事吗?如此信了吗?”
“你都这样说了,我还能如何。”赵琴落叹了口气,道:“何必如此周密,你用□□不也行吗?”
“如何能行,关乎你的事,必得万无一失。”
“寒大哥……”
“别说感激的话,永远不要对我说感激。来,我们继续吧,帮我擦一下,脖子上也有。再久下去,怕你的那个师兄又要用双生珠来寻你了。”
赵琴落忍俊不禁,道:“寒大哥,你是吃醋了吗?”
“算是吧,真是煞风景。本欲与你一起回汉水,平白无故多了个毛头小子。”
赵琴落一抬眼,寒月凡改口道:“好了,你的师兄,我不再说笑了就是。以后你的亲人,朋友,我都一同守礼敬重。”
赵琴落轻轻的沾了水替寒月凡擦脖子,生怕弄疼了他。
“阿落,使点劲,你这样,我觉得你在挑逗我。”
赵琴落一掌拍下,寒月凡假装吃痛,道:“这个力道够了,就是你使错地了。”
脖子弄好,还有双手双臂。
寒月凡撸起袖口,赵琴落正待帮忙,却听寒月凡道:“不用。”
赵琴落的手并没有拿掉。
“我偏不。”
寒月凡没有坚持。
随着易容术的失效,寒月凡胳膊上的肌肤也渐渐显露出来。
赵琴落惊讶地看到,寒月凡的两只前臂上伤痕交错,大大小小,深浅不一。
两只手腕上也各自有一圈极为深的疤痕。
赵琴落想到钟苗夫妇身上也同样有着纵横交错的伤疤,心惊玄天阁究竟是什么样的地方,能让里面的杀手们都伤痕累累。
赵琴落反复抚摸着寒月凡的这些旧伤,她的手柔软细滑,力道轻而适中。
“阿落,都是陈年旧伤。”
“还疼不疼?”
寒月凡无奈而笑:“我都说了是陈年旧伤,还如何会疼?”
赵琴落喃喃细语道:“我看着心疼。”
寒月凡抽出手臂,将赵琴落搂在怀中,道:“阿落,都过去了,现在我很好。很多以前的事情我都不会再去回想。虽然医治钟苗和李季的时候我说过,过去无论是好是坏都需要面对。但是,面对不等于要时时沉溺于此不可自拔不是吗?”
赵琴落靠在寒月凡身上,目光有些涩然,轻道:“你说的我明白,可是我做不到不心痛。寒大哥,告诉我好吗?告诉我你的过去。我想知道一个完整的你,需要了解一个完整的你不是吗?无论你的过去是好是坏,我想也想跟你共同面对。”
寒月凡这次没有那么强烈地推脱或故意隐瞒,只是沉默不语。
赵琴落继续道:“寒大哥,我知道你已经习惯了独自承受。可是,你现在不再是一个人了,你有我了。你曾告诉我,我有你在,不需要坚强,不需要会太多。我也想对你如是说,如今你也有我了,虽然我平庸不济,可是我也希望可以替你分担,也请你不用那么坚强,好吗?”
寒月凡轻点了下头,道:“好。”
赵琴落惊喜道:“真的吗,你是愿意对我敞开心扉了吗?”
“嗯。原本我也没有打算故意瞒着你,只是不想主动去说。你说的对,你需要了解我的全部。是我太自私了,没有顾及你的感受,让你觉得我对你不够信任,是吗?”
“让你觉得我对你不够信任。”
寒月凡的这句话深深地敲打了下赵琴落的心扉,她从未表达过因为寒月凡对自己过去的隐藏而感到的失望,但是他却见微知著地洞查到了自己的情绪。赵琴落不知道是他天性如此,还是因在玄天阁那种生死悬于一线的地方谋求生存,而残酷磨练出的获人心思的本领与习惯。
“不过,不是现在,三言两语说不尽。我答应你,去汉水的这一路上,你想知道的一切,我会慢慢告诉你。”
赵琴落不想让寒月凡觉得她是在逼他,关于过去的事情就没有继续再说下去。待她和寒月凡回到方才和君陌分手的地方,发现君陌仍是耐心地静候在哪里。
“对不起,君陌师兄,让你久等了。”
君陌仍是淡淡地谦礼道:“无妨。”
君陌看寒月凡已经复了真貌,又施礼敬道:“君陌见过寒大侠。”
寒月凡哂笑道:“我可不是什么大侠,连正人君子都算不上,论礼法周全,身世背景,比你可差远了。不嫌弃地话,随阿落叫我寒大哥吧。你这一声大侠的,我担之有愧。”
君陌正又欲施礼,寒月凡阻道:“还有,你这动不动拘礼的习惯也免了吧。我随意惯了,却又答应了阿落她的一切亲人朋友我今后都一并礼数相待。我若如此,我也得还礼,一来二往的不甚繁琐。”
赵琴落嘻嘻笑道:“是啊,君陌师兄。我也是一直这样觉得,大家都算是一家人,你何必太过拘礼,之后就是寻常兄弟姐妹相称罢了。”
“是。”君陌淡淡地应道,举止如轻云出釉,纤风投影落如尘。君陌双目如朗月,二眉聚风云,儒雅中不失气节。
赵琴落一怔,恍惚间觉得君陌眉宇间与寒月凡竟有几分相似。
☆、离河水鬼
“我们走吧,”寒月凡道:“前面不远就是渡口,赶到天黑之前可以到。我已叫人备好船只,咱们走水路回汉水。”
君陌道:“水路易攻难守,咋们一旦遇袭,会很被动。”
“你错了,水路是难攻难守。除了码头渡口可以设至伏击,这天下没有谁可以潜伏在深水处数个时辰来做埋伏。”
君陌点头称赞道:“果真是如此道理。这样一来,我们走水路,反倒是比陆路安全多。”
“是的,”赵琴落道:“陆路处处可以设置埋伏,那样咋们才是瓮中之鳖。况且,水路比陆路慢上许多,如此之情势,敌方定是料不到我们会弃陆从水。”
君陌道:“寒大哥此计高明”。
寒月凡连礼貌地推让都没有,理所当然地接受了君陌的称赞。
赵琴落晓得他的脾气,也不多言。
林中静谧,不时传来几声莺鸣,余晖透过树叶间的缝隙,在泥土上印做点点黄斑,大自然谱奏的乐章最是清丽脱俗。
配合着周围环境的惬意盎然,几个人此时均心神放松,步履轻快,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隐约看到了渡口。
暮色已沉,渡口的往来之人却熙熙攘攘,行色匆匆。有久别故土的归子,也有将要远行的离人。
赵琴落暗叹:只不过一个小小的渡口,一日之间竟是不知道要发生多少悲欢离合。
几步之下,赵琴落一行已经踏上了渡口码头。
这个码头不小,码岸很宽,岸边泊着数十只船。
离赵琴落最近的地方,正有两位老夫妇,约摸五十上下年纪,老妇一直在抹眼泪。
“船家,我们所去离此不远,只隔一条离河的距离,求您行行好,带我夫妇两人过去吧。差的银两,我夫妇二人从银花村回来后定会四处寻找活计补上。”老汉哀求道。
银花村?
赵琴落听到这个名字,心下一颤。
兴许是同名村落,银花村这个名字本也就很普通,赵琴落暗道。
船家是个三十左右的中年粗汉,那夫妇似乎已经哀求多时,粗汉有点不耐烦了:“我说您二老真奇怪,这么多船家,怎么非找我一个磨洋工。我都说了,不行。不是银两的问题,那银花村有去无回,我王四爷不做送人去阎王殿的买卖,晦气。”
老妇激动之下,双膝跪地求道:“求求你了。别的船家连南路都不走了,我们打听过了,这里的船只只有您十日前还走过南路。我那出嫁的闺女如今一人在银花村,说什么我这当娘的也得去陪她身边啊。”
老妇说的凄惨,声音到后来已经是呜咽。
赵琴落听得心头酸楚,越步上前对那王四爷抱拳施礼道:“小女子赵琴落见过四爷,敢问他们差多少银两,我可替他们支付,劳烦四爷渡他们过岸。”
王四爷摆摆手:“不行不行,我说了不是银两的问题。那银花村现在真的是有去无回,给多少钱这买卖都不做。你们不也瞧见了吗?这往来船只早就不做南路生意了,也就我不知天高地厚。”
王四爷指着那老妇道:“你也说了不是,那是十天前,我跑了一趟南路。差点没命回来,知道吗?现在别说给银两,给金山,我王四爷不去。”
赵琴落不解:“究竟发生了何事?让你们如此惧怕过水往南行?还有那银花村,发生什么了?”
王四爷摇摇头不屑道:“姑娘啊,就该做些姑娘做的事情。自己还是外乡人,却学人家做什么英雄。”
赵琴落不悦这王四爷话里话外瞧不起女子,一面扶起那老妇,一面怼道:“姑娘家当做何事我真不知。我只知道,身为男子汉大丈夫,在这里看见如父母般的老者跪地哀求而无动于衷,却是让姑娘家见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