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听到伙计说她们在三楼房间等他,心里松气的同时又感到疑惑,以他的官职,是不可能订到地字房的,何况是元宵节这天。
于是他便向伙计探问。
伙计告诉他地字房是镇国公世子订下的。
他听了就觉得脑袋中轰轰的响,他怎么又跟镇国公府扯上了?
不知道这次煜宁郡主在不在?是不是又有什么灾祸在等着他?
所以他在门口踟蹰了好一会儿,心里忐忑不安。
终于下定决心推开门,看到的却是:屋内莺莺燕燕,觥筹交错,他的夫人正在和煜宁郡主谈笑风生,一扫近日的愁霾。
他抱着忐忑和疑惑的心情,进屋先向穆世子和煜宁郡主问安,才走到宋夫人身旁。
悄声问道:“夫人,你没事吧?”
宋夫人温婉笑道:“我能有什么事。”
见她脸上笑容真切,并没有什么难色,心中暂时安定下来。
这时穆世子邀请他一同喝两杯,他便走了过去。
宋淼并没有在青松楼呆很久,陪穆世子聊了一会儿,喝了两杯酒之后,就带着宋夫人告辞了。
宋夫人临走时还殷切望着穆煜宁,说道:“五姑娘可别忘记了。”
穆煜宁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冲她笑了笑。
宋淼拉着她走出青松楼,随着她上了马车,才问道:“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和煜宁郡主在一块?”
宋夫人轻轻地抚了抚他的手臂,笑问道:“你怎么了?这么紧张?”
宋淼按住她的手,神色很急切,催促道:“你快说呀。”
宋夫人顿住,随即将今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他。
宋淼听后,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怎么能相信郡主说的话呢?
“她一个小姑娘能做什么?
“再说她的病是那位鹿神医治好的,你找他的徒弟看也没用啊。
“是徒弟,又不是师父,医术肯定不怎么样。”
这个问题,宋夫人也想过,但她还是想试一试。
“不管怎么样,玉大夫也是师承鹿神医,请他去给妹妹把把脉总没有坏处。”
宋淼沉着脸,没有做声。
事情既已如此,他还能说什么。
静默了一会儿,宋淼问她:“对了,这两日,你妹妹怎么样了?”
宋夫人的神色变得黯淡,眉眼之间又染上了愁思,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闷声道:“还不就是老样子。
“每天吃不下睡不好,身子也消瘦了许多。老是把自己闷在房内,连院子里也不去。
“涛儿就丢给了奶娘带着,妹妹已经有五日不曾去看过涛儿了。
“昨日我派映娘去看妹妹,也去看了看涛儿。
“映娘回来跟我说涛儿每日哭闹着要娘亲,但是妹妹吩咐了下去,不能带涛儿去她的院子,所以奶娘也不敢擅做主张,只好每日耐心地哄着涛儿。
“听映娘说,涛儿也瘦了很多,原本肉嘟嘟的脸蛋,如今小了很多,每日哭闹,声音都嘶哑了。
“听着怪可怜的。”
宋淼搂了搂她,轻抚着她的头发,安慰她:“你也不要太过担心了。”
顿了顿,又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我去跟妹夫谈谈,这其中必定是有误会,我们想办法解开就好了。”
宋夫人眼眶湿润,声音有些哽咽:“怎么解开?这根本就是个无法解开的死结。”
哽咽了几声,哭道:“妹妹也不知是招了什么阴邪,怎么会突然发生这种事呢?
“她要是再继续关着自己,指不定会想不开。
“万一做出什么傻事,涛儿可怎么办呢?
“妹夫那么爱她,她要是想不开,妹夫又该如何自处?”
宋淼听到她的话,没做声,脸上的神情很凝重,眼中情绪翻涌。
他一遍又一遍地轻轻地抚着她的背,试图安抚住她的情绪...
第69章 甚是蹊跷
在宋淼告辞没对久之后,穆煜宁他们也离开了酒楼,打道回府了。
太夫人宽宥他们元宵节玩得太晚太累,特意吩咐第二天早上免了大家的请安。
于是翌日,穆煜宁一觉睡到自然醒的时候,已经是巳时初了。
用完早膳后,她吩咐姚白:“午膳之后,你到宋淼宋大人的府上,帮我给宋夫人送个口信。
“跟她说,玉大夫明日有空闲,大概申时左右过去宋府。”
吩咐完之后,她就坐在罗汉床上,打开窗户,望着院中的梅枝,思索着昨日的事情。
当她知道少妇是宋淼的夫人的时候,还没有什么想法,就是想着和她聊聊,彼此熟悉一下罢了。
但她始终能感受到宋夫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惆怅,便思索了一下前世这个时候发生的事。
她想了很久,才想起来,前世这个时候,她虽然和宋夫人还不认识,但是一个月之后,她从丫环嘴里听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肖阁老的第四个儿子肖奇峰的妻子跳湖自尽了,而肖奇峰的妻子正是宋夫人的嫡亲妹妹。
后来肖阁老府上对外宣称,是因为肖四夫人得了疯症,失足掉进了湖里。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事情绝不是这么简单,她当时还跟姚白说这事肯定有内情。
但是事后肖四夫人的娘家没有出声,只是沉默地将肖四夫人的尸体抬回去,悄悄葬了。
这就说明这件事是肖四夫人理亏,肖府没有休弃她,但也没有允许她葬进祖坟,只是让她娘家将尸体带回去。
此后她也没有再听到什么风言风语,这件事很快就消散而去。
所以她装神弄鬼地跟宋夫人说了一通,目的是想去一探究竟。
虽说前世里肖府称肖四夫人得了疯症,但她却不相信。
肖阁老的四儿子肖奇峰深得肖阁老的真传,科举时因其三甲中只有他年轻英俊,故而皇上钦点他为探花郎。后进了翰林院,以图日后进入内阁,接替肖阁老。
如此年轻有为的翰林老爷,如果他的夫人得了疯症,肯定是要把消息捂得死死的,不透露一点风声,将人困在内院才是。又怎么会让她自由出入府中,去湖边游玩,进而失足落水。
何况湖边应该有很多人,为什么她落水之后没有人救她?身边的奴仆就算没有会水的,那湖边总会有人会水的吧?
退一万步讲,就算当时湖边没有一个人会水,但也不会隔了一个时辰才去打捞尸体。据她所知,肖四夫人自尽的那片湖叫思语湖,旁边就有一个衙署。
如果有人向衙署求救的话,大概一炷香的功夫就能将人救出来。
此事甚是蹊跷。
穆煜宁将手肘撑在案上,托腮想了想。
明日去瞧瞧就知道了。
不过她跟着鹿神医学了四个月的识毒、制毒,现在关于毒方面,她不敢自称高手,但也有一定的成就。普通人是毒不到她,也轻易害不了她。
她还学了把脉和一些常见病症的诊脉开药。
所以明日去诊脉还是没有问题,但如果真是疯症的话,那她也没有办法。
顶多也就是说她学艺不精,治不了而已。
穆煜宁打定主意之后,又吩咐妙语去将她明日出诊要用的东西给收拾好。
午膳过后,宋夫人接到穆煜宁的口信,就收拾了一下去了肖府。
“妹妹,你不能老是呆在房间里不出去啊,你这样身子是会垮掉的。”
宋夫人忧心忡忡地看着她消瘦的脸庞。
肖四夫人蹙着眉头,轻轻叹了一口气,不发一言。
宋夫人拉着她的手,劝道:“就算你不为自己想想,你也要为涛儿想想啊。
“要是你的身子垮了,那涛儿谁来照顾?
“难道你是想让肖奇峰娶个继妻来照顾他吗?到那个时候,恐怕就不是照顾,而是虐待了。”
宋夫人故意将未来说得很凄惨,就是想要激起她的斗志。
肖四夫人听到她的话,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期期艾艾地说道:“身子?
“如今连我自己都厌烦这具身子了,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会突然得了这种莫名其妙的病。
“明明我什么都没有做啊。”
说到伤心处,她一头扎进宋夫人的怀里,痛哭起来,嘴里依然不甘心地喊道:“明明我什么都没有做...”
宋夫人抱着她,轻轻地拍打她的背,温声道:“哭出来吧,别憋在心里。”
肖四夫人紧紧地抓着她的衣裳,恸哭起来,但仍然控制了自己的哭声,不至于嚎啕大哭那样失态。
哭了一阵之后,她从宋夫人的怀里抬起头来,用帕子擦了擦眼泪,不好意思地看向宋夫人:
“姐姐,对不起,我失态了,还把你的衣服弄坏了。”
宋夫人疼惜地看着她:“傻妹妹,你在姐姐面前还讲究什么端庄,你想哭就哭,想骂人就骂人。”
又看了看衣服上被她抓出的褶皱,看起来像是猫抓的一样,乱糟糟的。
她抹了抹上面的皱痕,对她笑道:“只要你没事,只要你开心,十件百件衣服也任你抓。”
肖四夫人感动地抽泣了一下,随即吸了吸鼻头,压下心中的酸楚,勉力对宋夫人苦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