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松盛现在真恨不得抽自己一大耳刮子，把刚才的话收回来。
穆煜宁用眼角余光瞥了瞥穆松盛，觉得此时哥哥急得搔头抓耳的模样煞是可爱。
她压根儿就不生气，只是想逗逗他罢了。
以前她总是冷眼面对他们，不知错失了多少快乐时光，现在她都要通通找回来。
穆松盛绞尽脑汁，想说点什么来让穆煜宁消气。
“哥哥说错话了，小妹不要生气。
“过些时日就是中秋节，到时候晚上哥哥带你出去逛庙会赏月，好吗？”
“好。”
穆煜宁回答得太快，将穆松盛惊得一愣一愣的。
刚才他就是那么顺口一说，没想到小妹就答应了，还冲他甜蜜蜜地笑了。
没办法，只好布置周到一点，护卫她周全了。
以前带她出去过两次，其中就有上次摔落悬崖的事。搞得他现在一想到要陪她出去就心里惶恐，恨不得把她藏在家中，这样就不会受伤了。
无奈刚才自己又说出口了，不能出尔反尔。
唉，为了博小妹一笑，他就豁出去了。
穆煜宁才不管他内心翻涌呢，问道：“父亲在家吗？”
穆松盛回过神来，回道：“刚才我来之前去过父亲的书房，他在处理公务，现在应该还在书房。”
“哥哥推我去书房找父亲好吗？”
穆煜宁自从醒来之后还没有见过父亲，听说她昏迷的时候，他来看过她。
穆松盛答应下来，便推着她去往外书房。
遇到台阶时，也不用别人搭把手，穆松盛轻轻松松就能提着轮椅越过台阶。
穆煜宁趁机崇拜地赞扬他：“哥哥好厉害。”
没想到她一句简简单单的夸赞，却让穆松盛红了耳朵。
穆煜宁见此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特别开心特别畅怀。
以致于镇国公在书房里就听见了院门口传来的笑声。
镇国公有些闪神，十年之中，他能听见小女儿笑声的次数寥寥可数。
并且都是那种嚣张得意的笑声，像现在这样单纯高兴的没心没肺的笑声，他从来没有听到过。
他的女儿似乎有点不一样了......
他从书案后面站起来，走到了书房中央。
房门口传来侍卫夏仲向他们问好的声音，紧接着穆松盛便连人带轮椅放在了屋内地板上。
轮椅是按照穆煜宁的身量来定做的，所以看起来不是很笨重庞大。
“爹爹。”
穆煜宁坐在轮椅上，笑容绽放，目光熠熠，一副天真小女儿的姿态。
镇国公看着她与元华公主相似的笑脸，一时有些出神。
回过神来时，穆煜宁已经来到他的身旁。
小手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袖子，再次甜甜地喊道：“爹爹。”
“嗯。”
镇国公表情有些不自然，轻轻地答应了一声。
元华公主还在世的时候，馨儿特别喜欢黏着他，总是不停地喊他：“爹爹。”
后来元华公主去世了，馨儿伤心难过了一段时间，一夜之间就仿佛突然长大了一样。
变得沉稳懂事，并且学着照顾妹妹，关爱兄长，孝顺长辈。
虽然还是叫他“爹爹”，但是所散发出来的情感完全不是小时候无忧无虑的心态。
而宁儿每次喊他都显得有点生疏，这也是他很少跟她交流的缘故。
今日再次听到如此纯真的声音，镇国公有点感慨万千。
穆煜宁有点不满镇国公的态度，她记得小时候父亲有抱过她的，虽然现在她十岁了，长大了，不能再让父亲抱了。
但是，她还是想像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样，在家里跟父亲撒娇任性一下。
她从轮椅旁边的暗格里拿出一方砚台，递给镇国公：“爹爹，给你。”
穆松盛看见那方砚台不以为意，他不喜欢这些文人喜爱的东西。
不过一介武夫的镇国公却喜欢笔墨砚台，或许是受元华公主的熏陶，镇国公偶尔也会吟诗作赋。
这方砚台是太皇太后赐给穆煜宁开笔学字的礼物，很名贵。
他当时就看中了，可惜是赐给女儿的，他纵然中意也不能夺女儿的东西。
没想到今日穆煜宁却将它送给他...
镇国公眼神复杂地看着穆煜宁。
穆煜宁将砚台塞进他的手里，漫不经心地说：“这方砚台，宁儿用不上，就给爹爹用吧。”
于是镇国公珍而重之地将砚台收好。
穆煜宁拿出十二分的精神和镇国公以及穆松盛插科打诨，才将从前的生疏赶跑。
书房里传来了一阵又一阵的欢笑声，尤其是听到镇国公许久不曾开怀的爽朗笑声，夏仲有些惊讶。
国公爷和郡主之间，似乎从来没有过如此欢快融洽的场景。
今日却是...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一轮红日正斜斜地挂在西边树头......
第19章 条件
这一日，孙公公终于长途跋涉到达了北地洛城都督府。
纪先生亲自将他迎进前厅。
谭纪煊客气地向孙公公问道：“孙公公前来北地，是不是皇上有什么事要吩咐本王去做的？
“皇上最近可一切安好？”
孙公公先是仔细打量了他一番，见他面容英俊，虎目生辉，精神奕奕，不像是日夜兼程赶回来的模样。
他接到皇上密旨，调查淮北王十日前是否私自离开北地，密回京城。
好在他身上有些功夫，才能日夜奔波，只用了七天就赶到了北地。
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他相信，就算是淮北王收到消息赶回北地，也绝不会比他早到很久，至少不会神采奕奕，眼下一点青黑都没有。
当然这只是表面的，接下来他还会在北地逗留几日，明察暗访。
孙公公微微笑道：“皇上一切安好。
“只是惦记着王爷一去北地便是两年，北地严寒贫瘠，条件艰苦。
“皇上挂念王爷，便派我来看看王爷。
“看看王爷是否一切安好。
“王爷从小就跟在皇上身边伴读，您应该知道皇上把您当兄弟一般看待，也很器重王爷。”
“皇上日理万机还能惦记着微臣，微臣谢主隆恩。”
谭纪煊对着京城的方向抱拳致意。
又对孙公公说道：“请孙公公代为转达，本王一切安好，请皇上不要挂心。
“皇上还记着少时伴读之情，微臣感激不尽，定会好好驻守边疆，不让蛮夷来犯。
“皇上交代的事，微臣一定会办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接下来两人客气寒暄了一番之后，谭纪煊便对孙公公说道：“公公远道而来，本王已经准备好了房间。
“公公先去洗漱歇息，晚上本王再好好为公公接风洗尘。”
“王爷客气了，那老奴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公公请。”
纪先生领着孙公公去往客院。
谭纪煊目光深远地看向院子，视线停留在那角落里的石榴树上。突然想起他夜探镇国公府时，穆煜宁的院子里似乎也有一棵石榴树。
穆煜宁院子里的石榴树果实累累，压得树枝往下掉。而眼前这棵石榴树上的果实却像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太小个了。
他其实也就是在今日凌晨才赶回都督府，将事情安排妥当之后，他还睡了一觉。
他常年习武，身体自然比常人要好，睡上一刻钟，就跟没事人一样，精力充沛，自然不会有黑眼圈之类的。
想起刚才孙公公打量他的眼神，就忍不住露出鄙夷的神情。
晚上，谭纪煊和几位将领跟孙公公在饭桌上推杯助盏，酒至酣处，孙公公免不了就跟常驻北地的这些将领炫耀一番京城的繁华艳丽。
谭纪煊向几位将领打了个眼色，便离席了。
月黑风高夜，树影斑驳，万籁俱静。城中依稀还能见到灯火人影，城外的小山村就只能依稀听见几声狗吠声，家家户户都已经吹灭蜡烛进入了梦乡。
谭纪煊没带任何影卫，一个人施展轻功，就如一只潜伏的老鹰掠过天际，翩然而去。
在洛城南郊十公里处的一座寺庙前，谭纪煊停在门口看了看提在石碑上苍劲有力的字。
“苍梧寺”。
这是衍止大师的字。
衍止大师是太祖皇帝时期的国师，后来太祖皇帝驾崩，衍止大师便辞去官职，云游四海。
衍止大师是一位得道高僧，途径大江南北，世人遇到苦难，他便出手相助。
后来世人皆言，衍止大师是佛祖派来普度众生、救世人于水深火热中的弟子菩萨。
身形移动，黑影一闪，谭纪煊来到了南边一个独僻的小院子。
只见院子中央的石凳上坐着一位面如冠玉、英姿挺拔的年轻公子，看起来二十几岁的模样。乌黑的发丝没有盘束，任由其披散开来。
他神态沉静，右手捻起一颗黑子，放于棋盘上。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优雅，让人赏心悦目。
正如那句诗所说：君子世无双。
如若不是谭纪煊亲自跟踪调查，恐怕他也不会相信眼前这位年轻公子就是世人所称颂的得道高僧。
没错，这位年轻公子就是衍止大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