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将琚一愣:“这是为何?”
琼娘握紧了手臂,努力缓了缓情绪,说道:“塞北边民稀少,却接壤无数胡人部落。新近几年,听说北人频频买入生铁,这便是要强固兵力,生出祸乱的征兆,柳家只大哥你一个嫡子独苗,可曾想过若是身有不测,何人侍奉你的爹娘?”
柳将琚挑了挑浓眉道:“若胡人起了异心,我更要从军边疆,保家卫国。忠孝两难全,若是若是没有情愿马革裹尸之人,又岂能有百姓儿孙绕膝,颐养天年?”
琼娘知道,大哥从小尚武,在书院听先生讲义会打瞌睡,可是茶馆听说书先生将那江湖儿女,边关壮士,却是能津津有味地听上一天。
这句马革裹尸,未必是少年郎的一时热血,而是大哥心内的夙愿。那是尚武男儿魂,满腔报国精忠志。就算她说出了前世的实情,都未必能叫大哥回心转意。
琼娘说得口干舌燥,可是柳将琚却已经起身要走:“你明日就成婚,我不便多叨扰,只是我将要从军之事不要被我爹娘知道,还请保密。”说完,他便起身告辞了。
琼娘望着他健实的背影,眼底却是一热。这种明知他人命运,却无能为力的无奈实在是太过心急心酸。
不过如今塞北大乱还有些时年,且容她事后想法子,定要挡住大哥的死劫。
这一夜后,是琼娘和琅王大婚的日子,子时琼娘便起身梳洗打扮,偌大的庭院里已经是人语喧腾。
重金聘请来的妆娘已经将胭脂水粉一路排开,堆砌云鬓所用的假头片也用香露浸过了。
琼娘在翠玉和喜鹊的服侍下,沐浴之后,只围着白巾坐在妆台前,由妆娘上粉描画眉眼。
铜镜里映照着的,是正当时的年纪,刚刚沐浴后,那肌肤水滑得让妆娘不忍心扑粉,最后也只绞了脸儿,去了额际的净毛,然后薄薄施了层粉。
天生的美人,那眉眼都是姣好无比,只需要淡淡晕染,绛唇着色,便增添了无尽的娇美。
那妆娘既是重金聘来,必有过人之处,最善作面花儿。只在琼娘的眉间,蟹笔轻提,描绘上颜色渐渐晕染开来的半开牡丹,只显得原本清丽的少女,陡然多了华贵的媚意。
当妆容完毕,几天前裹在十指上的片帛也可以尽解开来,纤纤十指用调配好的凤仙花汁儿然后三四次了,这最后一次染色后,颜色真是鲜亮,显得那一双手儿更加莹白。
最后便是梳头戴钗,换穿好了正红,绣着绵延曼华的嫁衣。
贵胄成婚,礼节也与民间不同,她不必戴上头盖,只发际斜插上红珊瑚的步摇,便可与王爷一起成礼后见客了。
当琼娘装束完毕后,那久在各家豪门揽差事的妆娘也看得有些移不开眼。只信道,也难怪身为商户,却被太后看中认为义女,又被堂堂王爷娶为正妻王妃。
这等子的品貌,当真是京城里出挑的头一份,生女当如斯,真是天生的富贵好命!
天刚刚泛亮,就听到巷子口传来滴滴答答的喇叭和铜锣声,王府的车马已经入了巷子前来接亲了。
因为琅王父母早逝的缘故。万岁念及老琅王尽忠为国,不忍其子成礼,府中高堂空悬。是以御驾亲临王府,替琅王主持婚礼。
万岁慈爱,这本礼贤藩王,却让琅王与琼娘的成礼陡然又华贵了一层。
起码这接亲的队伍,却骤然增加的几许想不到的权贵。
太子领了万岁的口谕,充当了楚邪的大哥,与二皇子和三皇子一同陪着楚邪去接亲。
结果三位皇子有各自有侍卫随从,清减不得。那迎亲的队伍走在京城的主街上,队尾甩得老远。只看得满京城见惯了繁华阵仗的百姓频频乍舌,直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子的大婚呢,看这架势,竟然比太子那时都铺排!”
琅王身材高大,一身正红的喜袍服帖挺阔,显然腰身笔直,以他为首,与几位同样身材高大的英俊皇子一起走入院中时,竟让人恍惚以为这几位英挺的青年同为兄弟呢。
琼娘坐在自己铺了红绸的闺床上,隔着窗子听爹爹和娘给前来接亲之人分发喜蛋。
不一会琅王便走了进来,目光炯炯地看着端坐在床上的美娇娘。
他虽是见惯了琼娘的美艳,可是没想到这小娘似乎是才张开,竟然几日不见又变得妩媚饱满了不少,搭配上新嫁娘的红妆,直教人看得热血激腾,恨不得立时关在自己卧房里不叫人看去。
而跟在琅王身后的太子,此时也是心内感慨。以前他也是觉得这位韶容公主甚美,但是因为人前守礼的缘故,倒是没有对着个商户小娘放肆多看。
如今惊见琼娘这般倾国之姿,心内不由得微微泛酸,直道楚邪这小子处处占了先机,竟然不动声色,便占得这般绝色。
想他身为储君,满府的娇花,竟没有一朵可与之媲美。
第84章
太子觉得天下所有的好处, 尽被琅王抢了先。如他这般心中不平之人, 不止一个。
随同太子前来的官僚随从里,还有尚云天一个。
自从知道琼娘要嫁与琅王为妻后, 他便是心内若利爪撕裂,每日都难以成眠。今晨起身随太子前往的时候,他还在宽慰着自己, 琼娘应该心内也是不愿的,只不过是被琅王强娶了去。
可是当琅王抱着新嫁娘从屋堂里走出来的时候, 琼娘脸上笑中含怯的表情,着实刺痛了他的眼。
这哪里是被强娶的不愿?她望向琅王时羞怯的表情, 竟然一如当初他在洞房里解开那红盖头时的羞涩!
尚云天心内一直当琼娘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妻, 这种前世今生的记忆搅动在一起的滋味实在是太难受了。
这便是眼睁睁的看着别的男人抱着自己的妻子去洞房!
但凡是有骨气的男人,哪里能受这等羞辱?如果可以,尚云天真想直冲过去, 一个利剑穿心,手刃了那奸夫!
可惜此时喧天的锣鼓,纷纷道贺的权贵王侯,都在提醒着他, 这一世的琅王乃是明媒正娶, 他就算想伸冤也是求告无门!
还是自己没有升到前世那般的地位,叫琼娘小瞧了去!尚云天看着那些个华美的车轿, 奢靡的嫁礼。前世他迎娶琼娘时, 哪有这些铺排?
也难怪原本就对他心存不满的琼娘会改弦更张, 别抱另嫁……只是希望琼娘到时候不要后悔, 哭着来求自己原谅。
尚云天也不知自己能否原谅到时候已经是不洁之身的琼娘,可是他想看到琼娘悔不当初的眼泪,却是真实而迫切的。
他握着拳,垂下眼,隐没到了人群中。
因为前来祝贺的权贵太多,加之万岁亲为主持,每个环节都偷工减料不得。一直到了夕阳西下,主要的贵客都一一敬酒谢礼完毕后,琅王见琼娘面露疲态,便吩咐她回新房宽衣休息,这里自有他来与众人对饮,一会也不会有人去闹洞房,叫她安心睡下。
琼娘点了点头,在翠玉的搀扶下回了新房。
入了新房后,在那张大大的妆台前先除下满头的发钗,还有那些个发片,发酸的脖颈骤然一松。
屋室里还有个专门的漱洗间儿,里面的有宽敞的香木浴盆,解了满身的疲累。
待得漱洗完毕,用长巾吸干了头上的水汽后,琼娘便吩咐着翠玉拿来妆箱里收着的寝衣。与月白色丝滑寝袍相搭配的,便是琼娘自己缝制的两件小肚兜,既然是新婚,自然先挑红色的穿。
翠玉回到琼娘身边时,略晚些,没看见小姐缝制过这个,拿衣服时待得展开一看,脸儿红得发窘。
这么紧小的布料子,胸口处还微微凹陷下去一块,若飞鸟展翅,穿上了可是会低到何处?
待翠玉服侍了小姐绑上了衣带子,那肚兜更是没得眼儿看。
近些日子,琼娘又是长了不少,将这肚兜的绑绳绷得紧紧的,堆雪山丘紧实包裹,偏偏那凹下去的一处露出撩人沟壑。肚兜下摆也是短短的,正好露出雪白腰肢一截,搭配着下面的低腰灯笼水裤,更显得纤腰款款,不及盈盈一握。
翠玉服侍着琼娘穿上了寝袍,将那一抹春色包裹了严实,心道:小姐竟然是这般敢穿!可见回了崔家后,小姐还是忘记了在柳家的严苛教导,学了街坊里那些个妇人的情致,这般的不端庄,岂不是要教自己的夫君看轻了,认为小姐性情不严谨?
也难怪翠玉会这般想,她自小便服侍着小姐,自然知道尧氏时如何严苛小姐的言行。
那便是规规矩矩的女戒典范,衣领子不触到下巴,都算包裹得不够严实。
可是从小到大一直规规矩矩的小姐,如今却说这肚兜是她自己裁剪的,当着是让一同受了女戒熏陶的翠玉如鲠在喉,想要劝一劝小姐脱了这肚兜,寻个严实些的寝衣换上。
前世里的琼娘的确严苛谨慎的守礼,与那尚云天一板一眼,就差在行房前鞠礼道一声辛苦了。
若说前世受了什么教训,琼娘便会认为自己没有喂饱丈夫,叫他起了偷食的心思,且吃得那般理直气壮,毫不挑肥拣瘦,如柳萍川一流,耍弄些个下三滥的招式,就能将他迷得神魂颠倒。
这一世,她又嫁人,嫁的又是个花心的浪荡王爷。一味的守礼,估计那王爷没等新婚之夜过去,便要见异思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