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刘氏的心里,这位未来的乘龙快婿实在不堪,之前接触的种种给她留下的印象便是个豪横的纨绔子弟,那等子的人,会疼爱个商贾出身的老婆?当着是开玩笑!
可是现在一看,女儿似乎也相中了那王爷似的,脸上可没有半点被强迫了的意思。
昨儿接茶壶的时候,似乎还让送茶壶的仆人带了她自己烹制的糕饼给王爷带去……
刘氏觉得气闷,心道女儿到底是年幼,不知内里的要命关节,送什么糕饼啊!依着她看就是送去虎鞭驴吊,也挽救不回这颓掉的闺房雄风。
等女儿嫁过去了,便明白其中的苦楚了……想到这,刘氏也不忍多说,只回去跟崔忠抹眼泪去了。
琼娘虽然心知母亲着急,可有些事情她也解释不得。总不能云英未嫁的,便跟母亲解释自己被那王爷逼着拿手验过,已经自证了清白了吧?
再说她现在满腹心思依旧在赚钱一道上——最近大船马上要出船厂了,这几日她招募了些船工,也要挨个相看一下是否是人品可靠之人。
至于走船的把式船头,虽然楚盛说能帮她相找,但是她婉言谢绝了。
那天在琅王府里,琅王的胆大妄为,着实叫琼娘有些招架不住,只稀里糊涂的,便答应了接手续盘,嫁他为妻。
不过事后一想,倒也不甚可怕的。首先这一世,三人重生,让许多事情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
琅王虽然是个混不吝,但是这一世与皇帝相处还算平和,倒是未必会走上造反之路。
而他的风流,自己一早却是心里有数,若是将来他真如尚云天那般婚后不耐只守着一人,她也不会哭天喊地的闹,守好了自己的嫁妆店铺田产,待得两人恩爱不再时,求得一封和离的书信,自求去罢了。
就是到时若有了孩儿怎办?自己可舍不得将儿女留给旁人,也要好好筹谋,便是使劲浑身解数,也要将孩子带走……
琼娘事情向来想得长远。这边娘亲担忧着她出嫁的事宜,可是她那边却已经遥想起了和离的种种细节,务求周全。跟琅王来个好娶好散。
不过既然决心嫁了,琼娘倒是很用心地准备了一番。每日得了空闲,就在素心斋后的竹阁里绣枕头和被面。
那花式是琅王亲自从她花的几页子花样儿里挑出来的的,只说红绸金线的鸳鸯喜被,最衬着她的莹雪肌肤。
虽则前世也嫁过人,可是琼娘却好像第一次这般心情舒畅地准备嫁妆。
前世里因为她的身世被揭穿,尧氏一味心疼着亲生女儿在王府为妾受苦,连带着给她脸色看。所以出嫁时,她所有的嫁妆都是从简随意地置办着,绝不敢烦扰着尧氏。
就连喜被,也因为成婚的日子太仓促,又不好麻烦尧氏请绣娘帮忙,到了成婚后才慢慢补绣完的。
而现在,除了喜被枕头面儿的几朵大花样要自己亲自动手,其他的细处繁复的地方,自有琅王替她请来的绣娘细绣。但凡大家族的小姐,那喜被上都是金线压着红线的,这么浩大的工程,一个人哪里完成得了?都是走了几针摆摆样子后,由重金聘来的绣娘代劳。
不过琼娘倒是亲力亲为,偷偷给自己裁了一件式样娇俏的肚兜。
若说前次的婚姻给了琼娘什么教训,那便是人前怎么端着做淑女都行,可是夫妻相处时,千万别太端着,尚云天的人品固然是有问题,可是自己跟丈夫不热络,也是其中的原因。
琼娘的理智上虽然告诉自己,琅王恐怕并非能天长地久的良配,可是她还是希望把自己打扮得好看些,叫他在新婚之夜,看自己看得移不开眼。
因为按着习俗,二人婚前再不可见面,琼娘这几日倒是很有空闲,绣一绣她的小肚兜。
可是今日,却不得闲了,雍阳公主不请自来,进了竹阁,看着她放在软塌上的喜被枕头,鼻翼微微的扇动,竟然是哇的一声,痛哭出来。
琼娘只得放下手头的活计,轻声问:“公主,您这是怎么了?”
雍阳公主抬眼看着琼娘,颤声道:“你我皆是公主,按理说本宫的辈分跟她最配,可是忘山哥哥却就你舍弃了本宫,这叫本宫情何以堪?本宫跑去找了父皇,只说本宫也不嫌弃忘山哥哥的隐疾,请父皇改了成名,将本宫指给忘山哥哥,可是父皇却勃然大怒,将……将我大骂一番,赶出了御书房!呜……为什么这么对我……”
琼娘觉得天底下理直气壮跑来告知:我要抢你丈夫,可是就是没有抢到的奇葩,也便是只有雍阳公主这一朵了。
这叫她如何劝慰?总不能说:既然公主这么喜欢,且借你用一用吧。
不过,她倒是想起了前世里,皇帝好像骤然这位雍阳公主变得冷淡,更是将她急匆匆嫁了,却接二连三,所嫁非人的事情来。
虽然不知圣眷不在的缘故,可是大抵也是跟这公主的不看人脸色有关。
于是,她叹了口气,劝慰起这位前世的好友道:“公主,你这样闹下去,可是要失了父皇的心的。你是公主,不必讨好任何的男人,可是你父皇的心却万万不可失去啊。”
公主哽咽地抬头道:“父皇已然生气,直言不准我出现在他的面前,韶容,你一向会讨人欢心,你说我该怎么办?”
琼娘想了想道:“既然是你的父皇,总是会原谅你的,一会我且叫你做一样宵夜的蒸菜,你亲手做给万岁吃,再别替让他心烦的话头,好好认错就是了。”
雍阳公主抹着眼泪点了点头,觉得自己这般说了,琼娘也不恼,还一心劝解着自己,当真是个好女子,忘山哥哥从小缺了爹娘,有了琼娘这般女子照拂,定然能弥补些暖爱,她便毅然退出,当成人之美,也算是忘山哥哥真正的红颜知己了。
这般一想,心中的悲意便渐渐消弭了。
吃了几块琼娘做的糕饼后,她全然忘记了方才的悲伤,开口道:“跟你说个确凿的消息,那柳家的小姐,跟着几个庶女一起被抬入了太子府,。听说她人前失节,原本是做侧妃都是不够的,是太子给了柳大人的情面,按着侧妃的礼节抬入府里,但是其实是个妾侍的位分,以后能不能晋升,还要看她造化呢!”
第76章
琼娘还真没想到柳萍川闹了一遭, 却依然成妾, 不由得哑然道:“怎么可能?柳家怎么会答应?”
雍阳公主却道:“据说这还是柳大人求了我皇兄才应下的呢!他的女儿之前已经有了会嫁太子的影传, 最后却因为落湖而失节, 这满京城都知道,谁还肯娶个失节的女子?入了太子府,待得日后皇兄登基,便还有晋升的机会, 现在虽然是妾, 但是以后闹个妃嫔当当,也还是有可能的。”
琼娘想到柳家夫妻一向将脸面摆在第一位,如今闹得如此没脸儿, 没迫得柳萍川出府绞头发做姑子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不过那柳萍川的机关用尽, 却依然成妾,倒也耐人寻味。
同样感慨柳萍川成妾的, 其实还有一人,那便是刚刚协理太子处理京外事务归来的尚云天。
他自认事事掌握先机, 已然将事务处理妥帖,这里离京几日, 出去办差。没想到就是短短几日的时间, 风云变幻,待得回来时, 柳萍川已经被抬入了太子府里, 成为了太子的妾。
而琼娘却被皇帝赐婚给了琅王, 婚期又是那么的赶……这一切全叫人措手不及!
听到柳萍川成妾这个消息时, 尚云天心里像火灼一般的难受,倒不是心疼柳萍川,而是自己辛苦一遭,却依然没有改变柳萍川既定的命格。
他倒卧在衙斋里,将衣袖高高撸起,看着胳膊上那黑色刺眼的反万字印记,只道:若是柳萍川无法挣脱被诅咒的命格,那么自己是不是也会……
尚云天紧紧皱着眉头,他绝不会甘心,更不相信什么是不能改变的!
既然柳萍川的命格已然无法破解,不能为他所用,那么且当她是废了的,只埋在太子的身边留作他用。
至于琼娘,尚云天闭上眼,努力抑着心中难解的酸意。她也是个糊涂的,怎么能因为自己前世伤了她的心,便就此破罐子破摔,成了那种浪荡男人的妻?
难道那楚邪会如他一般敬爱她吗?
女人就是如此,对她好时,理所应当;但凡有半点不好,便牢牢记在心上,全然否定了之前的恩爱。
只是婚姻之路漫漫而长,琼娘迟早要明白,他尚云天才是最适合她的。而楚邪……尚云天不由得冷笑一声,那人根本就不堪为夫,琼娘与他迟早都是要散了的!
想到这,尚云天闭合上了眼,心内却自盘算着接下来的出路。
琼娘倒是无谓后不后悔,她虽然要嫁给琅王,可是自己的产业却半点都不敢荒废懈怠。
只是船务不同平常,船工向来忌讳女子登船,若会表明自己的女子身份,总是有些不够方便之处。
琼娘干脆寻了哥哥的衣衫来穿。崔传宝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那衣衫没几日便有些见小。学馆里初次发下来的儒衫,如今也不能穿了。
待得琼娘穿上儒衫,束紧了头发,还真像是个在书院里修习的小儒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