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吃得津津有味,余下的大臣们竟是觉得自己的肚子也生生发饿了。要知道他们从太阳没下山便赶来。因为琅王要求他们佐证,便是不能离开。
然后这才郊外,加之天黑再无商贩,便是听着彼此的肚肠犹如蝈蝈一般,此起彼伏叫个不停,却没什么打牙祭的东西。
那白家的两父子也忒可恨!船坞上原本供应船工的吃喝能精致到哪里去?可就是那些有限的吃喝,也全都紧着供应了太子和那几个一品大员,官衔低些的,便只能看着他们就着面疙瘩汤吃热茶蛋。
这冻得脑袋发胀了,便恍惚想到:琅王是不是嫉恨着他出征时,文武百官在他背后捅刀子,便拉了满朝文武来挨冻?
就在这时,琅王已经走到了皇帝的近前道:“万岁,时辰差不多了,还请登上船坞的高台,以观得更清楚些。”
当百官伴着皇帝一路登上高台时,月亮而琅王的侍卫们指挥着白家的船工,将几只大船调转方向,将平时在码头一侧不易看见的船尾调转一下,朝着高台上的人。已经高高升起,照得江面若泛起白霜。
刚开始,琅王下的命令还叫人摸不着头脑,可是船身整个沐浴在月光之下时,所有的人都哗然惊呆了。
只见,平日在江岸边看不到的船尾正面,竟然不知用什么涂料,画着硕大的鱼身翻腾的黑碟牌的图样,在清冷的月光下闪着妖冶的光。
就在这时,天上的月光被云层遮挡,那图案的光竟然黯淡下来,几乎要消失的光景。
琅王冷笑道:“既然是黑碟牌,难道要那些个匪徒像水衙官员般,上船验看完了,再决定是否杀人越货?这用东海水母的汁液挤榨,搀兑了特殊染料绘制在船帮子上的图案,才是真正的黑碟牌。那些个水匪,在夜间踩盘子时,远远的看了这些个船尾的图案便会自动让行。可笑有人竟然在崔记的船上放上几个牌子就以为诬陷得了王妃?塞牌子容易,画图却难,诸位可以去崔记看看,他们崔记的船上,可有这等同通匪的图样?”
此时高台上已经是一片的静默,众人皆是瞠目结舌,不知说什么才好。
琅王说得句句在理,若是崔记的船上被塞个巴掌大的铁牌子便算通匪的话,那么白家这般硕大的图样,更是铁证如山了。
一时间,众人皆是静默,等候着皇帝的圣裁。
嘉康帝铁青着脸,看着那图腾上那鱼狰狞的图样——与江北民间的河神图腾不同的是,那成了水匪标志的大鱼嘴里满是尖利的獠牙,在那图案被放大之后是尤为明显。
太子此时活撕了白家两父子的心都有,白家船坞上的都是死人吗?怎么大船被人画上了这么大的图案都不自知?让他毫无防备之心,竟是一时被动得很,甚至不知该如何跟父皇应对辩白!
慌乱之中,他抬眼想要找寻尚云天,看他能给自己出个什么主意。
可是自己的身前身后,都找寻不到尚大人的身影。
而此时嘉康帝的心里,却是火山爆腾。
这个长子手脚不干净,他是知道的。那个白氏在商市横行,肆意敛财的消息也不时传入他的耳中。
太子以为自己手眼通天,可惜他这个父皇却并不是眼瞎耳聋,可以任意欺瞒的混沌老头。
只不过身为储君,铺排甚大,养个会敛财的妾侍也无可厚非。他自认不知严苛的父亲,只要不太过分,也便任着太子蓄养个钱罐子罢了。
但是凡事都是怕比较。观那琅王也是娶了个商户的妻子。
但是那韶容公主的行事,可是与白家截然不同。同样是经商,崔记的名声清清白白,从没有依靠琅王敛财的行为,反而时常开设善堂,给城郊穷苦的百姓施粥散药。
这样一来,更显得太子失德,纵容了妾侍的父族欺行霸市。
按理说,运河的开通,琅王居功甚伟,那琅王妃完全可以凭借这一点要求减免船税,争取些优势。
可事实上,在水运上,崔记完全竞争不过白家,那些大船有一多半都是闲养在船坞,日日亏本,偶尔走船,也不过是个运输些自家店铺的胭脂水粉而已。
通匪交买路钱?就那几船的货物,全卖了钱,不知够不够缴纳通匪的路费呢!
皇帝当初接了弹劾琅王的奏折,一早便派人暗自查访了崔记的运营情况,圣心早就做了判断。不过奈何朝中附庸乱喊之人甚多,便是派人下去做做样子,一昭示琅王的清白。
他选派的三人里,二皇子与琅王私交甚好,胡大人虽然看不惯琅王,却是正直不阿之人,不会被人收买构陷琅王。
至于这太子,嘉康帝派着他去,便是存了试探之心。毕竟将来太子继承大统,若是一朝大权在握。他要好好看看,自己的大儿子会不会容得下琅王这个臣子。
可是太子在江北大营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叫嘉康帝失望。他甚至可以确定,一旦自己驾崩之日,恐怕太子不会容得他与晴柔的孩子活得半日!
第119章
就在圣上不语时, 那琅王又扬声道:“太子殿下, 您主理此事,可否给本王看看在本王船上发现的黑碟牌为何等模样?”
太子心知自己又是中了琅王计谋,却不能不走情面上的过场,于是便强装镇定,挥手叫人拿来在崔记船行上的搜查证物, 那琅王拿起托盘上的碟牌一看, 便冷笑出声。
“什么瞎眼的来诬陷本王?二皇子,请您来看看, 这碟牌上的黑鳞齿鱼, 为何没有那满嘴的獠牙?随便去江东找个百姓来,都能说出这江东的鱼身河神与水匪的黑鳞齿鱼图腾的区别……这哪里是什么黑碟牌,分明就是要替王妃船行的船只祈福啊!”
听了琅王之言, 众人皆是一愣, 纷纷传看那碟牌, 太子更是一愣, 连忙也拿起托盘上剩余的几个碟牌……可不是, 分明是只有鱼身却没有那鱼齿。
有了白家船只船尾上那只狰狞的黑鳞齿鱼做样板,更轻易辨别出了二者的不同。
琅王就此面色一沉,狠狠甩了那碟牌道:“参奏本王的都是哪些位?还请上眼看看,究竟是琅王妃的船行通匪,还是这白家通匪?”
一时众人愕然, 太子更是将主理此事的白氏和尚云天恨得咬牙切齿。
可是明面上, 他又不得不强装镇定, 不露半点痕迹。
嘉康帝也看到了诬陷琅王的黑碟牌有何不妥之处,龙颜暗沉了片刻,他心内虽然将太子恨透了,可是废储一事不可儿戏,可不能一朝废储,只要他是太子一日,混账不肖子的脸面也是大沅朝的脸面,他少不得维护周全,于是便慢慢开口道:“这通匪不通匪,仅凭一副鱼画便定了生死?难道说我朝堂堂如太子也会暗中与匪徒勾结不成?”
此话一出,百官们愕然的五官至此归位,一个个随声附和,痛骂贼人的构陷。
琅王立在一旁,双手抱着暖炉沉默不语。
就在这时嘉康帝又是话锋一转道:“那贼人之心当真可诛,先是构陷琅王,接下来又朝着太子下手,这是要闹得朕满朝文武皆通匪,让朕在史书上落得养匪昏君的骂名。”
此言一出,众人有噤若寒蝉,依着皇上的话锋,这琅王与太子通匪的事情皆是贼人陷害。
谁若还是拿着这事情不依不饶,那便是跟大沅的储君过不去,更是跟圣上的千古声誉过不去。
先前随声附和的众人,更是不敢多言,不然岂不是背负逼迫陛下废储的千古罪责?
这一夜,众位官员大多冻得脸色发青,跺着脚儿,淌着老长的鼻涕各自回了马车归府。至此狼王通匪一事便是不了了之。
琅王归府时,已经是深夜了。
一进内院,便看见一个娇小的身影在院门口前徘徊,琅王皱眉看着她有些单薄的身体,上前道:“怎么不在屋里躺着,在这里冻着作甚?”
琼娘看他平安归来,心里终于是一块石头落地,搂着他的腰身说道:“心里发燥,睡不着,便出来走走……那事可是成了?”
琅王一把抱起琼娘娇软的身子,将她抱回到屋子里,出了鞋子,摸着她冰凉的脚掌道:“自然是成了,不过……你先前说过不是船尾的一点子图腾吗?怎么竟有整个船尾那么大?”
琼娘一听,也唬了一跳。
她先前派人秘密监视刻意自己哥哥的吴添寿,却发现他总是想方设法地接近自家的船行。
后来便发现他还买通了船行的伙计,竟然将贼人的黑碟牌放置在了货船上。
琼娘当时心知,若是当时戳破贼人计谋,就怕那藏匿在背后的黑手,一计不成,又升新的毒计。
索性便只当自己落入了全套,只是暗中命人查清了这碟牌图腾的意思,又命人假制了几个,只是去了那鱼儿的利齿留下了些微破绽,以待他人构陷自己时,辩驳之用。
不过琅王听了她早前的安排后,却觉得不够解恨,只顺着她的计谋再添油加醋一番,命人勾兑了特殊的颜料要在白氏的船尾上画上真正的黑鳞齿鱼的图腾,便是将那一盆臭屎也淋在太子的身上,叫他也尝尝被人构陷污蔑的滋味。
不过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偌大的船尾上作画却不是容易的事,这事便有公孙家兄妹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