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桓一声苦笑,山风拂起他额前是碎发,越发衬的他似一个竹林中的清越公子,而非官场上翻云覆雨的权相。
“我怒极了,我竟不知,那小皇帝和他那姐姐竟有这般大的胆子,我立刻召集了禁军,捉拿了苏玉琳,在我丞相府的刑房里让她尝遍了所有的刑罚,亦难消我心头之恨。”
杨桓缓缓转身,很是深情地看着清璇,清璇在他深沉的眸子里看见的自己的影子,她便听他说道;“那天是她的头七,我召集了所有的京城勋贵到这里,我让禁军押着苏玉琳那贱人,当着所有勋贵的面,五马分尸了他,我要让所有人都仔细看着,害了我发妻的人,究竟是个什么下场。”
杨桓的语气依旧淡淡,如山风一样清冷,可带给清璇的震撼,却分毫不减!
强大的震撼涌上清璇的脑海,她有低头看那底下怪异的暗色,难道……难道这是苏玉琳的血吗?
杨桓他是疯了吗?他召集所有的勋贵看他如何五马分尸一个皇室公主?他不怕成为众矢之的么?他不怕皇帝的忌惮么?
杨桓却轻轻地笑了:
“你若不信,你便看看这地上,你看这暗沉的褐色,便是那贱人的血,你如今,可信了?”
“你疯了!”
清璇不可置信地看着杨桓,而杨桓的眼神却陡然变得无比的疯狂:“是!三年前我便疯了!清璇走了,我恨不得上天入地,追回她的魂魄,这三年来我失魂落魄,外人看不出来,可我自己却清楚,我早就变成了行尸走肉,恨不得追随清璇而去!”
第43章 误会消除
杨桓说完, 边深深看着清璇。
这四下静悄悄的, 杨桓只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一下一下, 诉说他的紧张与恐惧。
他杨桓只手遮天, 却在对着清璇的时候紧张的像个孩子,若是她还不信, 怎么办?若是她听信了百里策的蛊惑,一如三年前信了苏玉琳的话一般, 又该如何是好?
他微微倾下身子, 和清璇的视线齐平,温声说道:“苏玉琳的尸体已经被我丢到乱葬岗去喂野狼了,也不能能挖出来让你眼见为实,但是京城的勋贵们都是知晓的, 你随便问一个人,他们都会告诉你,我所言非虚。”
清璇处在巨大的震惊之中!
谁知道当年一句简简单单的“长公主暴毙”的背后,竟然隐瞒了这样大的惊天秘闻。
当年自己年幼,又是那样绝望的坏境下死去, 便信了苏玉琳的话, 深以为杨桓入了仕途, 便学的那些官场上的人一般,变得趋炎附势。可如今在这空明山脚底下, 却惊觉, 原来自己竟是错的?
这三年来, 竟是错怪了他了?
双唇开始颤抖,有心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此时说什么都显得多余,这三年来他所承受的,远不是自己一句道歉能弥补的,可看着杨桓带着受伤的眼神,她还是小声的说了句:“这三年,你过得是不是很辛苦?”
杨桓却笑了,这笑意温润如水,看起来很是舒服。也是了,杨桓一直都是个谦谦君子,小时候打架不也总是让着她?
杨桓用大掌握着清璇的手背,将清璇的手放在了自己一侧的脸上,他带着笑意,说道:“我若是能听见她亲口原谅我,那这三年来,其实也算不得什么辛苦。”
他就这样凝视着清璇,他还是不想逼她,他还是想慢慢的感化她,总有一天,她会俏生生站在自己的面前,笑着说:“其实我没死呢,我不就在这好好的?”
可他忽然想到了百里策。
那小子不是还叫嚣要把清璇抢过去么?有这么个家伙在后面,他是真真不敢再由着清璇的性子了。
他忽然将另一只手也放上了清璇的脸蛋,就这么捧着她的小脸,十分认真的问道:“清璇,你呢?你愿不愿离原谅我?”
清璇的眼睛陡然睁大!
脑海中不断回响着这句话,他居然问自己,究竟愿不愿意原谅他?他是真的知道了什么?
杨桓牵着嘴角,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来:“是我三年前未能护好你,可我这三年来痛定思痛,往后的日子必不会让你受丝毫的委屈,你能原谅我么?”
清璇缓了好半晌,才说道:
“你……你是何时知道我……”
杨桓又轻笑:“我认识你的时候,你还年幼,纵然你看我或许只是一个玩伴,可我却是下定决心要娶你过门的。”
他温柔将清璇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笑意不减:“这些年来,我日日思索,便觉得,你那时小,也许还不是很了解我,可我却是将你看得清清楚楚,哪怕你换了个模样,我也能一眼将你认出来。那夜清河县的元宵节,我看见你第一眼,便心神向往,不能自控。”
清璇又是一惊,原来他那样早便认出我来了?
“不过那时候还不能确定是你罢了,”杨桓摸摸清璇的发顶,继续说道:“说来也是好笑,我都已经到了京城,才猛地反应过来,清河县那知县的女儿,似乎就是你,我慌乱极了,骑着我那千里马就奔去了清河县。这才把你带了回来。”
杨桓的脸上带着失而复得的欣慰,可笑容中偏又掺杂了些许苦涩,他郑重地说道:“清璇,你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
清璇看着杨桓,他眼神炯炯,眸中是自己的倒影。心中更是各种情绪交杂翻涌,看着看着,眼泪就涌了下来。
清璇也委屈啊,前世临死前没人来救她,重生之后更是没人告诉她事情的真相,她独自一人在害怕与痛恨的情绪中过了这整整三年,可今日杨桓却真真切切地告诉她,其实他帮她报了仇,还日日夜夜的思念她。
像是一个委屈的孩童终于见到了前来寻找她的家人,所有的情绪在此刻迸发出来,她“呜”的一声的就哭了出来,眼泪吧嗒吧嗒的,杨桓哪里看的得她这可怜模样?一把将她搂进了怀里。
“乖,别哭了……”
“你以为这三年只有你过得艰难么?我在清河县,每月都做梦,梦见有人拿着毒酒追着我……”
杨桓便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抚:
“无事的,无事的,那贱人已经被我杀了。”
“我梦见的那人是你……”
杨桓被噎,可又能拿这祖宗怎么办,只好再安慰:“你放心,以后不会有人伤害你了。”
“我当时真的以为你不要我了,我真的很伤心……”
好家伙,还知道伤心呢,杨桓无可奈何,只能继续哄她:“乖乖,别难过了,你要相信,我不会害你,从此之后,便无事了。”
清璇的眼泪鼻涕劝抹在了杨桓的云锦缎面的衣服上,待她哭够了,抬头才发现,杨桓把她当孩子哄呢,这手一拍一拍的,像哄了个婴儿。
“不哭了?”
杨桓眉角一挑,从怀里掏出了个丝帕:“拿着擦擦脸,别到时候出去了,别人还以为我把你怎么样了呢。”
哭完之后的清璇再看着杨桓,便有些心虚。明明是自己错怪了他三年,可他方才还那样耐心的哄她,还承诺以后会护好自己。
杨桓见清璇不动,还以为清璇别扭着,便亲自拿着丝帕拭去了清璇的泪珠,温柔说道:“不哭了,乖,我们回家。”
说着就牵起了清璇的手,清璇难得听话地点了点头,随着杨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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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们出去了,秋娘的事情便是蓝锦和陈生帮忙打理的。
清璇微秋娘买了一套新衣服,可是在路上被秋娘划了个口子,蓝锦失笑,便替秋娘补衣裳。
而秋娘必备的生活用品却是陈生帮忙买的,吃穿用度的东西,皆是陈生带着人从府外搬进来。秋娘被卖了之后,便没人对她这样好,她局促不安地站在屋里,小心翼翼地说:“陈生大哥,我能帮什么忙么?”
陈生爽朗一笑:“姑娘坐着休息便好,你既进了丞相府,便是丞相府的客人了,这些事原也是我们做的惯的。”
秋娘便当真老老实实地坐在一边了,她仔细看着陈生替她忙碌,便将他的模样记在了心里。
原来这就是被人关心的感觉啊。
她看着陈生脸上的汗滴落在了地上,心里便少有地觉得踏实,眼神追随着他,胸腔中的心脏也仿佛追随着他一般,一跳一跳的。
傍晚的时候,杨桓才带着清璇回来。
杨桓牵着清璇,觉得手中的小手软软的,十分的舒服,便又使劲捏了一捏,如愿的看见清璇嘟起了小嘴,便开心的笑了出来。
杨桓这笑的十分狂放,醇厚的嗓音颤着浓重的愉悦,仿佛生怕谁不知道他十分快乐一般。这笑声震落了枝上的叶子,他随后就用两根指头夹住了它,细细端详,便很得意地给清璇看:“你瞧瞧,这可是枇杷树呢。我说等你过门之后种枇杷树,你还不乐意,非要我早早就种上,方便你一过来就吃枇杷。如今这树的果子都结了好几茬了。”
杨桓笑意直达眼底,趁清璇不备,将脑袋凑到了清璇耳边,在清璇耳垂出哈气:“你看这果子都结了,你也该过门了。”
这话说的清璇脸红,她推开杨桓,羞道:“你可真没皮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