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完了,你出去吧,我要睡觉。”
谢渊渟这次倒是出奇地听话,让人收拾了桌上的饭菜碗筷,一点幺蛾子没出,就乖乖地出去了,把门给她带上。
宁霏瞪着他的背影,严重怀疑他这么老实,肯定不对劲,没准等会儿就有什么阴谋来了。
但在房间里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下文,谢渊渟似乎是真打算让她好好休息,没有再来,外面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房间里点了宁神安眠的香,宁霏两天两夜没合眼,本来就累得不行,坐在床上熬了一会儿,精神渐渐松懈下来。上眼皮和下眼皮直打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一头倒下,和衣沉沉地睡了过去。
片刻之后,房间的门就悄无声息地从外面被打开了。
谢渊渟进来,看见和衣倒在床上睡得正香的宁霏,嘴角弯起一道柔和的弧度。
有这么不放心他么?
不过她不放心是对的,他就是这种趁她睡死了再来动手脚的人。
谢渊渟轻轻抱起宁霏,放到床上让她躺好,给她脱掉了累赘的外衣,卸下头上的簪钗,把头发散开来。
他的动作极轻柔极小心,宁霏又是真的累坏了,加上安神香的作用,睡得很沉,任由他摆布来摆布去,始终没有醒过来。
谢渊渟给宁霏盖上被子,然后光明正大地自己也躺进了被窝里面,轻轻揽住她。
鼻端全是她身上那种甜点里面桂花、蜂蜜和牛乳混在一起的甜香,很淡很淡,但就是萦绕不去。哪怕她这两天下来天天跟药材打交道,这种长年累月带在身上的甜香,仍然根深蒂固。
谢渊渟的手一碰到她纤细的腰身,感觉到她身上的柔软和温暖,就跟被火烫了一样,飞快地缩了回来。
他真是作死。明明知道自己在她这里有多容易失去控制,还是忍不住来冒这个险。
谢渊渟直直地躺在被窝里,全身僵硬,不敢转过去看宁霏,只能硬邦邦地瞪着上方的床顶。
脑海里有两个小人儿,第一个劝他:现在应该赶紧离开,否则等会儿容易控制不住,一发不可收拾。
第二个小人儿反驳:难得有一次机会跟她睡在一起,就一会儿而已,又不做什么。
第一个小人儿:他说得对!
谢渊渟默默地按下脑海里才一个回合就叛变投降的第一个小人儿,朝宁霏身边挪了挪,挪到一个既不会碰到她,又能感觉到她身上温度的位置,深深呼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
宁霏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日上三竿的时候了。
因为进宫领赏,至少也要等到建兴帝有空的下午申时,所以她没有什么时间压力。这一觉睡得死沉死沉,睡了足有七八个时辰,睡得天昏地暗,浑身酥麻,把前面两天没睡的困顿全补回来了。
宁霏睡眼惺忪地伸手揉了揉眼睛。刚刚从深度睡眠中醒过来,整个人都是迟钝的,从被窝里伸出手到面前时,她对着那只手呆呆地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等等……昨天晚上她好像是直接倒在床上睡着的吧?
什么时候脱了外衣,又是什么时候盖的被子了?
宁霏顿时清醒了一大半。这一清醒,她才惊悚地发现,竟然有一条手臂搭在她的腰间,正紧紧地搂着她。
“砰!”
宁霏反射性地伸手去抓她一向放在枕头底下的匕首,一抓抓了个空,这才想起来这里不是她的房间和床铺。然后又去抓她头发上面的簪子,也抓了个空,她头上的簪钗都已经被卸掉,头发放了下来。
她毫不停顿,几乎是想都不想地聚气于掌,一掌朝旁边劈下去。
躺在她身边的人反应也是极快,飞快地翻身一滚,避开了她这一掌。掌力落在枕头上,一下子打得枕头破裂开来,里面的棉絮到处飘飞。
对方的反应很是不走寻常路。一般人受到攻击时,都会下意识地朝攻击袭来的相反方向躲避,这是人自我保护的本能。但对方却是一翻身朝她这边扑过来,咚地一声,把她严严实实地压在了床上。
后背重重撞在床上,被撞得一口气差点断在胸腔里的宁霏:“……”
她这是在最后一刻看见了躺在她身边的人是谁,才及时收势,没有紧接着补上第二掌。他倒好,比她还要凶猛地一下子把她扑倒了。
宁霏咬牙切齿地瞪着压在她上方的人:“谢、渊、渟!”
谢渊渟保持着原来的姿态,眨眨眼睛,那一脸不明就里的表情,看过去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怎么了?”
宁霏:“……”
怎么了?你还有脸问!你说怎么了!
本想一脚把他踹下去,结果刚准备抬起腿,她的动作就僵在了那里。
因为她的腿根处碰到了一个触感十分不可描述的不可描述物体。
学医的时候没少见过,宁霏对于男性的身体构造了解得不能再了解,一瞬间就秒懂了那是什么东西。
啪。
她的大脑里面瞬间一片空白,死机断电了。
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秒懂完全不代表她能淡定。
谢渊渟看着宁霏呆若木鸡地愣在那里,开始的时候整个人跟石化一样,然后一张小脸就开始慢慢地,慢慢地涨成红色,直到红得像是快要烧起来。
他也看着她呆了几秒,还是没从她身上下来,一脸正经严肃地:“那是我带在身上的匕首柄……”
“滚!”
你特么带把匕首夹在两腿中间!
宁霏简直是连把谢渊渟剁了的心都有,腿是不敢再抬,用出全身的力气,一巴掌把他从床上搡了下去。
谢渊渟身子一翻,稳稳地落到地上,还想跟她解释:“我……”
“出去!不出去我一针扎废了你!”
宁霏随手抓起桌上她的一根发钗,气势汹汹地对着谢渊渟,谢渊渟终于反应过来,不敢再招惹怒气冲天的她,赶紧倒退着出了房间。一个枕头啪地砸在刚被关起来的门上。
宁霏气得在房间里直转了好几个圈子。
她就说谢渊渟昨天晚上怎么那么老老实实就走了,原来是打着这种主意,等着她熬不住睡熟了才进来占她便宜。
跟她睡在一张床上,还抱着她,刚醒来的时候竟然还对她……
她虽然跟他订了亲,但还没过门,这都逾越过不知道多少座大山了!她前世里跟谢逸辰关系最亲密的时候都没到这份上!
混蛋!
……
谢渊渟在窗外远处的一棵大树上,透过窗户看着里面气鼓鼓的宁霏,眼底露出一缕笑意。
会生气就好。
他太了解宁霏了。若是对一个她真的没有一点感觉的陌生路人,她是根本不会生气的,会带着一副甜美可爱的笑眯眯模样,把人变成半身不遂或者终生不举。
能够生他的气,至少她在他面前是率性而鲜活的。
但她虽然表面上对他生这么大的气,也还是没有把他怎么样。
他是不是该趁热打铁,以后多做点这种事情?
……
宁霏一个人关在房间里生了半天闷气,到下午的时候终于还是不得不出门,建兴帝让她今天进宫领赏。
宁霏进龙泉宫时,建兴帝还没有空闲下来,领路太监安排她在隔壁偏殿等了好一会儿,建兴帝才让人传她进去。
宁霏进入正殿,一群大臣和将士正从里面出来,有御林军、五城兵马司和刑部的人,一个个都是一副焦头烂额、垂头丧气的样子,想来是因为元宵节行刺的事情。
宁霏朝建兴帝行了礼,建兴帝一脸愠色,仍然为刚才的事余怒未消。
“一群没用的东西,真正的刺客抓不到,只会找一些替死鬼屈打成招,拿来敷衍朕了事!”
宁霏心说这一点都不奇怪。真正的刺客现在早就躲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天大地大,哪里是那么容易抓到的。建兴帝这边压力巨大,催促得又紧,底下人为了不被治罪,不得不拿出一点进展来应付建兴帝,就只能找些替死鬼来了。
她立刻趁势接道:“皇上,臣女有一条线索可以提供,说不定能对这件案子有点帮助。”
建兴帝一听,立刻来了精神:“你说!”
宁霏道:“那天晚上射伤太子的箭矢,臣女认得上面淬的毒,是一种名为‘一盏墨’的剧毒。中毒者全身变黑,若没有及时解毒,一般在一盏茶时间内就会毒发身亡。但如果提前服下解药的话,虽然也会脸色发黑,表现出一定的中毒症状,但不会致命。一盏墨并不是常见的毒药,据臣女所知,是一位名叫灵枢的江湖中人独门所制,并未流传在外。”
建兴帝皱起眉:“灵枢?”
“这个名字皇上可能没听说过。”宁霏说,“但皇上应该知道另一个名字,素问,五六年前在宫中当过医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