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这三人?”西岭月睁大眼睛,想要再次确认。
“嗯。”李纯的表情渐渐变得猜疑,“如此说来,郭贵妃她……”
“圣上!”西岭月急忙打断,“事情未明之前,您可不能妄加猜测啊。”
“怎么,你还是要帮她说话?”李纯面露不悦。
“不是不是,”西岭月自然不会这么蠢,急忙摆手解释,“月儿不是替谁说话,可贵妃姑姑是您的正妻,您若轻易猜忌到她头上,就会致使后宫不宁啊。也许这正是有心人的圈套,先除
掉纪美人,再借您之手嫁祸给贵妃姑姑,让邓王和遂王失去储君的资格!”
邓王、遂王,正是李纯的长子李宁、三子李宥的封号。
就连西岭月都能想到的问题,李纯又何尝想不到?而这也正是他一直隐忍的顾虑,更是他让西岭月来查此案的原因。虽然郭贵妃面有凶相,与纪怜怜也一直相处不睦。
“朕也不希望你姑姑是凶手。”他叹了口气。
西岭月寻思着,总觉得这条线索还有极大的疏漏,见李纯凝神回忆,她脑海中反而灵光闪现,激动地补充:“圣上,也许这文府墨不是您赐下的,是先帝赐下的呢?”
李纯闻言眉梢微挑,豁然开朗。是了,他前年四月开始监国,八月逼父退位,去年才正式改元。而上元节是在正月十五,距离他改元还不到半个月。写情诗之人手中的文府墨锭,极有可能是先帝在位时所留下的!
“先帝在位时中风严重,文墨皆由内侍省宦官伺候,这事不难,一问便知。”李纯记下此事,又问,“除却这条线索,你还查到了什么?”
西岭月遂将今日在尚仪局所发生的事叙述了一遍。
李纯听后有所不解:“这硬黄纸、文府墨都是朕所常用,你若不提,朕根本不会在意。难道真能查出什么线索?”
西岭月也不敢保证,只将想法如实说出:“这笔、墨、纸的确都不是稀罕之物,但能同时凑齐这三样东西,可不常见
。月儿是想先查出笔、墨、纸分别的去向,再列出名单比对,找到能同时拥有这三种东西的妃嫔。”
“好主意!”李纯不禁暗道西岭月果然是查案的一把好手。原本此事已过去一年多,所有线索都已模糊,但只短短两天时间,她却能独辟蹊径,重新找出一条线索来,将嫌疑人的范围缩到最小。
“只可惜纸张和墨锭的种类都已找到,毫笔却不好查证了。”西岭月说着又把那张假情诗掏了出来,自言自语道,“查字迹呢?也不知能否查得出来。”
“字迹?”李纯似乎想到了什么,眯起双眼。
西岭月顺势问道:“圣上,这笔迹与你有几分相似?”
“七八分,但足以骗过怜怜。”李纯边说边朝她伸手,“你再将诗拿来让朕看看。”
西岭月依言将假情诗奉至帝王手中。
李纯仔细观察着笔迹,突然说道:“朕刚发现此人的笔画很奇特。”
“怎么奇特?”
“你看这‘夜’‘政’‘入’‘人’‘来’几个字,最后一笔都是捺,他写得不顺滑,尾处微微上钩。”李纯指着那几个字,“寻常人练字,这一笔是基本,绝不会这样写。”
经他这般一提,西岭月也发现了,口中说道:“这倒也是个线索。”
李纯顿时振奋些许:“朕这就安排下去,让阖宫书写这几个字,定能找出可疑之人。”
“圣上别急,”西岭月阻止他,“阖宫书写范围实在太大
了,月儿有个办法可以……”
“陛下,陛下,不好了!”就在此时,一个小宦官气喘吁吁地闯进来,行色匆匆地打断西岭月的话。
李纯见到来人脸色一变,径直问道:“是秋娘出事了?”
小宦官连连点头:“秋娘娘她……她被郭贵妃罚跪在含象殿外……”
不等来人把话说完,李纯已像一阵风似的离开。
西岭月本不欲掺和后宫诸事,但郭贵妃毕竟是她的亲姑母,她也怕天子一怒之下夫妻失和,思前想后,还是抬脚追赶而去。
含象殿是郭贵妃的居所,离皇太后的蓬莱殿不远。西岭月随李纯匆匆赶到殿门外,一眼看见一个十五六岁的身穿宫装的女子正跪在庭院正中,双肩微微耸动,应该是在哭泣。
李纯飞奔过去将她扶起,神色刹那柔和如水:“秋娘,怎么了?”
杜秋娘娇滴滴地起身,对李纯摇了摇头:“是杜秋无礼,惹贵妃生气了。”
李纯脸色骤然变沉,生出一腔怒火,但他到底没有发作,只问一旁的小黄门:“贵妃人呢?”
话音刚落,郭贵妃已经施施然从正殿里走了出来,面无表情地向李纯行礼:“臣妾见过圣上。”
李纯的呼吸有些急促,压抑着情绪问道:“秋娘犯了何事,竟让贵妃如此动怒?”
郭贵妃神色不改,大方回道:“禀圣上,您尚未下旨册封杜秋娘,丽正殿宫人便以‘秋妃’相称,杜秋娘竟也受之。这几日后宫
传言纷纷,诸多妃嫔不满,臣妾奉旨掌管凤印,自然要整肃此事。”
李纯听闻此言,心头气焰顿时灭掉一半。自杜秋娘进宫之后,他的确是酒后承诺过会封她为妃,但她进宫时日尚短,镇海之事还未完结,宫内都知道她曾是李锜府中的歌舞姬,是身份低下的掖庭罪奴,也并非处子之身。
虽然他身为帝王不介意,但后宫礼法犹在,他一时片刻也无法给她名分,便只能徐徐图之,先为她改名、撤销奴籍。一定是丽正殿空置太久,宫人们好不容易迎来后宫新宠,上赶着讨好,便将他酒后戏言当了真,公然称杜秋娘为“秋妃”……这岂不是让人抓住了把柄?
想到此处,李纯面色稍霁,对郭贵妃温和说道:“贵妃别生气,秋娘她进宫时日尚短,不懂宫规,这次就算了吧。朕会责罚丽正殿的宫人,给你一个交代。”
“圣上不是给臣妾交代,是给后宫一个交代。”郭贵妃义正词严,“杜秋娘既已进宫,就必须遵守后宫的规矩。臣妾想派一名女官去丽正殿指导她学习宫规,不知圣上是否允准?”
李纯自然无法拒绝:“还是贵妃想得周到,此事就这么定下吧。”
他生怕郭贵妃会再行刁难,急忙又道:“朕还有事找秋娘,先把人带走了,她还年轻,以后你再慢慢教她。”
郭贵妃也是见好就收,给了帝王一个台阶下,盈盈俯身行礼:“臣妾恭
送圣上。”
李纯不好当众抹了正妻的面子,便轻咳一声,又故作严肃地对杜秋娘命道:“你还不谢过贵妃不罚之恩?”
杜秋娘梨花带雨地依言照做:“杜秋谨遵贵妃教导,谢过贵妃不罚之恩。”
郭贵妃适时绽开一抹笑容:“去吧,好生服侍圣上。”
帝妃二人便携手而去。临出含象殿时,李纯才想起西岭月也跟了过来,连忙朝她使眼色:“唔,月儿你来得正好,多陪陪你舅母。”
西岭月知道帝王是命她安抚郭贵妃,只得领命。
“让你看笑话了。”含象殿的偏殿之中,郭贵妃斜斜倚着一张鎏金乌木美人榻,有气无力地说道。
“舅母,”西岭月心中纠结,不知该如何安慰,“圣上他只是……”
“眼下无人,你还是叫我姑母吧。”郭贵妃摆了摆手,“舅母哪比得上姑母亲。”
“是,贵妃姑姑,”西岭月从谏如流地改口,“月儿方才观察,圣上他并不是针对您,只是……”
“只是‘色欲熏心’?”郭贵妃勾起一抹讽笑。
“倒也不至于,”西岭月试图解释,“圣上还是很敬重您的。”
“他是敬重郭家,不是敬重我。”郭贵妃似乎已经看透了,目中闪过失望之色,“你此次进宫,可是为了调查纪美人的案子?”
“呃,这……”西岭月心中吃惊,不知郭贵妃的消息为何如此灵通,正想着是该承认还是否认,就见郭贵妃又笑了,那笑容中
满是洞察世事的通透。
“圣上真是欲盖弥彰,光瞧杜秋娘那模样,谁不会想到纪怜怜?”她低头拨弄着指甲上的蔻丹,“若论揣摩圣心,这后宫里没人能及得上我。”
“贵妃姑姑,那您……”西岭月想问又不敢问出口。
郭贵妃知她话中之意,倏然抬头望她:“我没做过,这种下作的法子我还不屑用!区区一个美人,若要整治她,我大可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何必冒这风险?”
“姑姑息怒。”西岭月顿感心头一松。这几日来,她最担忧的就是此案会牵涉郭贵妃,如今对方已经表态,她相信郭贵妃不会说谎。
“我比任何人都希望能查清此案,洗脱嫌疑。”郭贵妃蛾眉微蹙,从美人榻上直直坐起,“你不知道,当时纪美人掉下勤政楼,圣上看我的眼神……就像是要杀了我一样!虽然他没有说破,但为着此事,他总是不肯立我为后。”郭贵妃语带不平。
“圣上不立后,原来是因为此事?”西岭月终于醒悟。
郭贵妃再度冷笑:“这是明里的缘由,暗里的自然是因为我姓郭。圣上他为人谨慎,不希望郭家压他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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