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都护看了画尘离一眼。画尘离低声说:“做事。”
说完,画尘离、许怀泽和阿不都围了过去,画尘离有意将酒全都泼到苏旭安身上,说:“涂公子误会了,苏县令是太高兴喝多了,昨晚又没睡好,刚刚在桌上噩梦,分不清东南西北,梦魇了而已。”
涂鸿运睁大眼睛望着画尘离,他自问自己是个黑白颠倒的,却没想到,画尘离也有这种把死马说成活马的本事。
“是他杀了我女儿!我要杀死为倩倩报仇!”苏旭安忽然指着涂鸿运嘶声吼叫,他从怀里拿出珍珠金钗握在手心,恨恨说道:“就算现在要我的命我也不在乎,只要能为倩倩报仇。”
画尘离给许怀泽使了个眼色,许怀泽不动声色的点了苏旭安的睡穴。苏旭安轰然倒下,乍一眼看去,好像他是悲愤过度,气血攻心昏过去了。
画尘离示意阿不帮忙扶住苏旭安,又说:“苏小姐失踪多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四周都是荒漠,只怕凶多吉少。苏县令爱女心切,早已起了心魔,这才疯言疯语,涂公子大人大量,切莫与他计较。”
说完,又扭头对着冯捕头,问他:“冯捕头,你说是不是?”
“啊……是。”冯捕头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
画尘离又看了看赛牡丹那边,已有家丁和婢女在收拾残局,涂有德端坐在主桌上,巍然不动,这里天塌下来他也不管的样子。画尘离侧头,对许怀泽说:“麻烦,先把苏县令带走。”
许怀泽和阿不架着苏旭安要走,徐默义拦在前面。
画尘离看了赵都护一眼,对涂实然说:“苏县令现在需要休息,涂家办寿宴,难不成还不让客人离席的?”
“画公子多虑了。”涂实然敦厚,苏倩倩之事他早知是涂鸿运的错,如今苏旭安要杀他也是情理之中。只是寿宴上大张旗鼓地搞偷袭,又没成功,他如果轻易放走了苏旭安,涂家脸面挂不住。
“你们护送苏县令回衙门,没有我的手令,不得离开。”赵都护吩咐跟随而来的副将之后,侧头跟涂实然耳语:“此事不宜声张,有事寿宴结束再说。”
涂实然望向涂有德,见他颔首,这才说:“那可能还要叨唠赵都护,麻烦赵都护在涂府多休息几日。”
赵都护点头。
涂实然挥挥手,徐默义这才让开,许怀泽和阿不一人搀着苏旭安的一只胳膊,将他架出去。
画尘离见他们离开了前厅,这才冲着涂实然作揖:“苏兄失礼,在下先替他赔不是。等苏兄醒来,改日再上门致歉。”
“大男人的,不用太多虚礼。本都护这次来,正好也有要事要谈,等旭安醒来进府议事时,再坐下来谈。”赵都护说得很男人。
画尘离欠欠身,意味深长地向连翘和赛牡丹都投去安心的目光,转身要走。冯捕头好像还没有从这件事中回过神来,仍然傻傻地站在那里,双手还保持着抱着苏旭安的姿势,怪异又可笑。
“冯捕头,还不走?”画尘离叫他。
冯捕头噢了一声之后,讪然跟上,出了涂府之后,冯捕头才问:“苏县令回衙门去了?”
“嗯。”
“画公子,你与赵都护相识?”
画尘离停下脚步,扭头反问他:“冯捕头这是什么意思?”
“哦,我是见画公子刚才好像给赵都护使了个眼色,赵都护就替苏县令解围……小的以为画公子见多识广,认识不少达官贵人。”
画尘离笑了。“冯捕头反应太过灵敏,这是好事,但也容易出错。”
冯捕头觉得画尘离给他难堪,可又无话反驳,只好自我解嘲地笑笑,往衙门去。
画尘离他们刚离开,前厅又热闹起来。乐师有心搞活气氛,弹奏起节奏紧张又欢乐的曲子,歌姬殷勤劝酒,婢女主动夹菜,有赵都护和涂有德坐镇,方才的事就像一阵风似的,吹过就静了。
赛牡丹回到连翘身边,她见她一直安稳坐在那里,撕着馒头玩,悄声问她:“方才吓着妹妹了吗?”
“没有。”这点小动静就会吓到她连翘,真是天大的玩笑。
“妹妹你胆子真大。”
连翘歪头看她,一脸疑惑。“吓着赛姐姐了吗?”
赛牡丹点头,也没有过多的解释。连翘不是在普通家庭里长大的孩子,她对那些七大姨八大姑的事素来冷淡,又长期与尸体为伴,不是惊天动地的事,根本入不了她的心。有时候,她对一具尸体的尊重远远超过对活人的,桃叶闹事是别人家的事,苏旭安刺杀涂鸿运,如果成功了,她可能还会有点兴趣,没成功,她才懒得去管,至于这件事会造成什么影响,有什么样的后果,更加不是连翘所关心的。
但赛牡丹不能这样,她不但是个精于世故的女人,她还是不良人的主事。树上掉片叶子下来,她都要研究一二,更何况是这样大的事。当她看到苏旭安拨出匕首要刺杀涂鸿运时,赛牡丹的心凉了半截。但凡不能成大事者,要么半途而废,要第就是沉不住气,苏旭安被蒙住了眼睛,他这样冲动,到时候他不但报不了仇,可能还会害了自己。
赛牡丹想得多,自然后怕。连翘活得简单执着,做事仅凭自已喜好,从不在乎别人的想法,只会觉得这是一场闹剧。
连翘见赛牡丹还心事重重,反过来安慰她。“有我师兄和画大哥,万事都能解决。赛姐姐不必太担忧,苏县令痛失爱女,只怕早就萌生了辞官之心,如若不让他亲手报仇,他只会活得悔恨痛苦。这次虽然失手,但至少他努力过,相信他醒来后,会有所顿悟,不再钻牛角尖。”
赛牡丹呆住。在她眼里,连翘只是个任性的女孩,却没想到,她看事看人如此透彻了悟。
“我倒是觉得,赛姐姐要担心的是自己。那桃叶如此一闹,就算不被休也要被打入冷宫,知蝉又有了身孕,白英更加不受宠,肯定会想法子去讨涂鸿运欢心。”连翘顿顿,有些厌烦的说:“到时候她把姐姐送给姓涂的,又想办法把我配给她弟弟,这如意算盘打得着实是好呢。最初我还觉得白英是好人,如此想想,她算不上奸诈,也不是忠厚之人。”
第118章 男人和男人的灵犀
赛牡丹的嘴张得更大,她算是真正见识了连翘。人的生死在她眼里如此淡然,女人间的计算争斗在她看来也是嗤之以鼻的小伎俩,真不知什么样的男人才能收服她。
赛牡丹最先想到的是许怀泽,但很快她就否定了。有日久生情之说,但这事放在连翘身上,所生的情想必都是亲情,要转换成爱情很难,否则,许怀泽陪了她这么多年,也不见关系有本质上的进步。
赛牡丹又想到了画尘离,连翘的生命里能出现的有份量的男人确实不多,连翘与他在很多方面有相似之处,但又表现得截然相反,画尘离对她很有兴趣,连翘对他则平平淡淡,可他们在一起又总能撞出火花。赛牡丹自诩是个聪明人,唯独在这件事上,她看不明白。
连翘被她看得心里直发毛,往边上歪了歪,小声说道:“姐姐莫要再看我,先解决了她再说吧。”
赛牡丹一回头,白英正匆匆走来。“赛娘,快随我去内宅。”
“内宅?”赛牡丹狐疑地看着她,说:“去那做什么?”
“相公受了伤,不肯上药也不肯吃药,指名道姓要姑娘去看看。赛娘,我求求你了,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去看看他吧。”白英急得都快要哭了,她还没掉眼泪,那知蝉捧着肚子簌簌落泪。
赛牡丹也是懵了,这唱的是哪门子戏啊。
苏旭安的刺杀虽然没有成功,但涂鸿运的脸上和身上都被匕首划了几道口子。这些伤放到冶铁坊的工人身上,是不算什么,但他这等贵公子身上,那就是天大的事。他能忍着不吃药不镇痛,非等着赛牡丹去看,连翘对此报以怀疑。
白英见赛牡丹还呆在原地,拉着知蝉的手,哀求道:“相公一直心仪赛娘,我们两姐妹也知道赛娘心高气傲看不上涂府。白英只求赛娘行行好,去看看相公,如果赛娘愿意嫁入涂府,白英自愿做小。”
妾室本就是小,在妾室里面还要分个大小,真正是可怜。
一种叫怜悯的情结在赛牡丹的心底流淌,她露出一丝犹豫。
“表姐,我们回去吧。”连翘站起,拉着赛牡丹的手就要走。她也不跟白英客气,自然也不会去跟其它人打招呼,就这样大刺刺地拉着赛牡丹,不管她愿不愿意,离席要走。
白英还想再劝劝赛牡丹,知蝉哎哟一声捂着肚子喊痛,白英焦头烂额,只好先顾知蝉,连翘趁乱把赛牡丹带回美若仙。
“妹妹,你这是何苦。”赛牡丹明白连翘的苦心,只是刚才她表现得太过强硬,得罪了涂府,到底也不是件好事。
连翘不以为然。“赛姐姐就算有心要嫁,也应该嫁给我师兄!姓涂的那浑蛋迟早要出事,赛姐姐你嫁过去不怕守寡?”
“连姑娘!”
赛牡丹莫名地有些恼火,却不知自己为何生气。
连翘眨眨眼,想了一下,大概也是想不明白赛牡丹为何生气,索性不管,拍拍屁股,去厨房煮面吃,把赛牡丹一人丢在屋子里。
许怀泽和阿不刚把苏旭安安顿好,画尘离和冯捕头随后赶过来。画尘离装模作样地给苏旭安把把脉,说了些不相干的话,一群人便退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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