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魑还说,他进来之前,筑境已将这座城池的雏形修建完毕,开始正式收集“居民”,那个时候的筑境就是今天男明天女后天老太婆,再过一天又变成小男孩……也就是说,筑境的本尊究竟是什么模样,境魑也不清楚。
综上所述,或许筑境原本就是个女人,当然,在见识过许多稀罕事之后,就算筑境是个男人,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在他玩了几十上百年的角色扮演游戏后,终于腻歪了,突然被他逮到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半瞎,却能突破他设下的迷障,单枪匹马闯进来的稀罕人物,看那模样生的,也甚是秀色可餐,再观察一下性格,阴阳怪气,与他十分登对……于是筑境心荡神驰,决定收了王瑄做压寨夫君!
如果真要是那样的话,究竟还要不要把王瑄救出去呢,这是个问题——或许王瑄他自己也乐于牺牲小我,解救大家也说不定啊!
虽然卫戗有那样的念头,但也转瞬即逝,毕竟已经来到这里,如果中途退场,那她也就不是卫戗了。
在她失神的空档,发带已飘入八角亭,卫戗抬脚试探的踩了踩前面飘在半空中的踏板,没踩空,整个人站上去,竟也纹丝不动,回想一下近来的所见所闻,再看这踏板也就不足为奇了。
不管踏板的形状如何,每两个立柱之间都是三块,卫戗踩着踏板走到第二根立柱,看着一路安稳,正打算放开速度,谁知下一块踏板便踩空,好在她反应够快,提气跳到下一块踏板上,回头一看,先前那块踏板砸开云雾,隐隐露出狰狞可怖的庞大暗影,在踏板掉落后,明显扭动起来。
卫戗抬手抹了一下脑门,仰天翻了个白眼——筑境个浑蛋!
其实丈远的间距,对于卫戗来说,不踩踏板也能轻松跳过去,但筑境是个狡诈的家伙,飘在半空的踏板有虚的,没准看似稳固的立柱也不是个个都实诚,所以她不敢跳跃,只能一步步试探着前行。
果然被她料中,正中间那个最粗的立柱就在她的前脚踩上的瞬间倾倒下去,卫戗及时退回来,不等站稳,就见一条碗口粗的长蛇冲出云雾,直奔她而来。
卫戗如蚂蚱般灵巧的蹦跳闪避,那紫黑色长蛇三番五次捉她不住,也便失去兴致,懒洋洋的退回去,稳住心神的卫戗定睛再看,什么长蛇,分明是根长舌头!
能容下这么个大家伙居住行动的空间怎么可能小了,由此看来,这些立柱也不是扎根在实地上,而是像那些踏板一样,以某种奇异的力量漂浮在半空中。
不管怎样,暂时逃过一劫,抬眼再看,王瑄近在咫尺,深吸一口气,多年赴汤蹈火的经验告诉她,越是接近目标就越危险,她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才行。
小心翼翼,一步三探,幸运的避开所有陷阱,成功抵达八角亭,长出一口气,抬手撩起帷幔钻进去。
流光似飞虫,在这八角亭内徐缓的游来荡去,卫戗下意识的抬手捕捉,但它却像水一般从她指尖溜过去,没有实体,当真是光线。
抬脚迈开一步,就像踏进落叶中,带起几片巴掌大,似羽毛般轻盈,又似蝉翼通透的椭圆形薄片,什么东西?
卫戗弯腰抓起一片,就着流光一看,辨不出材质,只看得出鲜红如血。
再看向王瑄那边,她之前以为他们是盖着被子的,此刻才明白,那不是被子,而是数不清的红色薄片叠在一起,将他们遮了个严严实实。
黑如缎的长发披散开来,白如玉的肌肤散尽血色,安安静静躺在那里,不像个活人。
之所以会把这些椭圆形薄片看成被子,就是因为它们整整齐齐的从他胸口铺下去,将他二人遮挡的严严实实。
呃,薄片没盖住的地方,是没有衣服的——莫非渡引那“如冰之清,如玉之洁”的主君已惨遭辣手……
虽说非礼勿视,但情况特殊时,理当随机应变,是以卫戗毫不犹豫将目光移到旁边躺着的那位身上。
露在外面的地方也未着寸缕,尽管被厚厚的薄片盖住,但不敢看出,胸前一马平川,应该是个男人。
大约是因为她之前动作,或者是被那根大舌头搅合的,反正带起了薄片,其中的两片正好端端正正落在那家伙脸上,遮住他大部分面容,只看到弧度完美的下巴和如桃花一般的唇瓣……咦,好像哪里不对!
卫戗收回视线,趟过薄片,来到王瑄身侧,缓缓蹲下来,抬眼看看,那位脸上的薄片仍旧坚~挺,卫戗咬了咬唇,探出食指凑在王瑄鼻下,确定还有呼吸,才又轻戳王瑄脑袋:“喂,王十一郎,我来救你了,醒醒啊!”
☆、有碍观瞻
但他没有反应, 卫戗不敢扬声, 只好加重手劲儿:“王十一郎, 十一郎,王瑄——”直到他雪白的脸颊上红梅朵朵开, 也没能把他弄醒, 很明显, 王瑄不是正在熟睡,而是陷入昏迷。
这种状况叫卫戗怎能不凝眉:她进来有一小会儿了, 要知道以诡诈起家的百年老妖精可不是那么好混弄的, 没准已经发现自己被耍, 万一倏地出现, 撞见她正打算偷走它相中的压寨夫君,继而勃然大怒, 驱使下面那头大舌头宠物上来干掉她, 那可就糟了!
卫戗开始考虑着要不要拔剑出来戳他一下,突然发现新问题——王瑄脖子上的伤口不见了?
即便她三师兄的药再神奇, 可不满三天时间,别说伤口,就连疤痕都去无踪,那也是不现实的。
卫戗豁然起身, 快步绕到与王瑄并躺的那家伙头上, 蹲下来伸手揭开那两张红色薄片,一眼对上那精美到极致的面容,竟与躺在旁边那位别无二致——两个王瑄?
卫戗抬头看着吊在符咒下的发带, 暗自琢磨,境魑应该不该出错吧,但转念一想,境魑这一身本领来自筑境,小青葱对上老辣姜,被干败也正常……
卫戗记得清楚,在王瑄身上,除了脖子上的划伤,胸口应该还有刺伤,外加当初擅闯王家地宫救她搞出来的一身伤……于是她手脚并用扒开薄片,将两个王瑄一起挖出来——挖出一半来,筑境那个变态,果然把人家冰清玉洁的少年郎脱得光溜溜搁这摆着!
定睛再看,两个王瑄都跟剥了壳的煮鸡蛋似的,完全找不到任何受过伤的痕迹,转眼斜睨:“王瑄真在这?”
符咒作点头状。
卫戗又问:“那他们俩哪个是真的?”
符咒的回答是,晃晃悠悠落下来,横在两个王瑄之间,再也没有反应——它阵亡了……
卫戗眉头微皱,嘴角抽搐:这简直就像跋山涉水,风餐饮露,不远万里去西域取经,结果却在人家大庙门口倒下了。
不过可以确定,这俩里有一个是真的,至于另外一个,肯定是筑境搞出来的偶人,而他身上的伤——相对于令一个人几十年容颜不改,祛伤除疤什么的,还不是小儿科!
只可惜她没把金钵带进来,单凭这凡胎肉眼,真的不能区分究竟哪个才是真的。
伸出手去摸摸,感觉温热还有点滑;贴在胸口听听,心脏全在怦怦跳……怎么办?进来已经很不容易,纵然是个练家子,但她现在这副小身板,背一个出去都得豁出老命来,两个,干脆直接让她去给那大舌头怪物塞牙缝好了!
实在不行,还是拔剑放血罢,按照常理来说,偶人应该没血可流。
卫戗是个爽快的,心动马上就行动,“噌啷”一声拔出龙渊,比比划划,踌躇要从哪里下手好——手腕太慢,脖子才赶劲,或许一剑下去还能让他醒过来,一举两得。
“王瑄,王瑄——”考虑到一时兴奋控制不好容易放过头,那就白走这一遭了,所以卫戗动手前,还是尝试轻唤,最后极低的一声:“阿瑄!”失神的卫戗没有察觉到,她第一次这样亲昵的呼唤他。
“卿卿!”两个王瑄异口同声的温柔回应她。
卫戗瞪大眼睛,看着他们长睫微颤两下后睁开眼,又看着他们伸出一手撑身坐起来,最后看着他们嘴角噙着温柔的笑,目光灼灼回望她,不管是表情还是动作,包括胸前那缕发丝垂落的角度,都相似到诡异的程度,猛地一看,就好像是镜子的里外面。
攥紧剑柄,暗暗思量:既然像镜子,那么她丢一个东西过去,王瑄惯用的是右手,真正的王瑄应该会习惯性的伸出右手,而“镜子”里的假王瑄则会配合的伸出左手……
可不等卫戗将想法付诸行动,周遭景物突然转起来,安定后,她已躺在两个王瑄中间,那些轻薄的红片在她倒下的瞬间,就好像一群被惊起的红色大蝴蝶,纷纷扬扬,漫天飞舞。
视线穿过薄片和流光,隐约窥见上方亭下棚顶绘着彩图,不似寻常的雕梁画栋,可不等她看清,王瑄就压上来。
之前一个就令她应接不暇,如今两个同时叠上来,还都是滑不溜丢的,卫戗感觉自己的脑袋“嗡——”的一下变老大,整个人简直僵成一块老腊肉。
接着发直的目光便对上那条紫黑色的,蟾蜍表皮一般麻癞癞的大舌头,于是卫戗更僵了——假如她没被放倒,应该已经被它卷住拖下去,生死未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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