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些日子如蚂蚁搬家,把属于她们的东西一点点转移进新宅子,直到搬得差不多,才跟姨婆说要带她和芽珈去个好地方瞧瞧。
不管卫府人是有心还是无意,这段时日卫戗所在的西院都被刻意疏离了,叫姨婆很是闹心,听说要出去散散心,也懒得坚持她那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矩,高高兴兴的给芽珈穿戴上,便随卫戗一起出门了。
就像当初回来时那样,芽珈和姨婆坐在载人马车里,卫戗骑马跟着,出了城之后,芽珈撩起车厢上的小窗帘,眨着满是好奇的大眼睛往外看。
卫戗笑吟吟的盯着芽珈看。
钻进隐秘群山,穿过险峻峡谷,终于到达目的地,这里山清水秀,这里梯田如画,这里的青壮农夫在田地里忙忙碌碌,这里的黄发垂髫在小院外怡然自乐……
就连姨婆见到此情此景,也不由感叹一句:“真是个好地方!”
卫戗翻身下马,把芽珈从马车上接下来,举到踏雪背上,她随后上来,将芽珈置于她胸怀间,一拉缰绳,踏雪动了,惊得芽珈一声尖叫,扭转身子尽可能的往卫戗怀里缩,卫戗一手抓着缰绳,一手安抚的轻拍芽珈:“莫怕莫怕,我带你看看新家园——属于我们自己的家!”
芽珈听她这么说,怯怯的抬起头来,视线透过卫戗胳膊望出去,慢慢适应后,她咯咯笑起来:“戗歌……好好……”
姐妹两个,共骑一匹马,缓缓徐行在她们自己的地盘上,真是说不出的惬意——这是前世的卫戗梦寐以求的生活,明明很容易办到,却成为她半辈子的妄念!
她们的新家,飞檐反宇,碧瓦朱甍,亭台轩榭一应俱全,小桥流水穿庭而过。
她们的大架床,可以并排躺下七八个人,卫戗再也不用担心喜欢打滚的芽珈会掉下去了。
姨婆操劳一辈子,卫戗将她的卧房布置的胜似士族家中的老夫人住处一般奢华舒适。
不过姨婆还心心念念惦记着她爹回来给她议亲,一时半会儿是绝对不可能接受她干出“离家出走”这种惊世骇俗的行为,所以卫戗暂时并没有把实情告诉姨婆,但也没编造假话诓她说这里是别人家,含糊其辞的搪塞过去了。
转眼又是半个月,卫敏要成亲了,卫戗被姨婆强押在卫家,不准她再乱跑——怕人多嘴杂,毁她闺誉。
回来后才知道,虞省闯了这么大的祸,虞姜没把他活活打死也就算了,居然还把他留在卫府,当然,账房是不可能让他继续管下去,随便安排了个杂役的活让他去做,真是出人意料。
府里明明很忙,但前段时间沉寂的方婶却好像突然多了大把时间,总往西院这里跑,每次来都是那一套说辞:什么她和卫敏是亲姐妹,相互扶持才能过得好;什么芽珈脑子不好,帮不上她是个累赘……
☆、为虎作伥
卫戗尤其厌恶有人拿芽珈的脑子说事, 她的芽珈, 只是不会照顾自己, 不懂人情世故!
但,试问世上有几人有她的芽珈这般的奇才, 更关键的还是, 不管她是愚不可及被人利用, 还是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千帆过尽, 在她的芽珈眼中, 她还是最初的那个可以额头抵着额头, 抱在一起傻傻笑的姐姐, 怕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人,像芽珈一样, 对她从始至终都保持一颗最纯粹的心, 一辈子只有一个愿望——“戗歌……好好的……”
于是她板起脸来,不留情面下逐客令。
可方婶装傻充愣死赖着不走, 还愈发的“语重心长”起来,拐弯抹角教诲她:飞上枝头凭的是运气,坐稳上位就要靠实力了,什么是实力, 声势烜赫的母族就是实力!
朝代可更迭, 土地能易主,没落的王公贵胄比比皆是,就拿他们卫家来说, 祖上昏聩,没给后代积下多少福泽,前景也是堪忧,辛亏她爹睿智,先娶了她娘,和桓家成了姻亲,随后又纳了她继母,和虞家也联上了关系,从此飞黄腾达……她爹有三个女儿一个儿子,这就是四门姻亲,好钢用在刀刃上,才能让卫家更上一层楼,卫家显贵了,她在夫家的腰杆才更直,继而过上极尽荣华的安逸生活!
道理她都懂,但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卫戗到底还是把方婶轰出去了,不过转眼工夫方婶又扯个新由头找上来,继续口沫横飞。
九月十六,卫敏出嫁的日子。
尽管府里张灯结彩,却不见大家脸上浮现喜色,一个个如履薄冰,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虽说卫家上下全都在强调卫戗和卫敏是亲姐妹,但卫敏要成亲了,除了方婶外,也没几个卫家人敢来搅扰卫戗。
不过马家前来迎亲之前,来人把姨婆请了出去,说她见多识广老资格,让她帮忙主事。
外头人来人往,卫戗本打算芽珈要是想出去瞧瞧,她就领她去凑个热闹,但芽珈好像并不怎么感兴趣,坐在软榻上摆弄裴让才给她带回来的九连环,玩着玩着竟还打起了瞌睡。
卫戗无奈摇头,把芽珈搀回架子床上,给她盖上薄被,让她小憩一下。
重回案前,翻看祖剔送来的账册。
“二女郎,不好了!”寒香慌里慌张跑进来。
卫戗收了账册抬起头:“嗯?”
寒香一口气道:“小郎他在咱们后院玩纸鸢,没想到纸鸢被树枝刮住,大家都在忙,没人守着他,他为了拿回纸鸢就自己爬上树,结果下不来,现在正在树上哭着。”
卫戗皱了下眉头:“带我去看看!”
距后花园还有一段距离呢,就听到卫源声嘶力竭的哭喊:“娘,救命,快来救救我……二姐姐,救命,求求你们救救我……”
卫戗加快脚步冲过去,老远就看见卫源骑趴在一截比成年男子手臂稍粗的横杈上,横杈前头吊着一个纸鸢,卫源像个猴子一样死死抱住身下横杈,他稍微一动,横杈就颤起来,引得惶恐不安的他哭得更大声:“救、救救我——”
横杈距地面约有两人高,卫戗来到树下仰起头,举高双手:“阿源,来,不要怕,二姐姐在这接住你,松手,跳!”
但被吓蒙了的卫源仍死死抱住横杈:“二姐姐,阿源害怕!”他还摇头,一摇头,身下横杈又颤起来,惊得他拔高嗓子又是一声尖叫:“二姐姐,求求你救救阿源!”
那横杈虽不粗,但韧性好,卫戗稍作估算便蹬着树干攀到上面来,足尖轻点横杈,两个纵跃就到了卫源身后,抓住他的腰带像拎小鸡一样提起他,不等卫源反应过来,他们已经稳稳落地。
站起身之后,卫戗想查看一下卫源可有受伤,没想到卫源一下扑进她怀中,抱紧他便嚎起来:“还是二姐姐对阿源好!”嚎得那个伤心。
卫戗微微俯身轻拍他后背:“好了好了,不哭了,这不没事了么!”
等卫源哭累了,卫戗又替他将纸鸢给勾下来。
但卫源却将它狠狠摔在地上并重重踏了两脚:“就是它来害我,我不要它了!”
卫戗莫可奈何摇摇头,结果卫源撂下狠话没一会儿,又蹭过去把它捡起来,还伸手抹了抹刚才被他给弄脏的地方——这孩子!
等卫源彻底平静下来,卫戗才问他:“怎么一个人在这玩?”
卫源噘着小嘴:“还不是那个瑞珠,平常总看着我,不许我来找二姐姐玩,今天又说没时间陪我,给我这个让我自己来玩,还说我放的好,二姐姐看了高兴,就会陪我一起玩,我想和二姐姐一起玩,可它总也不飞,突然飞了又跑树上,我喊人又没喊到,就自己爬上去了……”
听到“瑞珠”二字,卫戗心里一咯噔,暗叫不妙,拔腿就往回跑。
卫源拎着纸鸢跟在她身后:“二姐姐,你不和我一起玩么,是因为我放的不好么?”
但卫戗已顾不上他,回到卧房撩开床帏一看,果不其然,刚躺下没多久的芽珈已经不见了。
远处响起迎亲队伍到来的声音。
一瞬间,卫戗脸上浮现久违的煞气,提起挂在床头的龙渊剑,转身冲出房间。
方婶躲在门后探头探脑,卫戗窜过去把她揪出来,噌啷一声祭出龙渊抵住她颈动脉:“说——我妹妹现在人在何处?”
第一次见识这样的卫戗,吓得方婶两股战战,她心知肚明,卫戗动真格的了,如果拒不配合,肯定会被放血,但她真不清楚芽珈在哪儿,只能连声求饶:“二女郎饶命,这个事和老婢一点关系都没有,从二女郎和三女郎进府老婢就来这鞍前马后的侍候着,人心都是肉长的,跟二位女郎相处这么久,怎么可能没感情呢!老婢知道二女郎舍不得三女郎,更明白那个马家明面上说的这好那好的,可谁不清那其实就是个火坑,三女郎这心性,去了没个好,老婢也是有儿女的人,得给他们积点德,不能干那丧天良的事,瑞珠姐看老婢不愿意帮她,再有什么事就开始背着老婢了,所以老婢真不知道三女郎被他们弄到哪儿去了。”
卫戗不为所动,冷着脸将方婶颈侧割出一条血痕:“你要是不愿意为虎作伥,会天天跑来跟我说那些废话?”
方婶哭出声来:“二女郎,老婢冤枉啊,那些话都是瑞珠姐逼老婢来跟女郎说的,她跟老婢说,主母近来手头紧,打算处理一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白吃饱,老婢是个贱籍,岁数也大了,老婢的儿女年纪还小,万一不从瑞珠姐,叫她记恨上,老婢倒是无所谓,可老婢担心自己那一双儿女呀……”抹把眼泪,又道:“去年府里新买了几个丫头,瑞珠姐她那大儿子看中一个,想要糟蹋,结果那丫头抵死不从,还打破了瑞珠姐大儿子的头,瑞珠姐就记恨上了,没过多久,就传出那丫头手脚不干净,偷主母和大女郎东西的传闻,还被同屋的丫头在枕头下发现主母丢的镯子,后来牙婆再来,主母就把那丫头给卖了,牙婆是要巴着瑞珠姐的,瑞珠姐透个口风,牙婆就把那丫头送进了窑子,可怜个十四岁的小丫头,去年过生日,今年过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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