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濛在上车之前,手扒着车门框,回头看向卫戗,灿烂笑道:“阿戗,后会有期!”
卫戗看着虞濛表情,心中突然生出一种无法言喻的不安,但她还是还以虞濛微笑,“阿濛,后会有期。”
上路之后,卫戗问老实坐在车厢一角,正装乖扮巧的王某人,“你威胁她?”
王珏坦然道:“不,只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给她一个善意的忠告。”
卫戗怀疑的斜睨他,“你说的那些,怎么听,怎么感觉不像好话!”
王珏继续坦然,“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
于是这一晚,王珏再一次被卫戗以不走心的借口丢出房间,而王珏也重复着上房揭瓦,轻松潜入芙蓉帐的老路,一夜幽梦,纷乱复杂,好在身侧有一具温暖的肉体,给她以安慰。
翌日,卫戗起床后,发现窗外一片黯淡,原来是下了雨,天不好,令卫戗愈发意兴阑珊,毕竟明面上调查的卫敏杀父案有了结果,暂时没什么事,卫戗索性给自己放个假,打算好好陪陪芽珈和允儿——事已至此,即便虞姜母女再怎么挣扎,也翻不出什么大花样……至少,不可能再有机会成为她航路上的暗礁。
梳洗完毕,走出房门,抬眼望去,空濛雨幕间,赫然立着一个墨发白衣的高挑身影,他手中撑着一柄素色紫竹伞,在房门打开的一瞬,将伞微微擎高,视线接上她的,笑容轻浅,“戗歌。”
卫戗看看他被雨水溅湿的袍角,想是已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不由问道:“阿瑄,既然来了,怎的不进门?”
王瑄但笑不语,上前两步,将伞举到卫戗头上,“刚刚接到消息,令尊在你外祖父母灵前跪了一整夜,今日桓公命人打开祠堂的门,发现令尊一夜白头。”
卫戗低头沉吟片刻后,再次抬眼看向王瑄,语调平淡道:“就为这个,叫你大清早的不在房中好好歇着,特意跑来我门外经风沥雨?”当然,王珏那连虞濛都排斥的家伙,一如既往的不给王瑄任何在她身侧醒来的机会。
王瑄抬手替卫戗挽起耳畔散下的一缕碎发,摇头道:“不管令尊变成何种模样,都是他自己造成的,想来你此刻也无心理会,然而,你对卫源那孩子,还是很在意的。”
☆、玉石俱焚
在这关头提到卫源, 令卫戗心一揪, 她紧盯王瑄脱口道:“阿源他怎么了?”
王瑄声调浅浅的, “他呀,一早就跪到阳平长公主殿下的别院大门外了呢!”
卫戗一愣, 思绪转了个圈才搞明白, 所谓的阳平长公主别院, 其实就是司马润的产业,当初阳平对外宣称收她为义女, 并接到别院居住, 不过是按照司马润的授意, 想暗中将她纳入他的股掌间, 只是不料她另置私产并入住,当然, 在不明所以的人眼中, 她还是住在那里的。
“他去那里……是在等我?”
王瑄含笑点头。
卫戗冷笑一声,视线飘远, “受到‘高人’指点了吧!”是的,在此之前可以让她爹端起严父的架势来压制她,但今时不同往日,纵观整个卫家, 还能在她面前递上话的, 也只剩下卫源这个唯一发自内心想要亲近她的单纯孩子,而以卫源的心智,即便再过十年, 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做出如此果断而恰当的反应——假如她还是前世那个心慈手软的卫戗,听到了亲爹的悔,再见到一脉相承的幼弟的无助,一定会妥协的!
王瑄轻叹,“他知——你舍不得那孩子。”
卫戗回眸,看着王瑄坦然承认,“你说得对,我的确舍不得阿源。”
王瑄微微一笑道:“所以,十哥要再次放弃他那套斩草除根的准则了。”
卫戗怔了怔,坚定道:“我想你对阿珏可能不够了解,他还是很乖顺的。”
王瑄笑容不变,意味深长道:“那是因为他遇到了你。”
卫戗心湖泛起微澜,不太自然的移开视线,眼下不是争这些的时候,稳定了一下情绪,沉声强调:“总之阿源的事情我自会处理,请你们不要插手。”
王瑄漫声道:“只因为顾念骨肉亲情?”
卫戗沉吟片刻,道:“不全是。”她待王瑄虽不如王珏亲昵,但和他在一起,心神也是十分放松的,不像当初跟在司马润身边,总要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去揣摩那人的心思,谨言慎行怕说错做错,现在的她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事已至此,我与阿源之间存在戮母杀姐之恨即将成为不争的事实,又怎能不生罅隙?我乃一介凡人,如果让我在芽珈和阿源之间二选其一,两相权衡后,自会取我心中之重,所以要说我想保下阿源,只是因为顾念骨肉亲情,绝对是在自诩高洁,毕竟阿源他有可能变成我前行的道路上一个隐患。”
王瑄眉目极好看的弯了一下,“所以?”
“掌控住虞姜,于我来说,势必掣肘,所以那人定会全力护她周全,如此一来,我暂时是不可能把虞姜怎样,而我把虞姜和她的宝贝女儿一起送上绝路,万一逼得她狗急跳墙,来个玉石俱焚,那就得不偿失了。”卫戗扯扯嘴角,“好在,虞姜毕竟是个理智的女人,虽然她宠着卫敏,但她最钟爱的还是阿源,只要有阿源在,她就不敢为所欲为。”
王瑄轻笑出声,满是宠溺的口吻道:“你呀!”抬手替她挽起另一侧的碎发,“这么大的雨,让个孩子跪在‘你的大门外’,难免贻人口实,所以我擅自做主把他带离,要去见他么?”
卫戗下意识的抬手按住被王瑄挽起的碎发,仰头迎上他糅合了怜爱和抵抗的复杂视线,因为卸下了心头的巨石,才生出闲情来把他细看,她一直都知道他的出众——能得她师父一句盛赞“此子体貌娴丽,才惊千古!”的少年,岂会差矣?
然则,她发自内心的去排斥了解他对她的亲昵态度背后的真正原因——彼世司马润是有所图谋,那么王瑄呢?与生俱来的高贵身份,不必苦心经营便坐拥一切,明明有更好的选择,又为什么要来亲近并不是特别出彩的她?
在她印象中的王瑄,非但不好色,且待环绕在身侧的女子十分脱略。
当然,在卫戗看来,她能和王珏相处融洽,完全是因为痛失爱子的母亲和缺少母爱的稚子一旦相遇,便自然而然凑成一堆相互舔舐伤口……
研究了一会儿,一无所获,也便放弃,至于王瑄的疑问,用脚丫子都想得到,见到卫源,那孩子肯定蹬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忧伤无助的恳求她去找司马润求情,救救他母亲和胞姐——那种攻势对她这样的人来说,实在太过猛烈,令她大有可能招架不住……
于是卫戗在沉默良久后,接着王瑄的茬应道:“还是算了吧。”想了想又道:“还有,方婶目前是最得阿源信任的老人,让她少说废话,去阿源身边好生照看,告诉大家,阿源淋雨生病,正在静养,闲杂人等一律不许靠近。”
王瑄盯着卫戗按住碎发的手,扯出一抹轻浅的笑意,声调也浅浅的,“嗯。”雨势渐强,他将手中的伞更移过来一些,尽可能的笼罩她个周全,“卫家现在有点乱,仆役们人人自危,不过,之前服侍过你几日的那个丫头寒香,在前途未明的情况下,竟陪同卫源一起来找你了呢。”
卫戗眼看着王瑄肩头很快湿透,而且他要说的话貌似暂时不可能告一段落,想着他毕竟是个大病初愈的孱弱少年,万一再惹上风寒可就不好了,遂开口道:“还是先进屋再说吧。”
王瑄也很“乖顺”,听话的跟在卫戗身后迈入她房间。
木施上还挂着王珏留下的衣衫,卫戗抬手便要取下最外边那件黑袍,但在指尖触到袍子的一瞬却定住了动作,回头看看王瑄身上的白衣,喃喃道:“你似乎不怎么喜欢黑衣。”迟疑片刻后,将手转到旁边的青衿上,拿过来递给王瑄,“总好过病倒。”
王瑄顺从的抬手接过,微笑道:“其实我近年来目不能视,对于自己穿戴的衣物颜色,倒也并不十分在意,只是十哥他,自幼便有自己的喜好。”顿了顿,“呵,说什么既然是影子,就该是黯淡的。”边说边将手中的青衿搭到另一侧的屏风上,站在卫戗面前,坦然的脱下潮湿的外衣,接着姿态从容而优雅的去解中衣系带。
卫戗见势不好,果断快步移身至屏风后,耳尖的捕捉到一声若有似无的轻笑,细品之下,似乎还透出那么一丢丢的苦涩来,是错觉么?深吸两口气,轻咳一声,接回进屋之前的话题,“寒香?那丫头平日瞅着很本分呢!”
屏风上倒映出的模糊影像,显示王瑄已披上外衣,正抬手将夹在衣间的头发捋出来,“在你看来,虞姜会因为这样的理由,在那么紧张的时期,舍弃用着趁手的老人,而把这入府没多久的丫头留下?”说话间,绕过屏风,衣装整洁的来到卫戗眼前,“其实你很早之前就开始怀疑她了吧,不然也不会接纳那么许多麻烦人物,却刻意疏离一个看似平凡无奇的小丫头。”
卫戗抬眼对上王瑄,挑眉道:“看她最近的表现,应该不是虞姜的人。”
王瑄赞同的点点头,“虞姜虽无大智,但生性多疑,怎么也不会安排个初来乍到,随时都有可能出卖自己的丫头服侍在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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