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云歌眨眨眼,唇角勾得更深,默默地收回手,将酒坛举到唇瓣,埋头饮酒。
沧凛的狐狸眼闪烁一下,她还想着回到原来的地方。
当初离开苍羽学院时,他以为她已经全然接受了回不去的事实,没想到……
狐狸趴在亭子里,抬头仰望天空,月淡星疏。
唯有这件事,他帮不了她,也不能帮她。
转眼钓鱼台又多出几个空酒坛倒在地上,她好玩地推了推空酒坛,酒坛子骨碌碌地滚开,到边缘却被结界阻挡住,才幸免掉下湖水的灾难。
而后,卿云歌又叫奴婢送了几坛酒过来,放在结界之外,她喝时自己取进来。
“沧凛,你知道我为何从不提及情这一字吗?”卿云歌倚靠着染漆的柱子,手里拿着酒坛子,对月饮酒,面上已然带着一层醉意的酡红,“因为我害怕,我害怕心中有了牵绊与记挂后,待有朝一日能回去时,我会舍不下。”
所以,她从喜欢拂苏,到割舍那份心思离开,未言一字。
所以,她留下真相,离开卿府,一心报仇。
所以……
夜深人静在寒风中狂饮烈酒,只想酩酊大醉一场,醒来后忘却儿女情长的风花雪月,斩断她心中的愁苦与迷茫,以及那搁不下的情愫。
师傅说得没错,她有时候过于执拗了。
在她心里,师傅与姐妹们是她眷恋的远方。
哪怕如今无法触及,终其一生都走不到,她依旧心存妄想。
她害怕,害怕有朝一日,所爱之人与她们在天涯两端,而她只能择其一。
她害怕那时会摇摆不定,难以抉择的自己。
在最黑暗,最绝望的曾经,师傅与姐妹们是她全部的光明与温暖,她舍不下。
可若全身心的爱了一个人,她同样舍不下。
从嘴里喝进去的酒,从眼睛里跑了出来。
卿云歌抬手捂住眼睛,手心的湿润让她狠狠地擦了擦双眼,想要止住掉落的眼泪。
沧凛心里酸涩,看着那醉后才流泪的人儿,心里难受。
她想醉,是她心中有了动摇。
她会哭,是她已经舍不下了。
黑夜里,风声变了,有人影在暗中行动。
上林殿内,赤羽站在下首,抱拳禀报,“王上,夫人在钓鱼台喝醉了。”
弑千绝书写折子的手顿住,冷峻的眉梢有些皱、
“把白鹿青崖的奴才撤走,暗卫退离白鹿青崖三丈之外。”弑千绝脸色变差了些。
她醉酒后胆子跟着大了,连他都敢调戏,其他人更是不会怕,隔开最为妥当。
“夫人……”听了主子的吩咐后,赤羽没有立即退下,犹豫出声,“……哭了。”
余音还残留在赤羽嘴边,高位上那位王只留给属下们一个虚影,人已经出了上林殿。
莫寻与在场的人面面相觑,有点风中凌乱的苍凉之感。
莫寻还算淡然,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润了润有些干涩的喉咙,“这种行为估计以后会时常发生,咱们得慢慢习惯,习惯后就好了。”
“猝不及防被秀了一脸恩爱。”蓝图捂眼,随后拍拍一旁面无表情的凌傲,“我还是第一次禀报事情时被丢下,你这师妹真有本事。”
“你们重点是不是错了?”赤羽无语的听着兄弟们的议论,暂时不记得回白鹿青崖,在空着的位置上坐下。
“我们重点错不要紧,反正这事不是咱们能插手的,王上过去安慰佳人,我们正好落了个清闲。”莫寻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能忙里偷闲对他这个文人来说,倒是极好的休闲。
“不过,我更好奇,卿云歌那么强悍的女子会为何事流泪?”白灼兴致盎然的八卦起来,惹来蓝图点头附和。
“酒喝多了从眼睛跑出来了?”赤羽这般回答。
白灼:“你在逗我吗?”
“我也只是听忘川这般说而已,你可以去问她们姐妹。”赤羽直接撂担子,隔着结界,他在暗处保护,哪里听得到她说了什么话。而女子间的这些情绪,他更是不懂,不过是觉得回禀一声更好,“近二十坛的留齿香,十个人都能醉成愁。”
“她上次喝了一壶三日醉,喝醉后当场调戏王上,吓得我心脏直跳。”白灼一脸兴致勃勃的坏笑。
于是一群高手,在议事的上林殿开了场八卦座谈会。
第三卷 天外天篇 第325章 活着
一个人在卿云歌面前站定,遮住了她的光线。
卿云歌深幽的眉眼低敛着,盯着出现在眼前的鞋子,锦缎绸面的靴子,上面绣着的纹路与刺绣的工艺显出来人的不凡。
卿云歌眨眨眼,逼着眼中的泪水缩回去,不想让他看见狼狈脆弱的自己,装作没事人一样,抬手扯住他长衫的下摆,仰头望着他,笑道:“弑千绝,你怎么来了?”随后她举起手里的酒坛晃了晃,酒水在里面荡出声音,“喝吗?”
她眼眶红红的,流过泪的眼睛干净得如碧水洗过的天空,澄明且水灵灵的,聊约朦胧的月光下,红莲印记有些模糊不清,似受她心绪影响黯淡无光,连颜色都不那么显眼了一般,让他心里刺痛了一下。
“天照宫地下埋着一种酒,乃双迟花所酿,以双迟酿一杯承诺,能醉上三天三夜,想要吗?”弑千绝不答,径自说道,似在哄她,又似在故意激她。
卿云歌仰望着他,酒后干涩的喉咙让她不禁咽咽口水,呆呆地望着他的眼。
双迟,承诺。
卿云歌松开手,垂下手臂,动动嘴巴,舔舔干燥的嘴唇,始终没道出一句话。直到她觉得仰起的脖子有些累了,她才动动脖子,收回了眼神。
脑袋靠在柱子上,目光幽深的盯着夜风下微波粼粼的湖水,湖水纹路间泛起点点光辉,似坠落在水里的星光,只是不如天上的那么明亮,且水波移动,星光就会变形扭曲。
趴在地上的狐狸站起来,转身往结界外走去。
卿云歌转头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的盯着狐狸走远的身影,有些落寞。
她抿抿唇,喉间如堵着一块大石头,难受得很。
卿云歌扶着柱子踉跄起身,满是愁绪酒色的脸庞,勾起邪邪的笑意。
“一杯承诺能醉三天,我倒要喝喝看能否让我醉三天。”卿云歌邪气十足地攀上弑千绝肩膀,“走,咱们去把那些酒挖出来。”
弑千绝扶着酒醉得厉害的人回天照宫,天照宫的侍卫见状纷纷低头避开那亲密的两人。
非礼勿视。
行过栽种着花草与古树的院子,弑千绝脚步未停,绕过悬挂月照二字的主殿宇,行到精致雅然的后殿,搀扶着人走下后殿阶梯。
氤氲的水汽让卿云歌觉得不舒服,她眼睛半眯起,想要看清面前的地方。
“不是说挖双迟酿的承诺吗?”卿云歌睁开搀扶,脚步虚浮地在浴坊走了一圈,“挖酒不去主殿前的院子里挖,来浴坊做什么,你盛酒用浴池啊?”说着,她摇晃地走向浴池,却浴池旁的被台阶绊倒跌坐在地,她索性趴在地上不起来,倾身嗅嗅池水的味道,“这是水,不是酒。”
“你醒醒酒才能去挖。”弑千绝走到她身旁,哄小孩般哄着醉得差不多的人。
“分明是骗我。”卿云歌躺在浴池边缘,伸手波动浴池里的谁,硫磺味充斥在鼻翼间。这是一处天然温泉。她右手在水中来回晃动,迷蒙的眼神里露出几分理智,心湖如这池温泉轻轻搅动就起伏不定,“弑千绝,我是卿云歌吧?”
“这世上比姓名更重要的是活着,人可以为活着用尽手段。”弑千绝一针见血的道出这句话。
卿云歌迷茫的神情僵了一下,拨动温泉的手渐渐停了下来,唇瓣蠕动,呢喃着那重要的二字,“活着?”
她能活着全靠灵魂寄宿在卿云歌的身躯里,所以理所当然的成为了卿云歌。
用尽手段,活着就好?
“你或许说得对,那些顾虑等活下来再考虑也不迟。”
她身中焚冥,绝命死相,与其顾虑这些,不如想办法活下去。
说不定她活不到那时候就毒发身亡了,如今忧虑的这些事不过是无用之举。
无论是放不下回去的念头,还是只能留在这里,她都还想再见到师傅与姐妹们,若她死了,一切就结束了。
所以活着,活着才有机会!
弑千绝手掌落在她的发间,揉揉她的发,眼神宠溺的说道:“傻子。”
卿云歌悲凉一笑,“是啊,疯了的傻子。”
当真是想着终有一日捅破天,穿越时空回到原来的家。
卿云歌撑起身子,凝望着一池温泉,陷入沉思。
“清醒了吗?”弑千绝问。
卿云歌不满。“我又没醉。”
人生无常,不如所愿,她一心求醉,反倒醉不了。
人有时该糊涂写,她就是过于在意,反而在改顺其自然之时纠结不已。
“没醉会哭?”弑千绝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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