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冷地看着他:“侯爷在说什么浑话!你知道什么与我何干!”说着便甩开他的手想走。
“我都知道了。”顾珩却在她的背后说,“阿沅,你不必再伪装了,你就是……丹阳县主。”
元瑾眉心微跳,闭上了眼睛。
“所以你才要背叛靖王,你才会这么对我。因为我们这些人都曾对不起你。朱询背叛了你的家族,朱槙杀了你的亲人,而我……”他继续说,“你救了我,我却是恩将仇报,帮助朱槙害了你……所以你才这么对我。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隐瞒我这么久?如果你早些告诉我的话,我分明是……”
元瑾听到这里,却是再也忍不下去,她冷笑着回过头。
他知道就知道吧,他知道了又能如何!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元瑾听到自己冰冷而残酷的声音,“是你的话,你会对你的仇人如何?我巴不得你永远都不知道,永远都沉溺在害死她的痛苦中。你便是不想娶我又如何,你拒绝便拒绝,为何要来害我的家人!”
她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吼出了这句话,紧接着眼泪也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不难过吗,不后悔吗?她恨不得杀了那个救顾珩的自己,但是她不能,她还有很多事要去做。
现在她终于能够,对着这些罪魁祸首,愤怒地喊出她的不甘和痛苦。
顾珩心中寒痛不已,但看着她如被触怒的小兽般,他仍然过来拉她的手。“阿沅,我不知道是你啊。我是为了你才拒绝的,如果我知道是你,我……”
人生最痛苦的事,莫过于和自己最想要的东西失之交臂。
若是他当初答应了,同她成了亲,一揭盖头发现竟然是阿沅,那是多么的美满。
琴瑟在御,岁月静好。
但是他偏偏没有。
“怎么,你是想让我原谅你吗?”元瑾甩开他的手,嘲讽一般地道,“我告诉你,你这辈子都休想!”
虽然早已知道,但是听到她亲口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顾珩还是无法承受,几乎如坠阿鼻地狱,烈火焚身的痛苦。他艰难地道,“不……我不是想你原谅我。我,我已经知道了,你告诉我的事是真的。”
通过调查,他从朱槙的一个手下处知道,当年朱槙的确调查过这件事。虽然朱槙查的是丹阳有没有去过山西,并且待了多长时间。真正的聪明者,不需要知道太多。
朱槙当年想找出那个顾珩爱慕的女子,送给顾珩,让他能够全心全意同自己合作。
他在军中有顾珩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和人脉,很多顾珩没有找到的信息点,被他找到了。但是结果,他发现那个女子竟然不是别人,正好就是萧太后的侄女,丹阳县主。
他怎么可能会把这样的事告诉顾珩,他不仅不能告诉,还要把一切都强压下来,让顾珩再也找不到。
所以就算后来,顾珩腾出手脚去找了,却也半点收获都没有。
他憎恨朱槙,也憎恨自己。
“我会帮你的。”顾珩只是说,“朱槙对我没有戒心,我会在他身边帮助你。”
我会用我的余生来,赎罪。
只要能够弥补她,那就是值得的。
在朱槙身边做卧底,是一件非常凶险的事。元瑾就是前车之鉴,而顾珩还不一样,他若是被发现,朱槙可不会对他手下留情。他的一切表情都沉静了:“但你需要安排一个线人同我对接,地点在京城一家名叫仙味楼的酒楼里,那是我的产业。”
元瑾冷笑。
她闭上了眼睛。
多么可笑,这人世间的种种。这些薄情嘲弄的命运。
她仍然甩开了他,朝着营地的方向走去。
“你没有任性的权力。”顾珩在她背后说,“其实你心里明白,就凭你和萧风,想要战胜朱槙是不可能的。你们是没见过朱槙真正的能力,他强大到你不敢置信。之前你和你弟弟险胜他,那是因为他根本没有防备你。现在不一样了。”
她还是站定了。接受他的帮助,等同于接受他的恕罪。等同于接受过去的丑恶,换来现在的助力。
她不喜欢,不情愿这样。心里呼喊着拒绝。但是正如顾珩所说,她没有任性的权力。
她怎么会不知道朱槙有多厉害,无数年的针对,难道她真的撼动了他的根基?并没有,之前能勉强压制住朱槙的是萧太后,渴望着她这几年的成长能够战胜朱槙?这是不理智的,在孤注一掷罢了。
元瑾的拳头握了又松,最后才缓缓地说:“你的接线人,叫什么名字。”
顾珩嘴角勾起一丝笑容,他看着天光自云间的缝隙漏下,落在初秋的原野之上。
他的心中终于还是有一丝宽慰。
他还能帮她,幸好,幸好。希望这一切,都能如她之愿。
第70章
元瑾回到营帐的时候,脸色有些苍白。
宝结有些担忧地看了她两眼,刚才二小姐和魏永侯爷见面实在是有些诡异。但她打小就在定国公府训练长大,知道不该问的话,就半句都别多嘴。这是为奴为婢的生存之道。
“二小姐,您要不要歇息一会儿?”
元瑾摆摆手,明日京卫增援三万人,他们准备一举将靖王打出保定。眼下萧风正和徐先生议事,她这时候可不能休息。
她走入了主帅的营帐,同五叔和徐先生议事。
制定作战方针,攻击计划,根据不同的结果有不同的应对。等商议完这些下来,天际已经出现了皎洁的明月。
萧风也注意到她脸色不是很好,以为她是有些伤寒了:“这里昼热夜冷,你可要注意保暖。”
“不过是方才走到河边,一时冷着罢了,现下已经好了。”元瑾不想多提。
萧风让人搬了晚膳上来,是一口小铜锅,一小盆的炭火,和几盘切好的新鲜羊肉,花生芝麻酱加香菜。看来今晚是吃涮肉。
“圣上今儿传信问过你安好。”萧风给元瑾夹了好些羊肉,她一边吃着,他一边问:“阿沅,你跟圣上似乎挺亲密的。”
元瑾想了想,觉得并没有什么亲密的。“五叔这话怎么说?”
“你还记得朱询吗?”萧风喝了一口酒,说,“你与他就曾很亲密,当时那小子赖你,恨不得拴在你身边。离宫了才好些,可也是三天两头地往你哪里跑。”
元瑾沉默,然后淡淡说:“五叔,不要拿朱询跟闻玉比,他不配。”
萧风就笑了笑:“我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对了,千杯不醉,你要不要喝酒。”说着摇了摇酒壶。元瑾原来跟着他们在军营,偷偷学会了喝酒,酒量很不错,同萧家人一脉相传,还得了个‘千杯不醉’的称号。
元瑾苦笑,她现在滴酒都沾不得,哪里还是千杯不醉!
但是她突然间很想喝酒。
反正一会儿也是去营帐里睡觉,无碍了。
她让萧风给她倒了酒,她一杯接一杯地喝尽了。直到萧风觉得有些不对,才阻拦她:“好了,便是你千杯不醉也要醉了。你今日本就不舒服,快回去睡了吧。”
元瑾却觉得自己还好,并不难受。但是五叔坚持要她先回去歇息,元瑾就从他的营帐中出来,回到了她的营帐。
她这营帐布置的要比旁的营帐更宽敞,床上垫了三层的棉被,小桌上放在烛台,布置了简单的妆镜。营帐里很是幽暗,点了一柄蜡烛,但也不算太亮。宝结正带着两个侍女给她准备热水洗漱,看到她进来一屈身。
“你们先退下吧。”元瑾今天也着实乏了,想早些睡觉。
宝结带着两个侍女退下。
元瑾正要解开斗篷,突然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
烛火幽幽地颤动,但这营帐中没有风,烛火为什么会动?
这营帐中还有人!
她还来不及喊,突然,她就被人从背后抱住了。
这人手臂结实,瞬间就制住了她的胳膊,让她不能轻易动弹。他在她耳边低声说:“薛元瑾。”
是朱槙!
他怎么会潜入她的营帐!
她贴着他的胸膛,炽热的呼吸扑在她的头上。元瑾立刻想要挣扎,但是控制着自己的手臂如铜墙铁壁,半点都动不了。她想喊人,可朱槙却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嘴。
朱槙究竟是怎么做到潜入的!
她低下头,看到他穿着夜行服。然后他淡淡说:“想知道我是怎么进来的?这里只有你的营帐中的东西,每日都要换洗,会有生人出入,趁此机会便能进来。”她是个女子,行军中多有不便,就容易找到漏子。
元瑾听了便只能瞪着他。
“被制住了还不听话。”朱槙低声道。薛元瑾就像带刺一样,随时准备着跳起来刺你一下。他夜探营地,本来是要拷问她将他的副将关在哪里,却又看到她从萧风的营帐中出来。
他低声说:“怎的,这么晚从萧风营帐中出来,还满身的酒气,你们二人,当真在商量什么战事不成?”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萧风是她五叔,两人可是一起长大的,怎容他胡乱揣测两人的关系!
虽然不能说话,元瑾却能瞪他,并且又开始挣扎。
朱槙继续说:“我听说,萧风年少时,可曾为个戏子一掷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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