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恒西昳时分回了府，知道他回府了在外院的书房，又见时间尚早，长宁带了海棠去外院姜恒的书房。
听说长女过来找他，姜恒还惊了一下，立即让人请了她进来，又吩咐丫头上茶和点心。
长宁让海棠等在外面，自己一个人走了进去，“父亲。”
“坐吧。”姜恒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又把桌上的点心往她面前推了推，问道，“是不是担心定兴那边的事？你放心，爹已经一早派人过去了，不会出什么纰漏的。”
姜恒想来想去就猜她是因为那客栈小贼的事来找自己的。
胆子再是大，她不过也是侯府锦衣美食娇养出来的、刚刚十三岁的小姑娘！昨晚听他们几个长辈一分析，她肯定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长宁来找他却不是因为担心几个小贼，对于她来说若是害怕事情传扬出去的话，那当时她就不会把人交给那客栈掌柜的了。
长宁微微笑了下，看着他平静地问道，“父亲，你觉得客栈的事是意外吗？”
姜恒立即面色凝重地望向她，“圆圆，昨晚的事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说的？”
长宁摇头，“没有。”她昨晚没有隐瞒他们什么事，说得很详细。
姜恒喝了一口茶，没有说什么，而是问她，“那你怎么会这么想？”
“驿站住满了，恰好客栈只有那么一个小院子了，而那几个小贼却有那么恰好地摸进了我住的地方，父亲难道您不觉得这一切都太巧合了吗？”长宁浅浅地笑。
那么多的巧合，就不是巧合了。
“我已经派人了过去，会查清楚的，你不要怕。”姜恒昨晚听她那么说起了疑心，所以也特意吩咐了过去定兴的人一定要好好查探一番的。
“我不怕。”长宁摇头，抿了抿唇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姜恒。
“圆圆有什么话尽管和爹爹说。”
长宁想了想，简单把庄子上的事跟他说了一下，然后垂眸，“我知道祖母，父亲，夫人都是为了我好，他们肯定是离得远才会奴大欺主的。”
姜恒气得脸都黑了，“该死！”
长宁看着他一笑，“父亲放心女儿没事，而且庄妈妈当即便把庄头夫妻两个杖毙了，把其他人也都带了回来。”
姜恒很是内疚，“爹爹当初不该送你去那么远的地方，其他的人爹爹不会放过他们的。”
苏氏若真吩咐了什么话肯定只有庄头夫妻两个知道，所以带回来的人嘴里得不到什么消息的，不过他肯定会对苏氏起疑的！长宁扎完这钉子便也没再说，而是问道，“对了父亲，我回来的事，除了我们自家的人，还有谁知道吗？”
“圆圆，你这是怀疑……？”姜恒面色微凝。
除了他们侯府的人知道女儿回来之外还有薛家的人，当时还是薛夫人上门来帮女儿说情请他们接女儿回来的。
长宁又问道，“父亲您也认为上元节那天晚上是女儿投河自尽的吗？”
姜恒叹了一口气，说道，“都过去了，过去的事就不提了。”
他这是不相信自己！长宁眉眼神色也淡漠了下去，“不管父亲相不相信，女儿没有投河自尽。”
“好，你没有投河自尽。”姜恒点点头。
长宁淡淡地笑了笑。
姜恒还是不相信她，不过相不相信长宁也不在意，她今天来找他不是为了跟他来澄清她没有投河自尽这件事的。
不过他是这身体的亲生父亲啊，他不相信自己的女儿，而相信外面的流言蜚语吗？长宁看着他认真地说道，“那天是薛昙敬推了我一下，我才会掉河里的。”
至于薛昙敬为何要推自己，当然是有人故意为之了。
既是上元节，又是她的生日，那一晚她是约了薛昙敬一起赏灯的，可薛昙敬没赴约，她心灰意冷地带着丫头芍药乱逛，却不想看到了薛昙敬和他的表妹罗雨潋，她气得不行就追了上去，一直追了很久才追上。
因为人多芍药和她也走散了，而她追上去的时候却不见薛昙敬的人，只有那罗雨潋，罗雨潋人如其名，跟水做的一样，我见犹怜，当时站在河边提着一盏花灯俏生生地望着她得意地笑，长宁便气得肺都炸了，不可避免的两人起了争执。
两人没吵上几句，薛昙敬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元宵到了，罗雨潋伸手抓着长宁的手，扭头泪水涟涟地叫一声表哥，薛昙敬丢了手里的的元宵直接走了过去推开了长宁，把罗雨潋拉到了身边，这一推长宁掉到了水里，再后来就已经是她了，人也被送到了庄子上，当晚跟着出去的芍药则被直接打死了。
“他应该是无心的，不过我会训斥他的。”姜恒说道。
薛昙敬为人温和，待人有礼，姜恒对他印象一直都很好，他不相信薛昙敬会动手推女儿的，他这么说也是安抚她而已。
看来是自己的劣迹太多了，以至于她说了真话自己的亲生父亲都不相信，长宁自嘲一笑，说道，“好，不提了。”提了也没有人会相信，“对了，父亲把我的亲事退了吧。”
“退亲？”姜恒差点惊讶得把手里的茶杯给丢了。
她不是很喜欢薛昙敬？
她这是打算是打算要闹什么？姜恒突然觉得头好痛。
第十一章眼中钉
“嗯，我要退亲。”长宁重重地点了下头，认真地回答他的话。
姜恒揉了揉额角，“因为他推了你？还是你……怀疑那些小贼和薛家有关系？”后面那句他问得很委婉，确切地说他的意思是她怀疑那些人是薛家安排的，又更确切地说她怀疑是薛昙敬指使的？
没凭没据的，她这不是胡闹吗？
长宁耸一下肩，“父亲，我可没说过那几个小贼和薛家的人有关。”
她也只是怀疑那晚上的事是有人故意指使的，至于是谁指使的，她也猜不到。
长宁轻笑了一下，“不过听父亲您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薛家很有嫌疑。”
这丫头……姜恒摇了下头，继续问她，“因为这两件事，所以你想退亲？还是你有其他的打算？”
虽说以前父女两人之间关系冷漠，可长女的心思是极其好猜的，她那么喜欢薛昙敬，因此她话虽是这么说，可他不认为她真的想退亲。
别的打算？长宁想了下，反问，“以退为进让薛昙敬喜欢上女儿吗？”说完，长宁自己都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长宁这话说得坦坦荡荡，脸不红心不跳的，然姜恒却有些不自在，抬手抵着唇低咳了一声，又不好说她什么，半响才说了一句，“圆圆，女孩子要矜持。”
“女儿向来是有什么话就直说的人。”长宁目光清澈地看着他笑。
罢了，姜恒也知道她的脾性没继续说教，而是面色一肃看着她认真说道，“无凭无据的不能污蔑他人，至于你的亲事？那是你母亲亲自定下的。”
提到徐氏，姜恒心里不免就难过，眼底闪过沉痛之色，他停了下来没有说下去。
他没继续说，长宁也没开口。
屋里一阵沉默。
过了半响，姜恒才抬头看向长宁，目光深沉，语气带着无奈，“圆圆你长大了，不能跟以前那般一样任性了。”
他不同意退亲，还当她是任性，长宁明白他的意思了，不过她也没想退亲的事跟他一说他就能答应她的，毕竟退亲不是小事，他不同意也是意料之中，现在跟他提就当是让他先有个心里准备吧。因此长宁也没继续坚持说要退亲之类的话，而是跟他说道，“定兴那边若是有消息了，望父亲告诉我一声。”
这个自然没有问题，姜恒点头答应了，“好。”
该说的话也说完了，长宁起身告辞，“女儿就先回去了。”
姜恒摆摆手，“嗯，你回去吧。”至于退亲的话，他听听就好，以女儿的性子，估计回头她自己就后悔了，“等去定兴的人回来了，我会让人把那边的消息告诉你的。”
“是，父亲。”长宁停下脚步回头应了一声，然后才离开。
……
苏氏第一时间知道了长宁去了姜恒的外书房，又清楚地知道她在那边呆了多长的时间，问道，“打听出来他们说了什么吗？”
站在旁边的心腹李妈妈摇头回道，“打听不到。”
虽她掌着侯府的中馈，然外院不是她管的地方，尤其是姜恒的外书房她的手半点都伸不进去，苏氏沉声说道，“那死丫头到底又想起什么幺蛾子！”
“夫人，您就放宽心好了，大小姐要是想闹就任凭她去闹好了。”李妈妈笑着说道，“大小姐已经满了十三了，虚岁已经十四了，还能在家里闹腾多久？还有，城阳伯夫人不是想早点让她过门吗？”
“那死丫头越来越像徐氏了。”苏氏一想到那张脸，心里就极其的不舒服。
姜恒和徐氏青梅竹马，当年徐氏在的时候，姜恒后院干干净净，就算是徐氏三年未曾有孕，他也没有收老夫人给他塞的人，夫妻两个蜜里调油，恩爱无比。可是后来徐氏一去，和她成了亲后呢？那妾是一个接一个地往后院了抬。在苏氏看来，姜恒是把他所有的情和整颗心都给了徐氏，因此徐氏留下的女儿自也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