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菱心冷哼一声:“是么?那你昨日叫白果回去作甚?还不是跟他们兄妹安排今日的事情?你荀世子还能临时起意?”又伸手推他,“坐远些!”
“我又不是神仙,怎么就不能临时起意了?”荀澈哪里肯坐远,直接便握了她伸过来的手,死皮赖脸地贴过去,“旁的不说,便那仁舜太子旧伞的事情,便不在我的计划之内啊。”
俞菱心不由咬了咬唇,这个家伙真是太坏了!
他一定是料准了自己对这件事极为关切,这个时候便故意提起,好叫她主动追问,也不好将他再推远些。
“哦,不在便不在罢。”她忍了忍,还是转了脸。
荀澈再次探手轻轻去揽她的腰:“我不过就是没告诉你在车里等你,你便这样生气?那总好过我要与你结为兄妹罢?”
俞菱心气的简直都不知说什么好:“荀慎之,你怎么这样小气记仇?再说上次闹成那样,我也不是没有……”
想起俞菱心上一回难得至极的投怀送抱,荀澈立刻笑道:“嗯,那我也同样给你‘赔罪’可好?”
俞菱心登时双颊飞红:“不用了!”
“但我是很有‘赔罪’诚意的。”荀澈另一只手直接撑在车板上,低头便要亲下去。
这时俞菱心几乎整个后背都贴到了马车的板壁上,忙伸手去撑住他:“你换个法子赔罪罢!”
“那,我一个月不来烦你可好?”荀澈真的随着她的推拒便停了动作,面上神色也稍敛了些。
俞菱心本是脸上热了的,但听他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话,心头一个念头飞快滑过,便直接问道:“你要出京?”
荀澈眼光里多了两分赞许,微微颔首:“京城的戒严与搜查已经十多天了,大约到后天便会解禁。所以我预备明日一早动身,直接赶往柳州。”
俞菱心面色迅速凝重起来:“你想在京外,就……”
“还要看,”提到荀滟之事,荀澈的笑意里便不自觉地带出了几分冷冽,“我暂时还不预备污了自己的手。但荀滟是休想再以荀氏女的身份风光回京了。”
俞菱心大概明白他的意思,先前荀澈警告荀二夫人,如果他的人在柳州姜家府上看不到荀滟本人出现,那姜家必须要给个交代。
若是交代不出,后头就难堪得狠了。按着常情来说,一个大家子未出阁的姑娘好好的忽然失踪,那不是叫人害死了便是私奔了。
前者自然是要报官追查,后者却常有家族直接在家中发丧,只说女儿已死,这私奔之女就彻底不认,以免连累家族名声。
若是这两者荀家二房都不愿意,最后一条路就承认私自勾结朱家,献女求荣云云。这或者一时不会危及到荀滟自己的性命,但二房若是胆敢承认,文安侯府的分家以及公开反目就势在必行。
最讽刺的是,若是真走到那一步,承恩公府也好,右江王府也好,还有没有兴趣继续理会荀家的二房众人,就真的是个问题了。
所以如今姜家最有可能的做法,便是以这主仆之差、男女之别,强行压着荀澈所派去的人,表示大姑娘病重、仍无法见人云云,荀澈打发的侍从总不能硬闯姜家后宅,那么拖延之下,或者荀滟能来得及赶回柳州。
但荀澈若是本人亲至,姜家这种借口便用不成,到时候荀滟也就离绝路不远了。
“此事需要一个月么?”俞菱心想了想,还是又问道,“从京城到柳州,只要几日罢?一来一回,半个月也够了。”
荀澈唇角不由一勾,又再靠近了些,低声问道:“舍不得我么?一个月太长了?”
感受到他的气息这样迎面而来,纵然是这样熟悉,俞菱心仍然不可抑制地心跳加速,连忙垂下目光:“没有,就是问问你在外头办事的安排。”
“你就不能说一句舍不得吗?”荀澈看着她脸颊上渐渐飞起的绯色,声音压得越发低了,“这天寒霜冷的,你就一点不心疼我?”
俞菱心一噎,总觉自己明明也没说错什么,却好像不知不觉就被他绕进了坑里,此刻心里居然还真的就有两三分过意不去,言语之轻,声如蚊呐:“也不是……”
荀澈笑了:“不是,就叫我亲亲罢。”
此时的俞菱心都已经抵在了马车的角落里,根本是退无可退,当荀澈一言之后再度探身前倾的时候,她最终还是认命地闭了眼,任由荀澈很是温柔地“赔罪”了一回。
只不过俞家到晋国公府的路程也不算太远,荀澈虽觉犹自不足,还是不得不片刻即止,随即又将俞菱心搂到怀里抱了,在她耳边低声叮嘱:“我这次去柳州,也不全是荀滟的事情,还有些旁人要见,同时顺带料理荀滟之事。若是一切顺利,一个月左右也就回来了。迟的话也就一个半月,总是来得及在你生辰前回京。这些日子,你有事只管吩咐白果与白川,我昨日已经安排好了。”
俞菱心如今倚在他怀里越发习惯也越发安稳,虽然脸上的绯红尚未全散,气息倒是已经稳了,轻轻点头道:“其实我没什么事的。倒是侯府里头,如今老太太与二房回来,侯爷却不在。你若不在京里,夫人与滢儿那边,有没有什么问题?”
“我与锦城商议过了,”荀澈唇角微扬,“如今荀滟不在,二房的手段实在未见高明,一点子不入流的无赖而已,母亲自会料理。至于宫里,就看秦王殿下了。”
提到此事,俞菱心不由坐直了身子,望向荀澈,然而还没等她将悬在心头的疑问提出来,便被荀澈揽紧了腰,重新拉回怀里:“再叫我抱一会儿,要分开一个月呢。你不就是惦记仁舜太子仪仗的事情?我知道的。”
说着又在她头发上轻轻亲了亲,才将那日的种种变故与应对简要解释了一番。
前头一半,便如俞菱心自己所料一样,文皇后不熟悉仁舜太子的旧日仪仗,而昭阳殿里也被朱贵妃买通了人,所以秦王的郡王仪仗朱伞在前日就掉了包。
此事有心算无心,谁也没有料到,当时能被俞菱心在进门之时立刻发现,已然是天之幸也。
长春宫能够使出这样又短又狠的招数,根本也没有想到等到转日再如何上本表奏。当时一个时辰之后到荀家的尚务司副司正,名义上是要去给秦王更换出错的仪仗,其实根本就是要当着荀家上下直接挑明,刚才秦王的朱伞是仁舜太子旧物。
这本就是一条计策里的第二环,尚务司副司正甚至还预备好了本章,在更换完毕之后即刻递进本章请罪,表示没有看管好仁舜太子旧物,但其中的意思当然还是力指昭阳殿与秦王逾越不敬。
只不过在尚务司的人到荀家之前,秦王已然假作翻脸离席,随即便连仪仗和侍从都没有带,而是亲自捧了那柄朱伞,直接冒雨飞马回宫,到宣帝的乾元殿外请罪。
虽然有关这个应对的计策,俞菱心也是模糊猜到了一点,且看如今荀澈的神态也知此计得售,但仍旧随着他的讲述紧张起来:“所以,秦王是如何与陛下说的?又怎么会后来又宣你进宫?”
荀澈此时唇边的笑意里,便不免有几分自得骄矜,映衬着他俊秀过人的眉眼,越发意气风发:“这便是所谓的‘暗局明破’。”
第83章 暗局明破
俞菱心忽然想起前世里看过他的一本手札, 顺着那里头的思路想下去,便试探道:“所以, 殿下是将此事正面向陛下全盘托出?”
荀澈满意颔首:“长春宫行事, 惯以短狠见长,殿下既然失了先机,绝对没有全身而退的机会。这样情形之下, 唯一能扳回半城的,就是一个快字。所以必须在最短时间内赶回宫中请罪, 宁可见责于皇上,也要抢在朱氏与尚务司发作之前先行面圣。”
俞菱心不由伸手去摸了摸荀澈先前挨打的左颊,轻叹道:“这‘快’字来的也不容易。不过世子爷您的脸面也当真好用,一个巴掌就破了长春宫不知道多少本钱的筹谋。”
虽然朱伞之事看上去不过是掉包而已, 但实际上这是杀头甚至九族的罪过,此事之后不论皇后与秦王下场如何, 昭阳殿、景宁宫与尚务司必然都有一番清洗。长春宫不管是培养人还是收买人, 都是不知道费了多少力气。此事之后,或者就要重来一回了。
荀澈握住她的手, 唇边带了几分自嘲之意:“殿下顶着那柄仁舜太子的旧伞在我眼前现身,这已然是一个巴掌打在我脸上了, 也不差再多一个。”
顿一顿, 又道:“我原本就与殿下有默契,寿宴那日是要做出个和好不成的样子。锦柔起初出来闹的时候, 殿下还以为是我的安排, 只是想做出彻底反目之势而已。待得点明仪仗的问题, 才不得不再拿出非常手段让殿下快些离席回宫。”
俞菱心想起当时那一巴掌的力量,犹自有些心惊,实在是与明华月先前那次发作不可同日而语,虽然知道隔了一天半,还是忍不住有点心疼,回拥他的手便本能地紧了紧。
荀澈轻轻抚了抚她的背,又将秦王对宣帝的请罪言语简要概括解释了一下。
简单来说便是自承有罪,误用仁舜太子仪仗朱伞,僭越不敬。这一点是无法开脱,也不能推卸,只能向宣帝表明惶恐至极,自请削爵降级,严惩重罚,以偿过失。其余的,一个字也没有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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