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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陵 完结+番外 (容九)


  长陵嘴角微微一抽,道:“呵呵,这主意是谁出的?”
  自然是小侯爷。
  昨夜商议之时,长陵听到了最后,只问出了一个问题:“明日台上我若是太过咄咄逼人,万一把薛夫子逼死了,如何开启石谷机关救我大哥?”
  “这就是我要赌的最后一步了。必须先策反逍遥派的弟子,再不留痕迹的将他逼走,最后还要让他知晓所有出路都被封死了,他无路可退,就只剩一条路可以走。”叶麒流露出志在必得的笑意:“那条路,是他的退路,刚好,是我们要寻的路。”
  *****
  此时的薛夫子浑身战栗地连站也站不稳了,他不会傻到在越二公子面前负隅顽抗。
  “你、你们要做什么……”
  她回过身,望着前方幽幽深谷,“薛掌门误解了,你区区一条烂命,不值得我们等到现在。”
  她来,是为了见一个久别的亲人。
  越家大公子,越长盛。


第一三五章 :长盛
  寒星闪烁着点点光晕, 月如钩, 幕如毯。
  夜色中的裂谷, 荒芜湿冷,岩壁上到处都是青苔,滑不溜秋的通向天际, 这种山形构造, 除非插根翅膀,否则就算有通天的本事都绝无爬上去的可能。
  薛夫子被长陵用金针封住了三十六道穴位之后, 又吊在一棵歪脖子树上, 一脸通感受了一回“世道转轮回”,大概是担心他再折腾出什么幺蛾子,叶麒又用了布条蒙上了他的眼睛, 拿青蔓将他人树合一的裹了起来,方始将他撂下继续前行。
  清溪沿流而上, 一路趟去,水至膝时石岸渐阔,再往前就是深不见底的镜湖了。
  岸边一侧有条小路直往洞口, 约莫七八尺高,洞前遍地野蒿, 看去渺无人迹, 偶尔一阵风呼出来, 宛如鬼哭狼嚎一般阴森。
  长陵不自觉慢下脚步,在距离门口三步远前停下了脚步。
  从得知当年大哥被困于此处,她心就一直悬在云端, 甚至做好了功败垂成跳崖一探究竟的准备。
  没想到叶麒如此神通广大,一串连环计下竟让薛夫子乖乖开启机关,一切都顺当的不可思议。
  真进到谷中,她却不敢继续往前走了。
  她恐这山洞之内一无所有,一开始就是曲云真会错了意,她惧唯一的兄长早已不在人世……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就在这时,一只手轻轻牵住了她,手掌心贴合,她抬起眼帘,看到那目光闪烁着星河。
  “有我。”
  叶麒只说了这两个字,但这两个字的背后,有多么强有力的信念和支撑,他不必说,她懂。
  有那么一瞬间,长陵突然觉得只要有这只手与她十指紧扣,就算等在前头的是下一个沧桑的轮回,至少她不再孤寂了。
  *****
  山间水汽丰沛,带来的火折子怎么都吹不燃,好在长陵的夜明珠还随身佩戴着,她取下来拎手上,能顶一时之用。
  洞内阴风嗖嗖,就连长陵都要偶尔被吹个小寒噤,借着微弱的光能看到洞壁上一些天然的钟乳石,路径时宽时窄,脚下稍不留神很容易被苔藓打滑。
  走得越深,越能体会到峡洞之中的别有洞天——一条道四通八达,洞中有洞,路后还可能是死路,曲径通幽七拐八折,倒更像是误入了一处迷宫。
  这黑魆魆地盘,瞅哪哪都是一片化不开的浓稠,别说是走出去,就是半路上放几个老鼠夹都不是没有踩上脚的可能性。
  叶麒正犹豫要否等天亮了之后继续探路,长陵忽地一个激灵,拽着他就往前闷头行去。
  看她微微侧耳,像是听到了什么,但他却什么也没听着,“有动静?”
  “是气息。”
  长陵闭着眼边走边感受,叶麒不敢去干扰她,只能帮着让她避开各处怪石嶙峋,说来也奇,绕过了最复杂的一洞窟,路子重新开始顺了起来,就连空气都不似方才那般潮湿阴冷,仿佛是越过了某个分水岭,那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倏地就淡了下来。
  就在叶麒稍感松懈之际,忽觉前方点点光晕一晃,也就是一个眨眼的瞬间,长陵一把将他推开,与此同时暮陵剑一抬一削,“叮当”数声响,几枚钢钉被扫出个“天女散花”,牢牢钉在墙上。
  叶麒当即大呼道:“别乱来指不定是自己人……”
  “人”字尚未出口,出鞘的剑“嚓”一声收了回去,那颗夜明珠不知何时被长陵绕在剑头上直挺挺的往前一戳——恰如其分地卡在来人的喉口,照亮了那人的面容。
  “舒院士?”
  三个人都惊住了,舒老头儿看清来人,瞪大双眼:“贺侯?你们怎么……怎么在这儿?”
  舒隽的语气中夹杂着几分戒备,双掌仍架在半空没有撤回的意思。叶麒一听就明了了他的顾虑,飞快地道:“舒院士,其实周沁给您的那枚香囊是长亭的师父所托,我们此前也一直在跟踪这件事……”
  “长亭的师父?!”舒隽不可置信盯着长陵,“把话说清楚,你师父是谁?”
  “我师父是天竺的迦叶法师,我是他座下第二十九个徒弟,法名……长陵。”长陵一字一顿道:“舒院士,我是来找我兄长的。”
  舒隽会信就见鬼了,但站在跟前的是货真价实的越二公子,不论是多么匪夷所思的状况,总能逐条逐条解答他的追根溯源。
  但长陵的心里记挂着长盛,只不过片刻话来话回的功夫,她就问了几次“我大哥在哪儿”,舒隽打量着她眼中的心焦与忐忑,终于彻底放下戒备——一个冒牌货是不会在没有澄清状况前三番五次的打断自证的对话的。
  长陵站不住了,“舒院士,您若是不信,待见到我大哥之后,他自会告之你真假……”
  舒隽轻轻摇了摇头,“若是有的问,老夫又何必多此一举?”
  这话让人心头“咯噔”一跳,长陵腰脊一绷:“没得问?难道前日您跳下来,不是为了我大哥,还是说他已经……”
  但闻轻轻一声叹息,“……随我来吧,是何情形,去了便知。”
  舒隽领他们走到一间石室前,石室前安了一扇简易的木门,一看就有些年头了,长陵只望了一眼便心头一喜——叶麒和师父的推测没有错,这里真是住过人的。
  门轻轻被推开,烧炭取暖的味道扑面而来,石室内的木桌边原本坐着两个人,听到动静齐刷刷地站起身,看到长陵和叶麒都下意识的拎起了兵器,又见舒隽走在最前,稍年轻的那人当即问道:“他们是谁?”
  舒隽当先而入,手掌心一比道:“别慌,是自己人,她是越二公子。”
  “越二公子还在人世?”
  “二公子是女人?”
  舒隽简意赅的将方才所听复述了一遍,长陵却根本无心再去做任何的唇舌之辩了。
  她步入屋内,越过三人的遮挡,朝着那露出的矮榻一角缓步而去,直到看清那静静躺在床上的人。
  长陵呼吸一滞。
  那是一个男子,身上盖着的是茅草和棉球编的被子,衣裳破旧的辨不出本来的颜色,头发披散着,嘴角和下颚生着短短的胡子碴儿,饶是如此,依旧是眉目温润,俊美无俦。
  有人曾说,越家大公子,朗朗如日月之入怀,心中有凌云之志气。
  她艰难地挪动着自己,明明只有几步之距,她好像费了好大的劲才走到床边,拳头握紧又松开,几次想要去试探他的鼻息,却根本没有勇气。
  叶麒站在她身后,静静望着她,直待看她慢慢搭上了他的手。
  一刹那,她整个人僵了一下,肩头簌簌发起了抖来。
  手心还是热的。
  长陵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长盛,这是一个……哪怕梦中都不敢梦见过的场景,她搭着兄长的手腕,感受到脉息一跳一跳的在指尖上跃动,那股韵律好似能穿透生与死,将人凭空带回旧日的光阴中。
  她跪在床前,巨大的欣喜、激动、委屈还有诸般的难以言喻,都化成了一汪水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无声地留下。
  叶麒微微垂目,看着她俯身在床前全身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一声声不再压抑的抽泣、一滴滴晶莹落在床板上,像一个迷路的孩子骤然找回亲人,肆无忌惮的哭了起来。
  这一刻,不知为什么,他想起了十一年前在军寨里,自己行刺不成反被救回一条命,那时他也是这样失了控的泪流不尽。
  但不是因为悲伤,而是看到了不曾奢求的希望。
  但长陵毕竟不是孩子,她虽然看到了活着的兄长,但也摸出了长盛脉息的不对劲。
  她尽力稳下了自己的千头万绪,重新回过身时,泪痕已经擦干了,只是眼皮还有些发肿,她看向桌旁那两名中年男子,正色问道:“二位便是洛周洛大侠,和曲云真曲二侠吧?”
  茅山三侠本就是亲如兄弟的生死之交,既然舒老头儿可以因为一个香囊毫不犹豫的跳下山崖,那他说的话,洛大侠和曲二侠自然也没有找茬之理。
  尤其是曲云真出洞确认了一下吊在树上的薛夫子后,对叶麒的所道的始末也就信了。
  “当年我与大公子入谷之后,本以为只是暂时躲避,起初薛夫子确也是尽心为我们驱毒疗伤,沈曜来时他就将我们藏起来,谁知那山门再无开启,我们便明白了逍遥派的意图了。”洛周回忆起往事,道:“大公子五脏六腑俱受重损,我虽略通医理,只是这山谷之内无可用之药材,我唯有渡以真气为大公子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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