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仇旧恨,积淀已久而又不可抑制的伴随着深厚的内力倾吐而出,连天地都为之崩裂,山海为之翻腾,英雄冢重出江湖,又岂会有幸存的活口?
登时有人肋骨寸断,有人身首异处,有人肝碎肢断,一个接一个的倒于血泊之中!
倘若在方才,荆无畏尚存一丝惊疑之处,此番眼见一个个叱咤江湖的高手被这场恶斗逼迫的状若癫狂,终抵不过人头横飞的下场——
他信了。
天底下,除了越长陵以外,谁能无人可挡?
那些年,他随二公子南征北讨的那些年,只看得到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到如今,他才深深体悟到……与越长陵为敌,是一件多么可怖之事!
连濒死的惨叫之声都在减少了,荆无畏眼见情势不利,迅速躲了起来,命人撤船远去。
长陵杀了手中最后一个人——七杀堂堂主之后,但见那战舰已驶出一段距离,正犹豫要否掠水追上,忽见船身偏转了一个方向,船中暗格开出几道口子——三支炮口从里头伸了出来!
她心头暗叫一声不好,一手揽起阿果妹纵身跃起,但听“砰”“砰”“砰”三惊天之响,火石轰然炸起,石峰之上草木燃起大火,碎石飞溅,前一刻所站之处则被夷为平地。
长陵借着这股劲风扶摇直上,又带着阿果妹落在了一根浮木之上,本来杀死荆无畏就在顷刻,谁知对方亮出了火、药这么犯规的武器,如何不令她火冒三丈?
又见三枚火炮自天投掷而来,长陵凌空旋身而避,尚未找到得已落脚之地,骤见一道滔天巨浪横空而起,宛如水中忽然升起一道巨帘,生生截断了火石的去路。
长陵倒跃在一颗卡在岩石上的歪脖子树上,目光朝前探去,但见前方石峰的火已熄灭,峰顶之上站着一个颀长身影。
她倏地愣住了。
此情此景,实在是做梦也不敢想,她眼前模糊了一下,一颗心砰砰乱跳,等到视线重新清晰过来,见到那人转过头来冲她笑道:“抱歉,让你一个人应付了这么久,我来的还不算太晚吧?”
长陵呆呆望着那个本来以为此生再也不可能相见的人,忍不住屏住呼吸,眼睛眨也不敢眨,生怕一眨眼就把人给眨没了。
伏在长陵背上的阿果妹轻轻“啊”了一声,“是神仙哥哥啊……”
长陵浑身一震,问:“是他、你……也看到了?”
阿果妹奇怪道:“姐姐看不到么?”
此时甲板上的士兵们已经彻底吓尿了,一个是把人头当球踢的杀神,现在又来了一个把火石当球拍的魔鬼,这是天要亡他们的节奏啊!
士兵们不停地点燃火石投掷而出,叶麒本来还心急着要飞到长陵身旁,眼瞧着天空又飞来数枚火石,叶麒回过身将手一抬,水帘席卷成几条飞龙,张开嘴将火石咽了下去,沉入洪流之中。
“你们先在那儿别动,等我把这边处理完……”
他话音未落,身形忽然顿住,一双手猝不及防环上他的腰,自背后将他紧紧拥入,温热的鼻息近在颈后。
叶麒眸光深深一颤。
他听到她轻声道:“叶麒,我喜欢上你了,我确定。”
第九十三章 :解谜
气势如虹的水龙在空中挽成了一朵朵绚烂的冰花, 洋洋洒洒的落入河中。
所谓物似主人心, 叶麒的心被长陵那句突如其来的“我确定”颤了个心猿意马, 此时别说是杀意, 船上的士兵们要不是离的太远, 都要为这一场精彩绝伦的水上杂耍拍案叫绝。
奈何他们看不清情状,当发现火石不顶用后,改弓、弩上阵,与几条小舟并成一排, 待听一声令下,齐齐扣动手中弩、箭——
耳畔充斥着心脏的狂跳, 叶麒勉强维系住心神, 不待长臂挥起, 比前一轮更为雄厚的幕帘凭空扬起, 将漫天滂沱而来的飞箭震的没影没边。
“阿弥陀佛,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迦谷踏着一只小舟翩翩飘来,一手悬空舞动,一手竖在胸前,“方才将村里的活口送到他们老祖宗的那座山上去,怎么一下来就打起仗来了?”
然而没人顾得上回答他的话。
叶麒尚没有从刚才那一刹那的生死告白回过神来, 他呆呆的扭过头去,与长陵眼观鼻鼻观心的对视了一眼,“你……说什么?”
“哥哥,你是不是耳背啊,神仙姐姐说她喜欢上你了, ”被长陵一齐带到这儿来的阿果妹仰着头道:“你是男孩子,怎么好意思叫人家再说一次呢?”
叶麒深深盯着她,喉咙微微动了一下,“不是、我是说……你、你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
突然什么没说完,又一阵箭雨来袭,搂着他的手倏然一松,抢一步站到他的跟前,长陵一甩袖,刮起的一道劲风将周围都裹住了。她淡淡“哦”了一声,语气平淡:“我怕你只是灵魂出窍或是回光返照,说晚了,你就灰飞烟灭了。”
施出这一掌的时候,叶麒生怕她乱往前冲,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却摸到了她快如鹿撞的脉搏,又听阿果妹道:“方才神仙姐姐以为你死了,哭的可伤心呢。”
“别胡说。”长陵朝阿果妹瞪去了一个唬人的眼神,见叶麒呆呆望着自己,一时之间竟然产生了一点窘迫之意:“我是担心你万一真的死了,还不知我的心意,岂非死不瞑目?”
这下轮到叶麒怀疑这只是自己梦境一场了。
在此以前,他依稀能感觉到长陵对自己的些许好感,但却从来不敢妄想能得到真正属于她的爱恋,他一把将她拉入自己怀侧,要不是念在旁侧还有孩子在场,怕是要更近一点了,哑着嗓子问:“你怎么知晓我会死不瞑目?”
长陵素来淡漠的神情居然有几分灵动,“你糊弄我出洞的事还没找你算账,现在你最好老实点,我可不想听到任何一句反驳的话。”
叶麒嘴角的笑意如初融的春,他一掌挥去犹如隔山打牛,将空中的箭矢冲散开来,“我哪敢反驳,我本来想说表白心意这种事和遮风挡雨一样,应该让男人来……”
“等你?拉倒吧……”她正欲扭头反讥,唇畔一股温润的气息一触即逝,牵着她的那只手仍未松开,他轻声道:“从十一年前我刺杀未遂的那天起,我就无比确定,我喜欢你。”
这句无数次欲言又止,不得不咽回到心头里的话,终于脱口而出了。
告个白还要扯上什么“刺杀未遂”,除了小侯爷以外,还真没谁了。
长陵望着他,看他微垂的眉睫掩不住眸中的光华,嘲笑的话语生生咽回肚子里去,她下意识想要偏过头去,但感受着唇上的余温,又觉得心中无限欣悦,她索性将一瞬的尴尬抛到一边,大喇喇望着叶麒,挑衅道:“唔,这算是我们第三次‘肌肤之亲’了……”
叶麒被这句“肌肤之亲”惊的脚一崴,“喂,你、当着孩子的面可别污蔑我,这可不叫肌肤之亲……”
后边的话他没好意思往下说,长陵眉梢一扬,故作讶异道:“喔?你是笑话我什么也不懂么?那等下回有空,我再与你讨教一番便是。”
“……讨、讨教?”
叶麒的脑海里正脑补着一些不该脑补的画面,长陵一本正经问道:“自然是讨教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啊,那个……”叶麒道:“我本来以为我会被活活淹死……”
然而在水下的叶麒并没有如想象中一般窒息难耐。
水漫过山洞时,他挣扎了好半晌,发现自己似乎能在水下呆的比普通人更长,虽说鼻腔不能呼吸,体肤却还能给予一点儿力量。
但半盏茶后,那股奇异的力量也开始逐渐消失,他重新睁开眼,发现周围生成了许多气泡——原来当水浸过那二十多个戳成小洞的机关,便能生出一个又一个的水泡,水泡之中便是自外头涌进洞内空气。
那都是本能的反应,叶麒试着将所有水泡凝结在前,聚成一个大泡沫——那泡沫足够令他摄到一丁点儿微弱的空气,一口气喘上来时,脑海好似忽然灵光了不少,他环顾周围的一片水,心道:我既练了万花宝鉴,水于我而言,不就是我的武器么?
“我就试着借水的力量拢在掌心,将困在瑶上的铁勾掰开,”叶麒对长陵笑道:“试了好几次,想不到,真的给我办到了!”
*****
“我说,你们怎么还有空聊起天来了!”迦谷一个人应付着没完没了的箭矢,急的窝火,“船都快跑远了,你们还追不追?”
被小侯爷的死里逃生惊喜昏头了,长陵这才回味过,叶麒冲她挤了挤眼,对迦谷道:“师父,阿果妹就交给你了。”
什么也不必多说,他与长陵两人齐齐纵身一踏,过水微澜,借着几处漂浮的木桩瓦梁,不过几下功夫便缀上了欲要逃之夭夭的船舰。
船上的护卫队再是训练有素,遇上神级的高手也就是酒囊饭袋的水准,何况这一回还来了俩,铁桶一般的防御瞬间就破出了个大窟窿,长陵粗暴的破船舱而入,舱内剩下算得上“高手”的人也就一个朱一一个郭四,还有一个断了臂的游三一见到人来就跪地求饶,哭诉着自己只是个跑腿的什么也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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