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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相诀 完结+番外 (满絮)


  
  进得家庙,庭中两侧皆站着客人,都是熟人,有族人,有同窗,亦有同僚。他们见她进来,简单眼神示意就罢,不敢过多寒暄。她一一带笑颔首,一路往前,只见最里主人位上置一案坐着黎晟与黎夫人,她目光一转,看见大皇子在冠者席上,他身侧西阶下站着三人,是徐竟、她族兄还有一位同僚,他们受邀为有司,托盘奉冠。主宾位上是一位年逾六十的老人,德高望重,曾拜太子太傅,算得上是帝师,因与她祖父交好,受黎晟之请,为她加冠。她一直走至庭中,回身面朝南,双手及额一揖,先拜过客人。随后,奏乐起,她行至冠者席面西跪坐,大皇子举梳为她再梳理一遍头发,梳好,将梳子放置席南。
  
  正宾起身于东阶下以盥洗手,黎晟亦起身相陪,二人互揖过后,黎晟回座,正宾到冠者席。黎未转东而坐,同僚奉上幅巾,正宾接过,右手执后部,左手执前部,走到黎未面前,高声吟唱祝辞:“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唱罢,跪坐在席上,为她戴上幅巾,随后起身回座。大皇子过来为她整理好幅巾,她亦起身,来客朝她一揖之后,她与大皇子一同往东房去取衣换服。
  
  她不欲让大皇子知她身份,在门前请他止步:“殿下,我自己来吧。”
  
  大皇子一切任她,在门前等待。
  
  她在屋中换好了深衣大带,出来与大皇子一同又往庭中去,至主人席前,行大礼拜过父母,表示感念父母养育之恩。
  
  黎晟面无表情,眼中却隐隐有骄傲,一旁的黎夫人泪眼盈盈,既心酸又欣慰。
  
  一拜之后,黎未至冠者席东坐。正宾盥洗双手,再复位,徐竟奉上帽子,正宾接过,走到她面前,高声吟唱祝辞:“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大皇子过来替她取下幅巾。正宾唱罢跪坐为她着帽,随后起身回座。大皇子为她正帽,她起身,来客再向她一揖,随后她与大皇子入东房,换上襕衫和腰带。
  
  再次出来后,她面向正宾,行大礼一拜,表示对师长和前辈的尊重,一拜完,回冠者席东坐。
  
  正宾再次盥洗,再复位。族兄奉上幞头,正宾接过,再至她面前,高声吟唱祝辞:“以岁之正,一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大皇子再次为她去帽,正宾唱完跪坐,最后为她着上幞头后,起身归位。大皇子为她正幞头,她起身,来客再一揖,她与大皇子再入东房,换上公服。
  
  之后再出来,她先在庭中朝着宫中的方向,大礼拜之,表示忠君爱国之意。随后,西阶下的有司三人上前撤去冠礼的陈设,在西阶上摆好澧酒席,正宾揖礼请她入席,她便走至席西,面南。
  
  正宾面西,大皇子奉上酒,黎未转北而站,正宾接过澧酒至她身前,面朝她吟唱祝辞:“甘澧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详。承天之休,寿考不忘。”黎未拜,接过澧酒,正宾回拜。黎未回席跪坐,把酒洒在地上作祭酒,随后举杯至唇,略沾酒水,再将酒杯置于席上。徐竟奉上饭,她接过,略吃几口放下,起身离席走到庭中,站至西阶东,面朝南。
  
  正宾走至她右侧,黎晟离席走至她左侧,正宾口念祝辞道:“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伯璋甫。”
  
  黎未答:“未虽不敏,敢不夙夜祗来。”复对正宾一拜,正宾回礼后归位。
  
  随后,黎未朝黎晟跪拜,黎晟训劝道:“吾儿需知,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
  
  她细心聆听,答:“儿虽不敏,敢不祗承。”一拜及地。
  
  礼将成,她起身对正宾、赞者、有司、来客揖礼以示感谢。黎晟拱手目视在场,扬声道:“拙子黎未冠礼已成,多谢各位赏面参加,还请往府中稍用茶事,歇息片刻。”话毕,由管家领着,皆往府中去了。
  
  这边黎未一整套礼下来,直累得不行,心想此后并无她什么事,便觑了空溜回屋中休息。
  
  谁知刚坐下喝了杯茶水润喉,白蘋就进来禀告:“公子,府外苏大人求见。”
  
  正累得脑中一团懵,她尚未反应过来,脱口而出问道:“哪个苏大人?”
  
  白蘋敛衽回她:“苏卷冰苏大人。”
  
  哦,也是,她还只认识这一个苏大人。
  
  不过,他来作甚?
  
  黎未忍住一腔困乏之意,起身出门,口中道:“去会一会他。”
  
作者有话要说:  章节名照照旧出自姜夔《鹧鸪天》
另,及冠的礼仪一应参照网上。

  ☆、两处沉吟各自知

  
  苏卷冰负手踱步于府墙之下,恰有一枝腊梅出墙,风起,吹落几片,送去一段幽香。他有感回头,见黎未远远朝自己而来,嘴角噙笑,似乎比那段香更沁人。
  
  他一时失了神,还是黎未先到了跟前,唤醒他:“苏大人不去府前递帖拜访,在此处徘徊却是为何?”
  
  苏卷冰颇有些委屈,回道:“未得请帖,下官不敢不请自入。”
  
  请帖是管家一手操办的,当然不会没眼色到给苏家送去。黎未微眯了眼打量他,他今日来这儿不会是——
  
  的确是。苏卷冰接下来的话直接印证她眼中疑惑:“今日是大人的好日子,我做下官的,好歹要表示下心意。”
  
  “不必。”黎未推辞,道,“说来也不是什么好日子,二十年前尚双生,如今却只余我一人,凄凉得很。”
  
  她话到这儿,颇有到此为止的意思。
  
  苏卷冰却不自知,先是一愣,随即以为不小心勾起了她心中酸涩,不知如何劝慰,只能尽量开解道:“斯人已逝,不可追。大人何必再自添心酸?”
  
  这若是劝慰,还不如不说。黎未闻言淡淡道:“苏大人不懂。既有羁绊,自然不忘,不忘,必然耿耿。于怀已久,如何释然?”
  
  苏卷冰讪讪,他是不懂,可她亦不让他懂得。她竖起一道墙,将他隔离在外,墙里佳人哭笑,空惹他一番心事,痒痒的,涩涩的,想近前去,声却渐悄。
  
  她不要他知道。
  
  悲喜如何,都与他无关。
  
  他能怎样?
  
  他没话找话说:“大人府墙下这株腊梅真香。”
  
  黎未抬眼皮随意瞧了一眼,忍住呵欠,道:“苏大人喜欢,就派人来植走吧。”
  
  苏卷冰忙道不必,这若是别家墙下的腊梅,他只会嫌香味浓厚,她怎么半分不懂得呢!他想了想话,问她:“大人,今日冠字了吧。”
  
  黎未嗯一声,很简单道:“自然。”
  
  话音落,两人间一时竟沉默了下来。
  
  黎未在府墙下站了会儿,见他仍直愣愣站着,耐不住困意一阵一阵袭来,先开口问道:“苏大人,可还有什么重要的事吗?”她不信,他将她叫出来,就是为着说这些废话。
  
  果然,苏卷冰仿佛一瞬间忸怩起来,神色极其不自然。他犹豫再三,从袖中取出一个木盒子,小心递上来,道:“下官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他们,有关系好到互送礼物吗?
  
  黎未狐疑看他一眼,伸手接过,指腹轻轻抚过木盒上的刻纹,是很精致的缠枝丁香纹,若他没有什么企图,也算有心。
  
  苏卷冰提醒道:“大人万不可当着旁人拆看。”
  
  黎未应好,将木盒收进袖中,送客道:“真劳烦苏大人特来一趟送礼,本官不胜感谢。不过现下不早了,若没别的事,苏大人就请先回吧。”
  
  苏卷冰依依不舍应了,过了后日,他就将赴军营,再难见到她了。他一步三回头,眷恋不已,可正二回头时,府墙下已没有了她的身影。他不知黎未早挨不住困乏,直接入府回屋去了,还以为她无心无意无情,顿时满腔落魄的自走了。府墙下一地残瓣四落,香味散得无影无踪,仿似无人来过。
  
  .
  
  黎未回到屋中,直接蹬履上床,扯上棉被打算小憩一会儿。
  
  一个翻身,不小心压到袖中木盒,她胳膊吃痛,暂时清醒了些,不由坐起身,取出木盒在手中查看。
  
  她还记得他的话,先扬颔四下探看一圈,发现没人。于是放心下来,伸手去开锁扣,轻轻一声响,木盒开了。
  
  她好奇看去,一边在心中猜是什么东西。这么小一个盒子,也装不下什么,他会送什么呢?以他的性子,恐怕多半是趁送东西之由借机讽她一番吧。
  
  嗯,也不一定。他许久未与她言语争锋相对了,再说随手一个小物件,何须他亲来?还特意叮嘱不要旁人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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