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生她就迷恋这个冰凉的胸口。
她小心翼翼地抓着他的领口,在确认安全之后,才将自己缩成一团,紧紧的依偎在他身上。
从京城前往皇觉寺,要跑整整一天。
常云一路马不停歇,比寻常客商要快上两个时辰。
走到一半的时候,陆行舟让常云停车歇脚。
常云依言停了车。
这里不是驿站,除了不时有马车路过,周围看不见人。
陆行舟出了马车,问:“东西带了吗?”
“嗯。”常云从怀中摸出一个绸缎包好的东西,交给陆行舟。
陆行舟转身,又把这绸缎小包放在元宁手中:“吃吧,水壶在旁边,我们就在外面。”
元宁没有动,也没有吭声,等到听见他放下了车帘,才悄悄打开绸缎小包。
绸缎里还有一个油纸包,打开油纸包,便看见四块放得整整齐齐的南洋糕点。
这是元宁最喜欢吃的东西。
闻着真臭啊!
元宁的手轻轻颤抖着,拿了一块放进了嘴里。
陆行舟下了马车,常云便递给他一块干粮,两人站在路边的树下。
常云望望马车那边,看着身边的陆行舟闷头不语,几番想开口却欲言又止。
想了想,还是问了别的:“接下来怎么安排?”
陆行舟仰起头,将水壶里的水一饮而尽,仿佛亦在沉思。
“等到了皇觉寺,你快马加鞭回京城,到盛府报个平安。”
“这怎么报?人家难道不会问我要女儿吗?”
“告诉他们人没事,”顿了顿,又道,“惊吓过度,身体不适,留在皇觉寺让泓济帮她调理一阵子。”
“若他们要来探望呢?”
陆行舟目光一沉,“不妨直言。”
“怎么直言?”常云追问。
“直接告诉他们,元宁现在不想见任何人。”
常云有些犹豫:“这么说,他们能接受吗?”他们毕竟是元宁最亲的人,元宁连他们都不想见,可能吗?
“无论他们接受与不接受,这就是现在的元宁。”
“真的已经到了这么糟的地步吗?”常云从陆行舟的语气中感觉到了沉重。
他一向与陆行舟为伍,寻常人从陆行舟平淡无波的语气中感受不到什么,他却能捕捉到不同。
陆行舟忽然垂下头,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或许,比你想象的更糟。”
连陆行舟也……常云目光一沉,一拳打到旁边的树上,顿时将树干打出了一道裂缝。
“难道就这么算了?”
“还不是时候。”
“那……那我现在可以做点什么?”常云有些泄气。
他从来都是来去如风,随性而为,但今天陆行舟说不可以,他心中实在难以忍下这口气。
他从来都不是好人。
虽然武功高强,但他不是什么大侠,从来没想过行侠仗义。
但这次他眼睁睁看着那个灵动美丽的少女变得蒙头蒙脸,不敢见人,他第一次觉得,有一些人,不配活着。既然老天没有收回他们的命,那他应该替老天行了这件事。
“等你回了京城,你帮阿宁准备一些日常用的东西,最重要的就是衣服。她现在不愿意见人,更不愿意让人看见她,你准备一些面纱和冪篱送过来。”
面纱?难道盛元宁的容貌……
常云怀着满腔疑问,只默默点头,听陆行舟继续说下去。
“除了这个,我还需要大量的药材,尤其是解毒的,德诚堂里有的,我都要一份。”
“行。”
两人又说了几句,估摸着元宁应当吃得差不多了,才停了声音。
陆行舟走到马车旁,伸手敲了敲车窗。
“阿宁,我们要继续赶路了。”
里面没人应声,只听得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快静了下来。
陆行舟这才挑帘上车。
元宁依旧是裹着他的石青色锦袍缩在角落里,旁边放着空水壶和空的油纸包。
陆行舟将车内收拾了一下,这才让常云继续向前驾车。
两个时辰后,三人就到达了皇觉寺的后山门。
陆行舟如来时那般,直接将元宁抱下马车。
跳下车的时候,蒙在元宁脑袋上的外袍松了一下,常云便看到了一个密布黑斑的额头,本能地觉得头皮发麻,往后退了半步。
陆行舟伸手将外袍一拉,重新将元宁遮好,平淡的看了常云一眼。
常云自觉失态,微微垂了头站在一旁。
“你快回京吧。”说罢,陆行舟便带着元宁往山上走去。
“这可怎么办才好……”
常云忽然明白了陆行舟为什么要那么多药材,心情十分复杂,望着他们俩上山的背影,暗自叹了口气,这才转身上马离开。
陆行舟的小院在皇觉寺的后山深处。
上一次元宁来皇觉寺,住的是枫叶林里的客舍。这一次,陆行舟带她绕过客舍,来到他独住的小院。
这里没有种植枫树,只有一株巨大的老榕树立在院子旁边,树冠如伞,遮住了大半个院子。
陆行舟就这么抱着元宁进了院子。
这座院子陆行舟并不常住,但寺里每天都有小沙弥前来打扫。虽然偏僻,但处处都很整洁,水缸里也有当天打满的水。
陆行舟抱着元宁进了正屋,直接去了卧室,将元宁放在卧榻上。
“阿宁,我们到了,现在只有我和你,你还打算这么一直蒙着头吗?”
元宁没有回答他,心中笑得凉薄。
为什么不蒙着呢?哪怕这天下一个人都没有,她也不敢不蒙着头。
因为,连她自己都害怕见到自己。
“阿宁,若你总是不乐意说话,那我就按着我的想法来做了。”陆行舟说着,隔着外袍揉了揉元宁的脑袋。
这个动作,他在盛府的时候常常看到盛元祯做,早就跃跃欲试了。
不过,他也没想到,会发生在眼下这种情况。
“你现在身上臭烘烘的,我去烧水,给你洗个热水澡。”
洗澡?元宁心中更是冷笑。
然而没过多久,她果真听见打水的声音。
元宁悄悄把那件外袍往下拉了一点,仍旧蒙着下半边脸,只把眼睛露出了。
陆行舟的房间素净得可怕,恐怕跟寺中僧人的住所一模一样。
寝具、卧具、衣柜、书桌、书架……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屋子里没有任何装饰,连一个花瓶都没有。
元宁转过头,见窗户半开着,她悄悄探过头,正好从那窗户缝里看到院子里的陆行舟。
他这会儿已经找了一件玄色夹袍穿在身上,袖子高高挽起。
他拿了一个木瓢,正在往水桶里盛水。
木瓢很大,舀了七八瓢便装满了一桶。
陆行舟提着满满一桶水,看起来十分轻松的进了厨房。
接着元宁又听到了倒水的声音,应是在准备烧水吧。
元宁看不见他,突然就有些心慌起来。
她悄悄趴在窗边,将窗户又推开了一些,便见陆行舟坐在灶台前,将旁边现成的木柴放进灶里,又扔了一个火折子进去,灶膛里瞬间便充满了火光。
想起前一世在大理寺高堂之上的陆行舟,元宁万万没想到会看到一个坐在灶膛边添柴烧水的陆行舟,还是给自己烧洗澡水。
若是往常,她一定会跑过去,将他狠狠的嘲笑一遍。
是往常,不是现在的她,也不会是将来的她。
元宁一时间万念俱灰。
伸手便将窗户死死的关了起来。
她重新蹲在榻上,用那件石青色锦袍蒙住自己的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许是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元宁才又听到他的脚步声。
应当是陆行舟提着一桶烧好的水进来了,他把水倒进浴桶中,又去屋子外面的水缸里打了一桶凉水进来,等他试好了水温,便回到了元宁身边。
“来,我带你去洗澡。”
“我不洗。”
“阿宁,你身上已经有臭味了。”
元宁哂笑,“嫌我臭,你就该把我扔了,离我越远越好。”
陆行舟坐了下来,伸手去拉她身上的石青色锦袍,元宁死死握住那锦袍,与他僵持下来。
“阿宁,你不要这样。”
“不要哪有?”元宁大笑起来,“难道你要给我泡一个玫瑰温水浴,然后周身抹上香膏,再穿一件蝉翼纱衣吗?”
“如果你喜欢,当然可以。”
“我不喜欢!”元宁大声吼道。
陆行舟一时无话,过了一会儿,眼看着元宁稍稍平静了一些,他才又开口:“水应当凉了,我再去烧一桶。”
说着便站起了身。
元宁蹲着没动,也没有说话,只听见他又在院子里打水。
眼泪默默的流下来。
她不明白,陆行舟为什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想洗澡。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陆行舟才把水烧好,提到了浴桶旁边,走过来叫元宁。
“阿宁,这次的水倒进去正好,你可以泡一个澡,可惜我这里的确没有玫瑰花瓣,等下次常云过来,我让他带。”
元宁的肩膀微微动了动,忽然,她一把掀开蒙在身上的锦袍,仰着头直直盯着陆行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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